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管太监趴伏在地,屁股撅的老高,狠狠磕几个响头,“喜公公这不管咱家的事都是禧妃禧妃她…”
    “糊涂,”喜连盯着地上的太监,一双狐媚眼睛里,揉出些尖锐的刻薄来,
    “主子的话是该听没错,可这当差也该有个分寸,皇上身边的人…你也敢碰”
    李太监磕的一脑门子土,嘴唇哆嗦着,“公公…咱家哪里知道这人是皇上的人啊”
    “那就更不该了,”喜连跟身后的带刀侍卫使个眼色,“没底的差也敢当,你这样的糊涂奴才,活着也没意思。”
    李太监白了脸,“公公饶命公公饶命…”
    喜连冷哼一声,“咱家想饶你,可那皇上可不见得留你狗命。”
    语毕,喜连挥一下手,“都抓起来,送到暴室,等候皇上发落。”
    侍卫二话不说,麻利的将几个人摁在地上捆绑结实,便是连那灰袍老板也没落下。
    喜连看一眼灰袍男人,撇撇嘴,“这个不是宫里头的,不该咱们管,暴室地方小,别送到里头又碍事,直接打死了脱出宫去,省的皇上还得费心给他想个死法。”
    灰袍男人青着脸,张了嘴正欲讨饶,却给侍卫一棍子打晕,直接拽了出去。
    满屋子的人盯着那地上拖出的粘血,登时腥臊一片。
    喜连皱皱鼻子,抬了指头扇了扇,“瞧你们这点出息,这棍子还未挨到你们身上,就给吓得尿裤子,怎么偷着阉人的时候,竟这般大胆。”
    十来个太监跪在地上,哆嗦着,裤裆湿漉漉的,滴答半晌才算完事。
    里头的淮淮给人松了绑,裤子也未提起来,坐在一处继续的嗑瓜子。
    喜连见了那两腿间当啷的物件,面儿上一沉,“这位爷,您把裤子穿上成不,好容易保住的玩意儿,您就这么让它受冻么?”
    淮淮看喜连一眼,将手里的瓜子小心翼翼的搁在床板上,下地提了裤子,栓紧裤袋,“你是谁?”
    喜连心里虽然清楚,可还忍不住问了句,“您不记得喜连啦?”
    淮淮将瓜子颗粒不少的收入掌心,“喜连?总觉得耳熟。”
    喜连那眼珠子有些晦暗,却笑一笑,
    “不记得也好,省心。”
    ☆、侍寝
    淮淮不一会就吃光了手里的瓜子,想找春宝在要些,便朝外头走。
    喜连斜眼看一眼身侧侍卫,“把人送出去,游公公在外头等着呢,将人交给他便可。”
    那侍卫答应着,带着淮淮出了门,连哄带骗的塞进了游公公坐的马车里。
    待马车离的远了,
    喜连扫一眼屋里头那些个带刀侍卫,“今儿这事,谁要是漏出去半个字,当心咱家炔了你的舌头。”
    待喜将一切处理妥当,回去后,已是暮深霭沉。
    寝宫内,
    烛火映金阙,衣袖浸夜凉。
    元荆散了黑发,于龙案上批阅奏章。
    他本生的俊美异常,若是能隐去眉间戾气,便是天仙怕也只会自惭形秽。可当下,那眼底的冷意越发的浓重,冰封了一般,像那外头的寒天冻地。
    喜连弓腰立在西头磨墨,偷睨了天子一眼,瞧见那阴着的脸,思前想后,还是想等皇上问起来再说今儿的事儿。
    立在皇上身侧的磨墨太监,低着头,脸色发白,大气也不敢出。
    喜连跟那磨墨的小太监使了个颜色,那小太监便得了救一样的看喜连一眼,小心翼翼的离了龙案。
    朝皇上深鞠一躬,后又屈着身子退下。
    喜连是打小就跟在元荆身边的太监,当初元荆做王爷的时候,喜连也跟着出了宫在身边伺候着,元荆生性冷漠,也就自己能跟他稍微近些,自己伺候的顺手,也见不得旁人提心吊胆的杵在一边,所以,这凡事都是自己亲自动手。
    喜连不动声色,自然而然的接着研墨。
    接着旁边嘭一声响,喜连那手也稳的秤砣一般,分毫不移。
    元荆盯着那仍出去的折子,腾的站起身来,“都是些酒囊饭袋,朕养他们何用!”
