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世上,终究有所底线。
    这边栗腹心心念念地想要用燕国仅存的国运为自己的前途铺个路子,心中暗想着:“以燕国为投名状,不说再入赵国中枢,起码做个一郡太守是没问题的。”
    但在那边,栗腹的投名状却被廉颇一甩手便扔到了炉火之中, 嘴角微微一扯,心中对此“卖国求荣”之人很是不屑,根本不想与其派来之人多说一句话。
    好在一旁的李牧还是及时止住了廉颇赶人的话语,当然,李牧对此种人物也没有什么好脸色,能够出言, 完全是看在能够少损失点士卒的面子上。
    “回去告诉你主, 若要降便降, 莫要提任何条件!若真有才能,我王定会拔擢;若无才能,便勿要妄想在我大赵行燕国之故事!”李牧对着来人呵斥道。
    来人哪里还敢吱声,点头哈腰地应诺着,就要离帐而去。
    “三日内!要降便降,三日后,虽降不受!”廉颇也在一旁补充道:“另外可以告知你家主人,燕国境内除了无忧城均已投降我大赵,而他也不用再等其他国家的支援,诸国已尽复矣,皆不会参与此战!”
    说着廉颇挥了挥手,示意麾下将其赶出。
    ......
    公元前256年,秋末,赵以不名之罪伐燕。
    问训,秦王愤慨莫名,然此时值秦与韩、楚两国大战,损兵累万,而兵卒疲敝,又兼新王初登大宝, 虽有阻赵之心,却无阻赵之力,遂默许之。
    征伐之诏即宣,则齐、楚、韩、魏诸国莫不惊也!然因秦国灭周,而四国公分之故事,诸国虽惊,却无人干逆赵王之意,更无人敢妄动刀兵而阻之也!
    唯齐之国君,既惧于赵,又恐灭燕之后,赵国图齐,事故遣使入邯郸,欲以万金之资,调停赵、燕之战!
    赵王括哂之。
    或曰:“燕国之大,无非寥寥十数城而已,且地处北疆,地贫而民寡,又经燕王累年之盘剥,纵使灭之, 所获亦不多也!今齐国以万金相赎,纵得燕地,非十载不可得万金之赋税也,不若纳齐国之万金而暂歇刀兵之祸。则近已威慑燕国,远可结交齐国,中与诸国亦不失君子之风也!”
    赵王于左右曰:“夫万世之基,岂止于此区区财货乎?”,遂怒而遣使归齐。
    此言既出,赵国朝廷上下方知赵王之志,非霸中原者,乃吞天下而一统之哉!
    齐使遂归,而赵军已然攻入燕国境内。
    燕国臣民饱受燕王至虐,皆望风而降!不过二十日,赵军便已占燕之全境,而众军遂围困燕之都城——无忧。
    赵之主将廉颇者,不忍生灵涂炭,日夜以抛石车将劝降之书简抛入城中,不过数日,燕都民心尽皆涣散。
    则有燕之众臣,阴携珠宝细软自城中逃出,尽为赵军所拿!
    又有燕之相国栗腹者,阴遣仆从于赵营中,欲以都城之防为要挟,欲之官于赵也!廉颇大为不耻,曰:“要降则降,勿需他言!”
    仆从惭且退也。
    已而齐使败而归之消息传入燕都,自燕王以下,士民皆惶惶然。
    燕王遂问计于相国栗腹,栗腹低头默然。燕王遂知其意,然心有不甘之燕王,欲问计于朝,即命宫人敲钟而请众臣入宫商议,然宫内钟声大作,却再无一人入宫觐见!
    燕王乃知:其路,尽矣!
    既知其路,燕王即袒胸露乳,身被荆棘,携人口黄册,出城跪降!
    燕国遂亡!
    春来秋往,又一年,公元前255年秋收过,代地都督李牧奉赵括之王命,率归义、代地、羽林三军,共计五万五千人马,出代郡而入胡地,以迅雷之姿,扫荡草原诸部落,胡人皆未能与之挡也!
