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防部,龙山—玉藻区。
    联盟国防部位于玉藻区的天海长街,尽管此处距离地表1025米,但穹顶高悬的人造太阳无比煊赫,将这条决定了联盟政治动向的长街照得一丝阴影不留。
    与常人想象的略有不同,国防部大楼并非是如人民宫那般充满设计激情的未来主义式建筑,它既没有精巧绝对的几何形式,也没有镂空的反重力造型,至于巨大的尺度?唉,它只是栋普普通通的“复兴楼”罢了:六层高、左右呈中轴对称,中间高耸,整体方方正正,与任何一栋办公用途的“复兴楼”别无二致。这与周围一圈近二十年来才落成的各部委气派且庄严的大楼一比,实在是相形见绌。
    自行车“铃铃铃”地响着,碾过石板路面,戴着红色毛绒帽的年轻女孩把着车龙头,穿梭过一辆辆挂着军牌的东风吉普车。她绕在肩前的麻花辫来回晃动着,时而碰到她的单肩书包,又时而掩在米色大衣的褶皱里。
    金底基座的街灯逸散出温煦光芒,但被红绿灯拦在路口的诸位达官显贵,坐在小轿车内自然无心欣赏天海街灯那著名的琉璃玉罩,他们在思索、辩论着联盟的政策、与未来。
    女孩骑着自行车,右拐弯,轻巧地驶入非机动车道,一对缓步于氤氲暖光中的情侣朝她投来疑惑的眼神。这确实有些奇怪,通常来说,长街不会出现自行车,恰好能容一车入内的非机动车道可以供紧急事务者快速通行。况且,生活工作于玉藻区的人们,都有充裕的燃油配给。
    女孩反向蹬了几下车蹬,自行车减速时发出“滋滋滋”的声音,然后“叮”地一下减速,打了个旋儿,停在了花坛边。拨下脚撑,女孩一边拉着书包带,一边脱下手套,她微微仰头看了眼头顶、即国防部大楼上镶着的紫星,然后抿了抿唇,快步向大门处走去。
    头戴钢盔,右手握持老式半自动步枪,扛枪于肩,左手并拢贴于大腿侧,身着原野灰过膝军大衣的卫兵肃立着,目光辽远。女孩“吱呀”一声推开大门,再推开第二重小门,她迎面走过两名夹着大檐帽的校官,比起他们俩的马靴“砰砰”响,女孩这一双小皮鞋就是“哒哒”轻响了。
    泛黄的大理石面上人来人往,一楼大厅的墙面挂有近代以来的伟大军事家肖像,而佩着饰穗的参谋军官们夹着文件袋疾步快走。女孩一眼就望到接待处的文职人员,算是委屈她们了吧?坐在这么小的鸽子笼里。女孩想到。
    女孩无视过熙攘人流,继续走着,她饶有兴致地看着正对着的肖像画。换人了吧?这不是任鼎甲吧?女孩想了片刻,认出这是另一位元帅。她瞧也没瞧主楼梯边站着的一群……二等兵,径直往主楼梯走去。
    在伸手拿开礼宾柱绳带前,终于有人拦住了女孩。
    “禁止入内!”领章显示此人是个上尉,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胡须精心修剪成八字胡,脸型是很受赏识的,国字脸。
    看起来像个呆头鹅,女孩想到。
    “下午好,上尉。”女孩两手垂在腰边,说道。
    “军事重地,平民严禁入内,请返回!”上尉背着手训道。他有些烦恚,这栋旧楼最令人纳闷的地方就是竟然没有围墙,也没有足够的门前禁区。值勤卫兵不可能盘问每个经过国防部大门前的行人,于是这里就成了某种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女孩巍然不惧,撇了撇嘴,指着桌边的登记簿说道:“来访登记?”
    “来访意图?”