    喜连拾趣的将折子捡回来,搁在一处,“皇上莫要动怒,当心气坏了身子”
    元荆余怒未歇,“北夷猖獗,竟拿下了边城要塞,这以后,中原对其而言再无屏障,只能等其肆意践踏。”
    缓缓的搁了手上的墨锭,喜联腰弓的越发深,“皇上”
    元荆不语,拿了另一张折子,继续端详着。
    眉头紧蹙,戾气氤氲。
    有太监躬身进了大殿,离老远跪在地上磕一个响头,
    “皇上,侍寝的娘娘过来了。”
    喜连立在一边,微微动了下眼,习惯了似得,终究什么都没说。
    皇上登基五年以来,未有子嗣,前些年光忙着铲除何党,常年呆在前殿处置政务,很少回后宫,这眼下虽也是忙着平定北夷,可毕竟登基已久,后继无人而江山不稳。
    再者说,先皇们就是个例子。
    先帝圣祯暴毙,因无子嗣,其皇叔趁乱登基,定国号太初,执政不过七年,便遭了何晏的绊儿,给其逼宫,这江家一脉,就只剩了太初帝的侄子,洛安王江怀瑾,也就是现在的大平天子,元荆帝。
    很显然,元荆并不想走叔辈们的老路。
    元荆依旧盯着折子,许久才道:“传。”
    那小太监叩首领命,垂头退了两步,便转身出去通报。
    不一会就见着两个内监背着一卷东西进来,搁在龙床上,安顿好后,便放下绣龙描金的帐子,躬身退下。
    喜连见状,恭声道:“皇上,天色已晚,还是早些歇着吧…”
    元荆搁了折子,目光落在那窑米黄色五足笔洗上头,像是在端详,又像是在发呆。
    喜连舌尖干涩,等了半晌,又低声提了个醒儿,“皇上…”
    元荆面无表情,“今儿轮着谁了?”
    喜连忙道:“回皇上,今儿侍寝的是宁嫔娘娘。”
    见元荆不语,便会意的朝周围站立的太监宫女挥一挥手。
    两个宫女将内殿高悬的锦帐放下,熄了几只红烛,减弱光线。
    内殿里的小太监尽数退出,出了寝宫外候着。
    喜连见收拾的差不多,也未吭声,躬身去了外殿,立在锦帐后,等候差遣。
    元荆起身,缓步过去,侧身坐在龙榻上,盯着那明艳女子。
    话说那位宁嫔娘娘是征夷大将军家的长小姐,生的是楚楚可人,面若晓春之花,可却是个狐媚性子,眼见了元荆近了身,便千娇百媚的贴了上去,甜声唤道:“皇上――”
    而后又伸了纤白的指头,磨蹭着天子的容颜,仰着头,看不够似得,
    “皇上,臣妾长这样大,从未见过,像皇上这样好相貌的…”
    元荆那张俊脸像是雕刻出来的,没半点表情,只伸手去揭了宁嫔身上特质的羽衣。
    露出底下赤裸的身子,杨柳细腰,白璧无瑕。
    宁嫔以臂环胸,羞赧道一句,
    “皇上,臣妾冷…”
    元荆一双深黑凤目望定了宁嫔,虽无怒意,却莫名冷得像冰,
    宁嫔渐渐凝了笑意,不由得打个寒战。
    只见元荆静了片刻,音色淡漠,“朕记得你”
    宁拼万分荣幸睁大了一双杏眼,险些滴出泪来,不由得柔声唤道:“皇上”
    元荆神色冷寒,语气却如暖日和煦,
    “朕上次就想跟你说了,来侍寝便罢了,拿来这么多废话。”
    宁嫔登时变了脸,忙收了手回去,瑟缩点头,“皇皇上息怒…臣妾知错”
    元荆未再吭声,直接将羽衣扔过去,盖在她头上,
    喜连站在外殿的帐子后头,听得那里头宽衣解带,而后静了片刻,娇喘压抑,持续了一阵子,便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三足炉自上的一炷香已经燃到了底,只剩的青烟袅袅。
    总管内监看了喜连的脸色,便招呼着一帮内监进去收拾,顺便将侍寝的娘娘送回其寝宫。
    皇上从不留人过夜,已经成了规矩。
    喜连跟着进去,瞧见皇上已经起了,眼下隐隐黑气,给那苍白的面色衬着,像是越发浓郁了些。
    身侧的宫人轻手轻脚的收拾床榻,将宁嫔送了出去。
    整个寝宫无声的忙碌,像是给风浮动的死水,虽有波澜,却不过还是死水罢了。
    元荆忽然开口,“喜连――”
    喜连答应着上前,垂手待立,恭恭敬敬。
    “那人怎么样。”
    喜连虽然心里头早有准备,可给皇上这么一问,竟还有些惊悸。
    这些年,皇上从未提过这人。
    有那么一瞬间,喜连总以为皇上已经忘了,可这分明是记得清楚。
    “回皇上,已经安顿好了。”喜连道:“幸好去的及时,否则这人就差点给阉了”
    元荆冷冷一笑,给烛火映着,份外悚人,
    “谁的主意,倒是不错”
    喜连跟着一笑,“回皇上,说是禧妃”
    元荆敛了笑意,漠然道:“禧妃?哪个禧妃?”
