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文官们特别是朱允炆登基之后重用的文官都忐忑不安。
    任谁也想不到,仅仅几个月的时间,朱允炆就下台了。
    大家都在猜测朱允炆接下来的命运,是被关进凤阳高墙,还是像被周王一样被流放云南?
    谁知道,朱允炆居然在宫中点火自焚了,还有消息称朱允炆趁乱逃走了。
    还有,朱允炆早有准备,让报恩寺的两个假和尚同时举火,对他进行策应。
    因为起火事件,一连几天都没有进行朝会。
    锦衣卫传出陛下旨意,所有官员在家里待着,不准外出,不准集聚。
    官员们都老老实实地在家,不敢稍有逾矩。
    洪武大帝归来了!
    其手段之血腥和狠辣,还历历在目。
    风雨欲来风满楼,京城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氛。
    果然,锦衣卫动手了。
    抓住了刑部、大理寺、僧司录等大小官员三十余名。
    所有人都想到了郭桓空印案和胡惟庸大案。
    每个案件都牵扯到几万人,几万人的脑袋落地!
    这三十余名官员被抓,也许只是一场杀戮的序幕!
    更大规模、更加猛烈的风暴就要来了。
    官员们开始羡慕起杨溥和铁铉了。
    这两个人先后辞官,并躲进了大明科技院,大家都认为这两个人傻透了。
    现在看,人家一点都不傻!
    也许人家早就知道吴王还在人世。
    有人开始后悔,没有早点与杨溥和铁铉搞好关系。
    现在想找杨溥和铁铉亲近亲近,也没有办法,因为所有人都不能出门。
    ……
    养心殿里,朱元璋还在生闷气。
    太不像话了,三孙居然跟咱顶嘴!
    还讽刺咱在耍皇帝的威风!
    居然还举一个例子,说什么汉武帝太迷信让江充去查,结果死了好几万人,还把太子和两个孙子都害死了。
    这个例子,分明就是在影射咱!
    汉武帝老了,咱的年龄也不小了。
    咱的太子朱标也死了。
    三孙,就是故意在气咱!
    查,历史上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要是三孙说谎,看怎么收拾他!
    这时,锦衣卫指挥使毛易来了:“陛下,陈理出狱和张定边当和尚一案,刑部、大理寺、僧录司共三十五人涉案。案卷在此,请陛下过目。”
    “不用看了,杀!”
    毛易正要离开,朱元璋道:“你去翰林院,把方孝孺叫来,让他再带典簿、编修各一名。”
    朱元璋正式登基前一年,就任命了修撰、典簿、编修等史官,将他们并入翰林院。
    如果是方孝孺自己来,说不定会糊弄人。
    但是再带典簿、编修,三个人一印证,就知道真相了。
    正在编写《洪武大典》的方孝孺听说之后,带着人急匆匆赶来。
    《洪武大典》的编写正处于关键时期,方孝孺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撰写条目,对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居然一无所知。
    在路上才明白过来,敢情陛下不是朱允炆,而是朱元璋。
    毛易这才告诉他关于陛下和吴王朱允熥的一切。
    方孝孺此时大为兴奋,不禁仰天长叹:“吴王活着,大明之幸!”
    典簿、编修不禁愣了,方孝孺居然不说朱元璋!
    方孝孺居然说吴王活着,是天下之幸!
    吴王不是最废物的皇孙吗?
    在方孝孺的眼中居然有如此高的地位?
    不过也难怪,大明的未来还真就落到了吴王的肩上。
    二皇孙就算是不自焚也当不成储君了,燕王更是没戏。
    剩下的只有吴王朱允熥。
    朱元璋能和朱允熥一起去西域两年多,这是什么感情?!
    没想到方孝孺也是如此势利之人,居然如此舔吴王。
    进入养心殿,朱元璋就单刀直入。
    方孝孺说了一下汉武帝末年的这场“蛊惑之灾”,另外两个也都说,确实存在这一段历史。
    朱元璋又问了一些细节,方孝孺等三个人一一作答。
    朱元璋沉默了,方孝孺等人说的这场灾祸的过程,与三孙说的几无二致。
    朱元璋挥了挥手,让典簿、编修先回去。
    “方孝孺,二皇孙火烧东宫和安禧宫一事,相信你也知道了。”
    “臣也是刚刚听毛大人说的。”
    “你认为是二皇孙是死了,还是逃了?”
    “臣,不好说。臣并不在现场也未到过现场,所以,臣不敢妄加揣测。”
    “不敢妄加揣测,还是揣测了?”
    “陛下,臣揣测了,只是不说。”
    “你认为此事,是公之于众,还是守口如瓶?”
    方孝孺沉吟片刻道:“陛下,臣想起您的一句话:我本淮右布衣,天下于我何加焉。”
    朱元璋明白了。
    咱登基之后,也曾想过给老朱家找一个有名的祖宗。
    但是一想,历史上有不少为自己贴金、为家族贴金的事,最后都记入了历史,成为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秦国曾经宣称自己的始祖,是商朝的名将恶来。
    隋朝的杨坚明明是武川镇将之后,却非要说出身自弘农杨氏。
    唐高祖李渊为了给自己贴金,说祖上是老子李耳。
    所以,当时咱干脆大大方方地承认,咱就是最底层起来的,老天没有给咱任何资源。
    没想到,大大方方地承认之后,反而赢得了广大老百姓的真心拥护。
    “方孝孺你先回去,大报恩寺、宫中起火一事,牵扯很广。有老四,吴伯宗、古齐纳,还有周吉士,蒋瓛,刘洪等人。”
    “等把这些一并查清,我说你写,将此公之于天下!”
    方孝孺肃然道:“陛下圣明!杜工部有诗云:政化平如水,皇明断若神。宋时黄庭坚有诗云:皇明烛九幽,湔祓用神兵。”
    朱元璋说道:“讲得好,《皇明宝训》首先是要正大光明,从皇而明,敬天评古,才能教诸王、谕群臣、怀远人。”
    “我不欺人,人不欺君,天人互信,此为大明!”
    方孝孺激动起来,《皇明宝训》就是自己的老师宋濂所编。
    没想到朱元璋还记得《皇明宝训》中的原则和原话。
    只要皇帝有什么事不藏着掖着,臣下也不会搞各种隐晦之事。
    朱元璋虽然承认他是平民子弟,但是他还是在史书中隐藏了当过和尚的事情。
    结果是把个人禁忌演化成了一场文字狱,不少人因此而稀里糊涂地丢掉性命。
    朱元璋能把宫中之秘事公之于众,这对于广大的臣子和百姓来讲,是一件大好事。
    “骗人!”
    一个声音在养心殿门口陡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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