    “啊,找我的父亲。”女孩推了推鼻梁上的圆框眼镜,单手撑着她的单肩包,继续说道:“我的父亲是顾绪春,新任总参一部部长,应该也是您的顶头上司。”
    女孩歪了歪头,抚着麻花辫,她看见了这个上尉面色多少有些不自然。信不信由你喽。女孩想到。
    “即便女士您的父亲是国防部长,没有通行证,我不能放您入内。”
    啊,他怂了。女孩心里说道,于是她两手抱在胸前,挑了个白眼,说道:“您大可以派人去办公室问问……不对,作战部办公室在总参谋部大楼,你找不着他。”
    上尉恢复了要地守门人特有的高傲表情,他头顶正好是新换画像的那位秃头元帅,虽然这个元帅生前在公众场合都戎装示人,不过女孩知道,这个老爷子他斑秃。
    眼看自己马上就要被家夹出去了,女孩长吐了口气,平静道:“请让我借用下电话。”
    号码以“1”开头,而非“0”开头,拨完剩下的10个数字,耳朵贴着听筒,女孩哼着熟稔的小调儿:“pacцbetaлn r6лohn n гpywn,Пoплылn tymahы haд pekon;Выxoдnлa ha 6epeг katюwa,ha bыcoknn 6epeг,ha kpyton”
    蜂鸣结束,女孩轻轻跺着脚,简单说了几句,随后把听筒递给上尉,冲着他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找你的,上尉。”
    上尉果然将信将疑地接过,在女孩无奈的目光里,他像是触电了般浑身绷紧,“啪”地一下站直,站姿与门口的普通卫兵毫无二致。
    “是的长官!明白长官!”
    上尉小心翼翼地等到那边挂断才放回去电话,趁着转身的刹那,他长长呼了口气,然后用力一抓军服上衣给拉直,尽量保持着严肃表情。
    “您可以进入,但是您需要登记,以及……”上尉动了动喉结。“以及检查您的包。”
    “当然。”女孩耸了耸肩,打开书包给上尉检查着里面难道会有把手枪还是个炸弹么?里面无非是一本《现代政治的思想与行动》(1964年版)和一本义务军事课教材,眉笔算不上化妆品,所以她的包除了书就是笔。
    “请在这里签下您的名字。”
    啊~访客登记单也有麦穗徽,不愧是军队。女孩心说,认真签下了自己的大名“顾修韵”,然后观察着上尉的表情,他的脸涨得有点猪肝色,因为空白处是一个撅嘴的大脑壳小人涂鸦。
    “谢谢~”顾修韵提着书包,朝上尉眨了眨眼,自己拿开礼宾柱卡扣,绳带“倏”地收回,她一步跨做两步,跑的快极了。
    老实说,她不是第一次进国防部大楼,抛去学院组织参观国防部这样的公众活动,她是孩子时就转悠过好几次了。少女时出于对军官读物的好奇心,她央求退休了的祖父带她去国防部地下图书馆,那会儿可没人敢向着这对爷孙要通行证。
    鉴于图书馆里有意思的书已经看的差不多了,所以顾修韵去了六楼的阅览室,那里会经常更新内部参考资料,尽管她知道在祖父的书房里找到同一批版号的,但,毕竟不是小时候了对吧。
    阅览室管理员仍是那位大爷,听到动静的大爷耷拉下报纸,讶异道:“虎妞,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等我爹。”
    “哦。”
    顾修韵打开窗子透气,她望着对面的财政部大厦,顿觉这个地方打她记事以来是真的一点没变过。
    她读着最新一期的西线战报,这里写的都是相对真实的数据,譬如第四次干都尔战役简报,复兴军一个个拔着钉子,仅看数字就明白战斗非常激烈胶着。至于新闻里说的打得笈多人一溃千里?她又不是普通公民,早就不信了。
    “你今天不上课?”大爷问道,大爷穿着没衔章的大校常服。他家也住军区大院里,顾修韵对大爷自然是一清二楚。
    “旷课。”顾修韵回道,她翻过一页,看得无聊,于是阖上,挠着脸上的讨厌青春痘。“理论课,我懒得听。”
    “那旷了也好。”大爷微微发怔。
    “好久没看到你了,虎妞,你爷爷最近身体好吗?”
    “硬朗着,活过一百岁绝对没问题。”
    “老顾这年纪……退早了,净想着回家享福了。”大爷感叹道。
    顾修韵一句话呛了回去:“不然像您这样继续发光发热吗?”