    喜连道:“就是前儿个,为了给兵部尚书求情,跟皇上面儿前哭的梨花带雨的那个。”
    元荆静思半晌,淡淡道:“是她”
    “皇上,这人要如何处置。”
    “他父亲结党营私,贪污受贿,本就是诛三族的大罪…虽说禧妃在这风口浪尖上又动了这心思,可也罪不至死”元荆音色平缓,眸若点漆,“不如剥其妃位直接送到暴室,刑骨醉。”
    喜连打个冷战,再也笑不出来。
    元荆面无表情,“差人去办吧。”
    顿了顿,又极不自然道:“明儿你带朕过去一趟,朕要瞧瞧那疯子。”
    淮淮回了自己的住处,无趣的躺在床榻上。
    觉得地方有些狭促,便侧了身子,将身边的人往里挤了挤。
    身边的人由着淮淮朝里推搡,半点声音也没有。
    自打淮淮在这宫里头睁开眼,见的第一个人,便是躺在自己身边这位兄弟。
    身长八尺,五官俊朗,一身银灰金寿的纱外套衬的蜜色肌肤,油亮着,硬气却又韧性十足。
    只可惜,这人从未睁过眼,整日昏睡在淮淮的床上,占了一大半床。
    游公公也不告诉自己这人的来历,便是进来收拾打扫时,也跟未看见一样,从来都不说什么。
    算一算,这人已经在这屋子里睡了整整一年。
    从去年冬天到现在,不吃不喝,无人照看。
    死人一样。
    却又不是死人。
    衣襟上的血渍已然成黑,干涸在华贵的绸缎上,斜歪着,像极了一抹嘲讽的笑。
    淮淮跟游公公提起过死人,游公公只是神色哀怨的盯着淮淮,摇摇头,叹口气,便去忙自己手上的活计。
    看那样子,像是自己说了什么疯话一样。
    久而久之,淮淮便也不再问,整日的跟死人睡在一起,做些个奇怪的梦。
    梦里头,那死人可是生龙活虎。
    正是穿平日那身衣裳,给群带刀将士围着,饮下了杯中琼液。
    而后便是放声大笑,反手将那玉觞摔在地上,片片成碎。
    跪在脚边的太监将那碎玉收入木盘里,回去复命。
    死人眼望着那太监的背影,忽然挣扎着扑上前去,又给将士们擒住,牢牢的压在地上。
    紧接着便是双目尽凸,呕出一大滩血来,沾在衣襟上。
    那死人一直高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满眼含泪,撕心裂肺。
    淮淮睁了眼,“江怀瑾…”
    “江怀瑾?”
    昨儿夜里刚下过一场雪,外头天气正好。
    到处是银裹枝头,熠熠生辉。
    ☆、相遇
    淮淮缩在被子里翻了个身,面朝着那死人,“怎么我总是能梦见你的事,江怀瑾是谁?你媳妇儿?”
