“吴监军,咱并没有做啥,全都是吴王的功劳。”
    朱元璋淡淡地说道。
    吴伯宗弯下腰,双手举杯过头顶:“毕百户,您身经百战、经验丰富,今天幸而有您,才得以扭转乾坤。我敬您一杯!”
    朱元璋转过身去,不搭理吴伯宗。
    咱怎么也不能喝吴伯宗敬的这个酒。
    三孙时不时地朝这边瞟几眼,咱要喝了这个酒,就得拿下口罩,揭开青巾!
    让三孙看到了,咱还怎么装得下去?
    “吴伯宗,滚一边去!”
    身后一声轻喝。
    毛易拿着两瓶酒来了。
    吴伯宗很是心虚,啥也没说,灰溜溜地坐到了古齐纳身旁。
    “毕百户,”毛易压低声音道:“吴伯宗,似乎认出您了。”
    朱元璋一笑道:“他认出咱?就凭他那眼神?!”
    毛易不再说这个话题了,拿出两瓶酒还有两只烤好的羊腿:“我让刘百户陪您,到城墙上,放开了吃,放开了喝。”
    “还有,这两瓶酒是吴王特意给您挑的。”
    朱元璋说道:“你不用管我,咱到那边吃。”
    看到墙边有块石头,遮住了院中的火光。
    朱元璋走过去,靠着石头坐下,喝了一口酒,顿时大奇。
    这滋味正是以前喝过的!
    那是在去年,坐着船去杭州府。
    三孙在船中喝酒,咱刚好赶过去,喝到了这种叫做毛台的酒。
    喝完这个酒,其他的什么酒,都显得很寡淡,没滋没味的。
    所以,刚喝一口,就品出了味道。
    兀纳失里藏在院中的,居然也有这种毛台酒?
    怎么回事?
    朱元璋越想越乱,越想越理不出个头绪来。
    这时,平安、常升等人几杯酒下肚,就开始怂恿朱允熥,让他讲一讲从空中脱困的过程。
    朱允熥说道:“各位将军,我这个人不善言辞,就让徐军师给大家讲吧。”
    徐怀锦讲到了脱困的过程。
    没想到,三人脱困,居然只是用了三根绳子!
    大家都同时想到了当时在嘉峪关前的大铁球。
    铁球能垂下来砸回回炮,人当然也能从绳子上缒下来!
    居然如此简单!
    平安、常升等人纷纷朝朱允熥敬酒。
    吴伯宗的心情十分复杂,徐怀锦的心,分明已经偏向了朱允熥。
    这个计策,哪里是吴王想出来的?
    热气球是人家陶成道做出来的!
    从热气球上顺绳索溜下来,肯定是徐怀锦想出来的主意!
    徐怀锦那可是有名的女诸葛。
    这主意,不是徐怀锦想出来的,还能是谁?
    徐怀锦居然说,这主意是吴王想出来的!
    有空,一定要好好与徐怀锦谈谈,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吴伯宗喝下了一杯酒,暗暗捏紧了拳头。
    ……
    第二天,朱允熥起来时,发现毕百户在屋里坐着。
    “老毕,你怎么在这儿?”
    朱元璋道:“你喝了不少,咱担心你啊。毛指挥使也说,让咱给你端个水、擦个脸啥的。”
    昨天夜里,毛易倒是没有说。
    朱元璋一方面是不放心朱允熥,另一方面也是想听一听朱允熥会不会说梦话。
    就算是朱允熥没睡着,有可能会酒后吐真言。
    要是让徐家丫头照顾朱允熥的话,万一她听到了什么,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朱元璋给毛易说了一声。
    在朱允熥休息之后,又让毛易搬来一张床放在朱允熥屋里。
    结果,一直没有听到朱允熥说梦话。
    困意十足的朱元璋也睡了过去。
    “毛易,太不像话了。这事,怎么能让您来呢?”朱允熥埋怨道。
    朱元璋说道:“这也怨不得毛易,你是统制,你好好的,大家都好好的。”
    “老毕,没休息好吧?我看你眼睛都是红的。”
    朱元璋心头莫名一暖:“没啥,没啥。人老了,年龄大了,觉少,不困。”
    “咦,老毕,你怎么一大早起来,还蒙着面,戴个口罩,不憋气吗?”朱允熥问道。
    朱元璋道:“主要是昨天那个毒烟把咱熏怕了,咱不是以防万一嘛。”
    “没啥万一了,摘下来,透透气吧。”朱允熥说道。
    “吴王,咱不摘,摘下来,咱怕吓着你了。”朱元璋说道。
    朱允熥同情地看了一眼朱元璋:“老毕,唉,真是,每个人都有一段辛酸的往事,对不起,对不起。”
    朱元璋一愣,咱只不过是蒙个面,有什么心酸的往事?
    「老毕之所以一直青巾蒙面,绝不是为了防风沙和防火铳发射后产生的烟气!」
    朱元璋心头一跳,三孙,难道看出了什么?
    「看看火器营别的人,昨天晚上喝酒时,都去掉了青巾!」
    「而我让毛易专门送给他的两瓶顶级毛台,他居然没有马上喝。」
    「而是跑到一个大石头的背后,肯定是悄悄去品尝了。」
    「老毕不想让人看到他的模样。」
    「老毕是一个好面子的人。」
    「老毕说他实在太丑,不想吓到自己。」
    「老毕再丑,能比老朱还丑吗?看看老朱那鞋拔子脸,这才叫丑!」
    朱元璋听到这里,心中苦笑。
    三孙,居然说咱丑,说咱是鞋拔子脸!
    不过,三孙对咱如此态度已经不止一次两次了。
    咱已经习惯了。
    「老毕应该是年轻时受过刑,是那种黥面之刑。」
    「黥面,就是在犯人的脸上刺字、涂墨。」
    「老毕的额头上倒没有刺字,可能他的脸被涂上墨洗不掉了。」
    「有不少受黥面之刑的,最后都被发配边关。」
    「估计后来老毕在边关立了军功,又调回了京城。」
    「老毕这么好的人,怎么会受这种刑罚?」
    「对老毕这样的好人,都能下得去手!」
    「简直是不分青红皂白,滥施刑罚!」
    「正所谓,苛政猛于虎!」
    朱元璋听到这里,有些生气了!
    三孙,我这叫苛政吗?
    大明立国,一切都处于混乱无序之中,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让国家迅速稳定、步入正轨。
    以猛治国,严法峻律,这是唯一选择!
    最开始不猛、不严,以后还怎么严得起来?
    咱这么做,就是为咱的子孙打下好基础,为他们以后施以仁政奠定基础!
    三孙,你还是太嫩了!
    “老毕,让你脸上受刑,让你一辈子活在耻辱之中,太可恶了!”
    朱允熥道:“依我看,一个王朝如此残暴,不讲人性,也真该灭亡。”
    朱元璋此时再也忍不住了,完全忘了火器营百户的身份,一拍桌子道:“你,你怎敢如此说话,简直是大逆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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