    大爷一张老脸松弛得能赶上发酵面团了,郁闷道:“我老李想发光发热不简单?年纪到了而已,稍微年轻几岁,统帅部里少不了我一个局长,国防部这里一个空架子分的干干净净,翻修的钱上面都不愿发,我不来这里看着点,那天楼拆了地皮卖了都不晓得。”
    这是旧事了,饭桌上顾修韵听过祖父和大伯二伯以及她爸关于空壳国防部的争论。祖父晋升将军的时候,重建甚至都没开始,他经历的是战前联盟体制的延续,困守龙山一隅,复兴军员额区区十万而已,这里头还包括了消防、警察等等。现在复兴军辖有90余万正规军,200余万兵工一体的基建兵,地表上归复兴军处理,那要这个国防部做什么用?权力自然要转移到统帅部啊。
    这里都快成现代遗迹啦!顾修韵戳着青春痘想到。
    与大爷闲侃了会儿,找回了过去坐在祖父膝盖上听这群老家伙唠嗑的感觉。顾修韵看了看时钟,觉得老爹的会议开的该结束了,把杯中冷茶一饮而尽,告辞溜走。
    顾修韵坐在三楼会议室外,抽出包里书本,安静读着,等到那扇红木大门向内打开时,面对着一众肩扛将星的叔叔们,她半举起手,摇着摇着打招呼。
    将军们改以友善的笑容回应,而顾修韵的父亲便脸色精彩了,他腋下夹着大檐帽,握着顾修韵的胳膊把她拽了起来,待送走了一众将军们,顾绪春少将即压抑着怒意吼道:“你怎么把电话打进来了?!我让你在国防部大楼等,你怎么偏偏要进来?!”
    “你有说过外面里面吗?”顾修韵抽回手,她眼底同样积蕴着怒意。
    “好吧好吧。”顾绪春无奈地挥了挥手,戴上他绣有金麦穗边纹的将军帽。“走吧,和我一起,这里是国防部,别再闹脾气了。”
    “去哪?”顾修韵退后两步,揪过书包带子,用书包护在身前。
    顾绪春提步就走,顾修韵下意识跟上。
    “去见第三委员。”顾绪春说道,语气之平淡,仿佛说的并不是联盟最高权力机关—执行委员会中排行第三的委员,而是某个家委会的委员。
    “不了,谢谢。”顾修韵干脆利落地拒绝。下楼梯一路上一群军官给她的父亲敬礼,而她的父亲仅是微微颔首致意罢了。
    “去吧,她见到你会很高兴的。”
    “不了,爸爸,我不会再这样做了。”顾修韵双手摆动着,麻花辫甩动着,转头盯了父亲侧脸一眼。
    “不会再怎样做?”顾绪春步伐丝毫不停,背着手说道。
    “不会再做你们气氛仪式上的小花瓶了。”顾修韵只觉得胸口间气血翻滚,走到一楼大厅,她又看到那个呆头呆脑的上尉,愤怒道:“而且不会让你愚蠢的卫兵再翻我的包了!”
    在父女俩说话间,看门的上尉举手敬礼,束手站在一旁,一副随时等候命令的样子。这令顾修韵深深觉得不忿,她停住脚步,迫使父亲以及赶来的副官都停住脚,她盯着父亲的眼睛说道:“我不想下次见你的时候都必须阐述我们家光荣的历史讲述门楣是多么高不可攀,我的确是历史系学生但又不是你的私人讲解员更不是个免费的街头艺人!”
    一口气说完这一长段话,顾修韵气尚未喘匀,她的父亲仍以不变的语气说道:“他是个卫兵,检查来访者是否携带危险品乃是职责所在。”说完转身就走。
    “无所谓了。”顾修韵失望道,她跟着转身,又与一位元帅的肖像画打了个照面。哦真的见鬼,这谁想出的主意?天天挂在养老院,老头接受老头的凭吊?可能这里的年轻人就只有这个呆头鹅!顾修韵心中愤愤。
    “我是不会去喜都宴会厅表演的!”