    死人睡在一边,没半点动静。
    淮淮打个呵欠,“兄弟,你占我床榻睡了整一年,连句话都不说,忒不地道。”
    等了半晌,见死人没反应,淮淮也懒得再同他说话,便起身穿了衣裳出了被窝。
    将自己收拾妥当后,正欲开门,刚巧遇上了端了面盆进来的游公公。
    游公公给淮淮一撞,身子一个不稳,黄铜盆儿里的水漾一些出来,浸湿了棉袍。
    “祖宗,这大清早的,您是想撞死咱家么?”
    淮淮退了几步,眼见着游公公端盆进了屋,腾出只手关上门,“过来洗把脸,饭已经叫小厨房做好了,待会儿就送过来。”
    淮淮皱了下眉,“我得去寻春宝。”
    “明儿咱家同你一起去找,”
    游公公想着早晨喜公公差人来嘱咐的事,将手巾浸在盆儿里,“今儿个你哪里也不能去。”
    淮淮不情愿的过去擦两下脸,“整日给圈在这院儿里头,好生无趣。”
    游公公道:“你倒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依咱家看,倒是昨个儿就应该把你阉了,疼上几月,你也便老实了。”
    淮淮将手巾丢入水盆,想着出屋,给老太监紧紧的拽了衣角,“你且等等,待会早朝过后,有人过来瞧你,就算看在咱家这条老命的份儿上,先老实呆上一日。”
    淮淮听的一知半解,“谁过来?”
    游公公道:“你到无需管那么多,只要能好好呆着,便是咱家的福气。”
    两人拉扯间,有个方脸黄面儿的小太监拿了食盒入屋,二话不说,将食盒搁在里头的楠木食案上,揭开了盖子,摆出来两碟点心包子,还有一盅果仁江米粥。
    淮淮不再跟游公公拉扯,循着香气便进了里屋,坐在食案前狼吞虎咽起来。
    那拿饭的小太监还未走,自食盒最底下掏出一只青釉碗来,搁在淮淮面前。
    浓黑的药汁散着淡淡苦气,惹的淮淮直皱鼻子。
    游公公总算松口气,“吃完了,别忘记喝药。”
    语毕,忙转身出屋。
    寻思着趁着淮淮吃饭飞空挡,将宫门锁了,也省得跟着他后头看着他,费心劳神。
    淮淮吃完了饭,顺手将药倒在地角儿的花盆儿里,在衣裳外头裹了个棉夹袄,便推门出屋。
    银压青松,回风雪舞。
    宫里头的太监宫女儿都忙着扫雪除尘,没人有功夫搭理淮淮,淮淮也乐得自在,四下里张望半晌,瞅着游公公不在,便一路朝着宫门小跑。
    早朝。
    金銮殿上,天子震怒。
    因平军在北疆战事上的节节溃败,当场将兵部侍郎拖出去杖毙,下旨令北疆总督杨方即刻回京面圣,不容有误。
    福寿殿外又是血肉模糊,流了一地的猩红,不多久就冻成了血碴子。
    大臣们战战兢兢,垂手俯首,丁点声音也没有。
    龙椅上元荆帝眉目间杀气半分不减,
    “退朝。”
    一干臣子高呼万岁,伏地叩首,这才小心翼翼的躬身退了出去。
    九龙金漆座上下头的喜连见皇上起身,忙弓腰上前,跟在后头出了大殿。
    犹豫着要不要提醒皇上去看淮淮的事儿。
    忽然西风大作,吹落翘檐积雪,致使冰晶簌簌飞散。
    元荆停了脚步,立在殿外蟠龙的汉白玉柱边,一袭锦缎绣龙的明黄给风吹的翩然欲飞。
    喜连抬了头,见那人的脸给日光映着,白的透明。
    元荆目光落在远处,面儿上竟完全消去了戾气,多了几分清艳出来。
    喜连跟着看过去,只见着这无尽冰白的深宫里头,不知道哪个宫的红梅长势正好,探出了头,火苗一样,烧出了那么几点红来,如血刺目,自风中翩跹成簇。
    元荆淡声道:“他现住在何处?”
    喜连赶忙垂了眼,“回皇上,现在搬去了o羽宫,就是之前莲太妃住的地方,自打莲太妃薨了,o羽宫闲了数载,近些日才打扫出来,让他住进去了。”
    元荆道:“摆驾,去o羽宫。”
    喜连一愣,看一眼皇上头顶上的四爪金龙冠,“皇上,恕奴才多嘴,还是换了常服在过去罢,这o羽宫路途遥远,奴才生怕皇上穿着朝服累”
    元荆点点头,不再言语。
    上了龙辇,跟喜连回宫换了衣服,便朝o羽宫而去。
    o羽宫宫门年久失修,斑驳了朱漆,露出里面的暗木,像极了溃烂化脓的伤。
    淮淮从破败的宫墙角处寻了个石块,在那乌黑的锁上砸了半晌。
    那铁索给只砸出几个窝子,便再也未有其他坏掉的迹象。
    淮淮扔了石块,抬头放着那朱色的宫墙发呆。
    不多久便又有了注意。
    游公公领着一帮宫人忙活,想着时辰差不多了,眼前那摊杂货便是让他越发的心急。
    全然没时间想着淮淮上了哪里,反正那门给铁索锁着,他也跑不到哪里。
    淮淮眼见着游公公端着托盘进了屋,便转到西侧宫墙旁边的大杨树,朝掌心淬一口吐沫,弓腰绷着劲儿,蹭的一下就上了树。
    淮淮抱着树干小心的朝上移,好容易近了树冠,比量着差不多跟宫墙的高度,这才大着胆子,颤颤悠悠的伸了脚过去。
    墙上的黄泥瓦片给淮淮踩着,落一片在宫墙外头的地上,砸成了两半。
    这雪地的尽头,忽然转出些黑靴来,引着那黄缎梳〉牧辇,越发的近了。
    淮淮额头冒出些细汗来,只想着如何才能勾着这墙头,全然没有察觉下面的队伍。
    一队人抵达了o羽殿门口,喜连叫停了龙辇,抬着望着够在墙头上的脚,面儿有些僵。
    “谁在上头?”
    淮淮听得下面喊话,还当是给游公公瞧见了,心一横,闭着眼直接跳道了墙头上。
    这一跳可好,墙头上的黄瓦,哗啦而下,尽数砸到了地上,还有几片险些落在拉辇的马匹身上,虽说宫里头的马匹都是训练有素,可也给吓的不轻,刨蹄嘶叫间,龙辇就有些不稳。
    喜连登时沉了脸,“大胆!”
    淮淮好容易才在墙头上稳住身子,死命的扒着墙转,朝地下看去。
    那一队人马怒目圆睁,尽数望向这边。
    给围在中间的马车异常华丽,那锦帘后忽然冒出一只玉白的手来,拨起帘子,露了个人脸出来。
    元荆皱了眉朝外看去,正巧对上墙头那人的眼睛。
    墙头上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正盯紧了自己,目光灼灼,居然流出自己从未见过的稚气。
    可不多久,便是那熟悉的贪婪狠辣。
    淮淮愣在墙头,脑子里给火烧过一样。
    有隐秘而不可告人的情愫自内心膨胀起来,同于野兽,想要咀嚼,吞噬,一点点的吃了这个人,再或者,想要吃进这个人的身体。
    要怎样形容那那轿子里的人呢,
    这世上生的好的人极多,可这人的眉眼,却偏偏长到了自己心尖儿上,只一眼便勾起那天雷地火,无法遏制。
    帘幕后那一双漆黑的眸子,也正瞪了自己,转瞬即逝的慌乱后,便是寒冷入骨的深邃。
    淮淮很是亢奋,以至于下身搭起了帐篷,抵着那粗粝墙头,好不难受。
    元荆心头一紧,垂了眼,放了帘子。
    喜连看一眼皇上,那细微的变化终是逃不过这双久观颜色的眼睛,
    “皇上…?”
    帘幕后的声音淡漠,却隐隐的含了愤怒,“摆驾!回宫!”
    ☆、商量
    游公公很是奇怪。
    本来皇上已经到了大门口,结果连门儿都没进,就直接回去了。
    好容易将淮淮从墙头上拽下来,这傻子也不吵着出门了。
    呆呆的在屋里头做了一上午,面上痴痴的,眼睛却没个安宁时候,波纹荡漾的,像极了那三月春水。
    游公公弓着腰,立在淮淮面前打量着,神色复杂。
    这淮淮虽说是个傻子,可却生的相貌堂堂,眉宇英气。
    淮淮跟游公公看对了眼,这才开了口,神态痴然,“谁家的小姐,竟生的这般花容月貌”
    游公公闻言,心里头怕的紧,赶忙伸手招呼了早晨送饭的小太监过来问话,
    “早晨是你煎的药?”