    看门上尉抢在副官前为将军拉开了门,接着拉开大门,然而副官瞅也不带瞅他一眼,只顾寸步不离于将军身侧。
    顾绪春立于国防部大楼门前,天海长街已是车水马龙,八车道公路上尽是紫旗轿车,绚丽的车灯代替了人造太阳的功用,将“夜空”制造出灿烂的星辉,散射后落在玉藻区外围的人们眼里,那就是地下的星辰。
    “太晚了,我已经答应他们了,你表妹开始练习曲目了,你们俩会合奏肖邦练习曲的《大海》。”顾绪春背手立于花坛淡淡说道。
    “呦,我以为你们只听阳春白雪呢。”顾修韵嘲讽道。“所有的外国曲子不都是违禁的吗。”
    “表妹她就是没什么主见才会听了你和你跟班的信,我拒绝。”顾修韵想到她那个可爱的同岁表妹,17岁了依然活得像个7岁小孩,整日价陶醉赞美与诗歌里。
    顾绪春微微抬手,示意副官先去热车。即便身处地下,冷热温度差依然带动了夜风,或者说是香风。琉璃街灯的温煦光芒使得将军服翻出来的大立领愈发鲜红,顾绪春掏出手帕擦拭着眼镜,不同于女儿的平光镜,他这副是真实的近视眼镜,他有严重的散视,每个在地表服役过十年的人都会留下满身创伤。
    “第三委员邀请我和新晋升的同僚去喜都区疗养别墅做客,这是我们的荣幸,而且林夫人还专门问我,你是否会来,你一直知道林夫人很欣赏你。”
    “这样啊。”顾修韵从包里翻出手套戴上,往来无白丁,长街上好像只有她这么一个未成年人。
    “所以你就觉得,‘哦,我培养个女儿是为了什么?’炫耀归炫耀,总要拿出来使使对吧,叫她给第三委员演奏个肖邦的练习曲,给将军爸爸长脸,回头方便去要经费,哦,如果多给一百万元,我可以让我女儿接着奏乐接着舞,感谢我小时候可不喜欢跳舞,不然我这会儿就在天海艺术学院学做个一个伟大的文艺工作者,毕生服务人民公仆了。”
    顾修韵阴阳怪气地说了一通,显然,这点程度哪里够激怒她的将军父亲,事实上,他脸色都不带变的。顾绪春静静听完,侧身,前倾,即便顾修韵身材颀长也比父亲确实矮了一个头,于是她立刻感受到父亲的注视,哪怕她勇敢地还以眼色。
    “如果你不答应我的请求,那就看成是我的命令。”顾绪春少将训道。
    怒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力感,顾修韵没觉得自己肩膀软了下去,她顿了顿,说道:“我大不了不回家就是了,反正我也不用你给我什么!”
    顾绪春忽然笑了,一直绷着的脸舒展开来,他看着认真脸的女儿,笑道:“离你十七岁生日还有几个月,你成年了爱住哪里住哪里去,而且我会为你的独立感到高兴。”
    笑意隐去了,他的眼镜片里闪烁着冷硬的光芒,“但在法律规定你成年之前,我有责任有义务照顾你,你同样有义务服从于我。”
    “所以这是古罗马父权制现代复兴是吧,你夺走我一条小命也是个小事……”
    顾修韵话说一半便被打断。“你无非是个大二的学生……”顾绪春摊手道,然后顾修韵又抢回了话头。
    “说到法律你起码知道公民十小时工作制后私人生活具有绝对保障吧,我十小时学习后要继续参加非义务性劳动,我是不是可以告你去劳动局?”
    在撒泼耍赖式的诡辩上,父亲永远战胜不了女儿。顾绪春不耐烦地拿出怀表看着时间。
    “在你命令与征服的世界里才没有任何公民正当性……”顾修韵滔滔不绝地说着,然后顾绪春不想再听了,丢下一句“我不是普通公民”后大步离去。
    顾修韵也懒得理他,掉头就往自己的自行车走去,没走两步,背后就传来一句“等等,虎妞。”
    顾修韵整个人都暴躁起来了,她猛地转身,麻花辫都从胸前甩到肩后了,她看着伸手挽留的父亲,愤怒道:“别叫我小名,我给你相同的尊重起码你也应该我一样的尊重!”