    “回游公公,是咱家煎的,这是怎么了?”
    “没煎错吧?”
    “没啊…”
    “得了,出去干活去”
    游公公挥退了小太监,继续等着淮淮,面儿上推出些笑来,满面的褶子,
    “祖宗,外头天气好,不如咱家带你出去走上一圈?”
    淮淮看老太监一眼,并不想理他,自语般道:“此事需找春宝一同商量才算稳妥”
    游公公想了想,“哪个春宝?”
    淮淮这才回了神,点点头,“恩,是个小太监。”
    游公公一拍大腿,“得嘞,咱家给你找去,省得你在这朝思暮想的,丢了魂似的。”
    淮淮自椅凳上蹦起来,目光晶亮,“快去!”
    “你且在屋里老实等着,”游公公道:“不就是个小太监么,咱家在宫里头待了一辈子,想寻个人还是容易的”
    语毕,便顾不得欢喜的淮淮,出宫打听去了。
    话说这春宝也并非没名儿的主儿,一年前在福寿殿尿了裤子,吓成了傻子,这点事在宫里头是人尽皆知,以至于游公公还未走出一o羽宫面儿前的道,一提春宝的名字,便将其打听个底掉儿。
    说春宝因为无亲无故的,年纪又小,也不好就这么直接撵出了宫,便从直殿监分到了御膳房,脑子虽然不中用了,却也还能干些杂役,出些力气,可毕竟是个傻子,干点活还不够出岔子的,御膳房也正愁没处推这个烫手山芋,听书游公公来要,乐不得的送了出去,又卖个人情,真可谓一举两得。
    所以游公公没费多少力气,便将春宝从御膳房要了出来。
    春宝吸溜着鼻涕,将那最后一点瓜子卷在被里,扛着铺盖卷儿便跟游公公回了o羽宫。
    这一路上,卷在被里的瓜子都洒的差不离儿。
    淮淮待在屋里,听得外头有动静,便立刻窜出门儿去。
    外头雪地里的立了两个太监,一大一小。
    春宝脸蛋冻得通红,搓搓鼻子,“你是谁啊?”
    淮淮扯了一下嘴角,“没脑子的东西,昨个儿你还见我来着”
    春宝‘哦’了一声,抗着铺盖便想着进屋。
    一边的游公公伸手拉了春宝后颈的领子,,“你哪能住在正屋,那是主子住的地方,”
    话说间,游公公顺手指了偏殿,“那里头你随便挑个床板,将铺盖个搁上去得了。”
    春宝挠挠头,狠吸了一下鼻涕,“这人阉完了不也是太监么?又装一身太监衣裳,怎的就成了主子”
    游公公照着春宝脑壳来上一鞋底,“蠢驴,废话这么多”
    淮淮不耐烦招呼着春宝,“你将那被子给游公公行了,进屋说话来”
    春宝点点头,直接将被子甩给游公公,便跟着淮淮进屋。
    游公公给那一卷又硬又臭的被头砸的恼火,站在外头细着嗓子骂了春宝半晌,才悻悻的驮着被子离开。
    两个人在屋里头忙活半晌,仔细的检查了门窗,发现无人旁听,这才放了心的聚在一处说话。
    淮淮低声道:“春宝我有个事要跟你商量”
    春宝歪了头,以小指掏掏耳朵,“大点声。”
    淮淮皱了眉,“当心隔墙有耳。”
    春宝表情木讷,“恩,你说的对。”
    语毕,便靠的近些,将耳朵贴在淮淮嘴上,“说罢。”
    淮淮道:“我相中了一位小姐”
    “宫里头哪有小姐,是宫女吧“
    “既然如此那便是个宫女吧”淮淮眯了眼,状似遐想,“真真是天仙啊”
    春宝不可置信,“这么俊俏的姐儿,咋给你碰上了?”
    淮淮闻言就有些懊恼,“我爬墙的时候看见的,底下的人都笑话我,就这个宫女姐姐一脸的怒气,像是给我打抱不平呢”
    春宝惊道:“真是个好姐姐。”
    淮淮点头,“是啊,所以说,我方才一直想着如何才能同这位美人姐姐喜结连理,想着让你给我出个法子呢”
    春宝一愣,旋即捧腮冥思苦想。
    淮淮等了半晌,不见春宝说句话,就有些不耐烦,
    “你怎么想这样久”
    春宝道:“想出来了。”
    淮淮喜道:“说来听听。”
    “要是想讨好这个美人姐姐,哥哥必然要给美人姐姐留个好念想。”
    淮淮点头,“不如我让游公公给我扯点新布,做两身新衣裳来。”
    春宝点点头,“也行,我到认识个手巧的小桂子,是给娘娘梳头的,回头让他给你梳个好看的发髻。”
    淮淮道:“成,我这就去沐浴。”
    春宝一把拉住淮淮,“别走,我还没说完。”
    眼看着淮淮重新坐下,春宝又擦擦鼻子,“我听那群老太监说,这宫里头的女人啊,都喜欢皇上那样的男人,估计美人姐姐也不例外。”
    淮淮道:“我没见过皇帝,不知道他什么样,这可如何是好。”
    春宝有些得意,“我见过啊。”
    淮淮很是羡慕,“你这么能耐。”
    春宝挑了一双稀疏眉,“去年我上福寿殿擦地见的,皇上可真厉害,想打谁就打谁,底下那些个大臣吓的尿裤子,可神气呐”
    淮淮些许为难,“按你这意思,是叫我去打别人?可这又有谁来给我打呢”
    “我啊!”春宝拍着胸脯,“待咱两个一见着美人姐姐,你便动手打我,显的你厉害。”
    淮淮很是感动,拍拍春宝肩膀,“忒够兄弟。”
    春宝道:“无需客气,只不过到时候你打我要打的轻些,我怕疼。”
    淮淮道:“那是自然。”
    春宝起了身,搓掉棉袍上的干泥,“你我得想些说辞,能平添许多气势”
    淮淮心生一计,“到那时,一旦见了美人姐姐,你便高喊‘大侠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如何?“
    春宝道:“我倒是觉得‘呆!你这淫贼,竟敢调戏良家!’听着好些,毕竟是为了在美人姐姐眼前显示英雄气概,这样说,更威风些”
    淮淮点点头,“说完这些,我便揍你?”
    春宝道:“那是自然,给这善解人意的美人姐姐看着了,定会心软,上来劝架的。”
    淮淮道:“那可如何是好,她要过来劝架,我必然不能继续打你,还如何彰显英雄气概?”
    春宝道:“无妨,你若见了美人姐姐求情,定要说‘姐姐心善,在下这便应了姐姐的意,饶他一次罢’,如此,便显得你有情有义。”
    “春弟实在好学识,在下佩服。”淮淮双手抱拳,深鞠一躬,
    春宝腼腆一笑:“我哪有什么学识,不过是因为宫里头的娘娘爱看戏,我就跟在后头看了一出戏,方才说的那些,都是戏文罢了。”
    “什么戏?竟这样好”
    “听公公说,叫什么‘窦娥冤’。”
    淮淮双手收在袖儿内,神色茫然,“恩,如此…”
    春宝道:“恩”
    “好,就这样说定了,”淮淮回过神一样,“我们上哪里去寻那美人姐姐呢”
    春宝也跟着起了劲儿,“这好办,浣衣局里基本上是每个宫女儿都会去的地方,咱们过去天天守着,不信碰不上那美人姐姐。”
    淮淮嘴角一弯,笑意满面,“好!”
    接连两日,两人都带了饭,整日蹲在浣衣局宫门口,等那位美人。
    话说这浣衣句里o羽宫并不算远,游公公跟了几次,发觉两人也算安生,便放心的由着两人去了。
    淮淮穿一身簇新的太监服,头发梳的板板整整,立在浣衣局门口,眼露倦意。
    身侧的春宝倒是精神的很,通红的小手里攥紧了一只冷透的肘子,正瞪圆了眼啃的发狠。
    老远的来了几个宫女,黑发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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