    顾绪春愣了愣,他甚至思考了一秒钟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他走上前去,微微压低了身子,在绞着手的女儿面前低下头去,轻声温和说道:“我亲爱的顾修韵小姐,当做是我在你成年之前最后一次请求,在你离家独居前可以请求你最后一次陪爸爸参加活动吗?”
    “你有志于研究天海第二帝国时代的岛链关系史,届时有很多重要人士到场,你可以和他们讲述历史的重要性,我和你妈妈也很乐意和你讨论历史相关或者是法律相关。”
    “但总不是这里……”顾绪春朝黄褐色的国防部大楼努了努嘴。“也不是现在。”
    父亲算是服软了。顾修韵歪着头斜着眼睛打量着父亲,接着矮身做了个万福礼。
    “遵命,我的将军。”
    看着变回了乖乖淑女、亭亭玉立的女儿,顾绪春一瞬间心头发酸,她永远都这样就好了。他想到。
    “来吧,上车,我送你回学校。”
    顾修韵不假思索地拒绝了。“谢谢,我自己有车。”
    说罢,她朝着自己那个花了300元的镀铬自行车走去,骑上车在人行道上窜飞快。
    副官在车边侍立许久了,他打开车门,手护在门框边,待顾绪春安稳坐下又关上车门,坐在副驾驶位,没错,还有个司机呢。
    紫旗轿车驶入天海长街,这么一耽搁,堵车更厉害了,顾绪春注意到座位边放有一沓文件,按他的要求,副官会把需要他亲自处理但又不是非常重要的文件放在座车里,方便他路上快速处理。
    批过几份需要他签字盖章的战备计划,他拆开一份加戳了“机密”字样的牛皮纸袋,拿出报告,标题是《qs1148.7-td-lte基站下早期工程隧道平面图调用申请报告》
    虽然为消除他国影响,联盟尽可能消除了外国文字使用,改以“甲乙丙丁”或是数字繁体代替,但军队中当然怎么简洁快速就怎么来,但引起顾绪春奇怪的是,这种报告完全不是他这个高级别将领处理的,这就是个鸡毛蒜皮的小事,随便哪个有丁级权限的尉官就能处理了。
    但顾绪春知道他的副官不是傻子,他随手翻开报告,而报告也异常简单,描述了延齐守备团的一支维护小队经过千山山脉时,在该通信基站下发现盔鼠,但迫于没有早期工程隧道平面图而向基地求援,这份平面图基地也没有,于是层级发给了龙山总部,总部工作人员发觉权限不足以调动这份平面图,同时调动请求触发了数据库警报。
    顾绪春满心都是第三委员的宴请一事,他潦草看过报告,但数据库警报来源他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应该是这几天交接工作时千头万绪给忘记了。
    他签过名,放下文件,凝视着车窗外,轿车越过路口,拐弯汇入辅道,不久他看到了国土资源环境部的行政大楼,一栋状如火炬的别致建筑。
    顾绪春顿觉抓住了什么东西,轿车又经过了白龙广场,天海的象征,云雾神龙矗立此处。
    宛如一道龙吟炸响在心头,顾绪春翻开文件,死死盯着“千山”这个字眼,咬牙问道:“小张!这份基站报告送达龙山多久了!”
    “前天午夜。”副官肯定回答道。
    顾绪春听罢扶额,双目无神,呼出一口浊气,他叫道:“靠边停车!打给最高统帅部!”
    “你们两个立刻下车!”
    等待电话接通的这十几秒,顾绪春翻来覆去地读着这份全长不过二百字的报告,他几乎能料到一支有猎兵的维护小组会如何对待小规模清剿行动,他们必定索要了战备库密码,现在估计木已成舟了!
    电话接通了,不待对方说话,顾绪春抢白道:
    “我是顾绪春少将,距离千山最近的特战部队是哪一支?”
    得到确切答案后,顾绪春面色严峻,他是总参一部部长,没有任何一项军事绝密计划能绕得过他,而他的职责即是消灭一切干扰计划的危险因素!他冲着车载电话吼道:
    “调回‘小白龙’!保证千山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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