    已而遂平,胡人百不存一,余者仓皇西逃,入沙漠乃止。既得胡人之尸首十万众,遂于筑京观者三,以泄代地百姓多年为胡人所欺之怒。
    并立碑文以记之,其碑,高约三丈许,青石而成,恍如天物!
    正面以赵文大篆,上书:“赵,将军李牧,毙胡寇十万于此!”
    背面为赵、胡双种文字,以小篆书曰:“无赵王旨意,妄动者死!”
    京观:京者,谓高丘也;观,阙型也。自古杀贼,战捷陈尸,封土而成,并以敌首堆积其上,以耀武功,以慑敌胆,以雪其恨也!
    消息传至邯郸,朝野莫不震动,诸文臣莫不上书要求严惩如此“穷凶极恶”之所为!即或武将,虽与有荣焉,然对李牧之所为,却也有所微辞。然,平原君、廉颇、吕不韦等人对此,皆不置一词。
    或曰:“华夏者,曰服章之美,谓之华,礼仪之大,故称夏也!何以施其暴行,置礼仪于不顾,而令诸国耻笑哉!必深究其罪魁祸首,严而惩治,以儆效尤,以明我大赵君子之风!”
    赵括笑曰:“诸卿不食肉乎?若食肉,何以怪哉!胡人年年寇边,毁我良田、夺我妻儿、杀我父母,所过之处满目疮痍,其心其行皆可谓禽兽之属也!代地百姓苦不堪言,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也!如今,王师北伐无道,以此畜生之尸,筑其京观者,有何不可哉?!”
    遂加封李牧为武安君,仍掌归义、代地二军,并入内阁办事!
    另与胡人之地新置城池七座,以沟通代北,并令反对之声最甚之士,于代北之官,以令其晓百姓之苦,而知京观之要!
    至此,赵国一统北方,再无后顾之忧,可谓是据北陆而南窥,则天下大势,成矣!
    方此时,天下之势也,赵国雄踞于北,秦国虎啸于西,而齐、楚龟缩于东南,韩、魏仰秦、赵之鼻息于中原。
    两强之势已然明了——赵有北方广袤之地利,秦有巴蜀、关中千里之沃土;赵有廉颇、李牧之智将,秦有带甲之卒计数十万;究竟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也!
    然,赵括“万世之基”之言语,已然遍传诸国!
    ......
    大风将门窗刮开,雨水顺着门缝飘入,滴滴答答地拍打在赵括的脸庞,将沉浸在回忆中的赵括唤醒。
    一旁的宦者令赶忙带着几名宦者、宫女,将门窗再度锁闭,为防再度吹开,更拿了一盏宫灯置于其后。
    赵括的眼神随即回到了还在如火如荼讨论着的会议现场。
    “秦军攻魏,我军正好乘机取齐国之地!再与秦战不迟也!”廉颇一脸坚毅地说着:“魏之地,虽有表里河山,膏腴之称,然齐国靠海,但是盐业一项,便足以抵之。齐人不暇用之,正好为我所用也!”
    “上将军!齐国虽好,却有带甲之士十数万也!更有临淄、即墨等坚城可守,得之不易也!”李牧摇着头说道:“而秦攻韩魏,只需攻破周邑之信陵君所部,则即可便可兵至魏国大梁,灭国如探囊取物也!”
    “不待我军攻下临淄,则恐秦国已尽占魏国之地也!若此时秦国再战于河东、河内,则我军必陷与两线作战之囧地也!”李牧继续说道。
    “两线作战又如何,我上党之长平军已扩军至四万,辅以三郡之守兵,足以守住秦军!况魏国如今带甲之士,亦不下十数万,汝如何能知秦军之破魏军易,而我军破齐国难焉?”廉颇反问道。
    不待李牧再度回应,一旁的吕不韦随即插话道:“魏国者,乃我赵之盟国也!盟国有难而不救,却举兵于外者于礼不合也,必至外交之策于窘迫之境也!若无十足获胜之把握,不可为之也!”
    “非也非也!”平原君随即也加入了“战团”,中气十足的声音随即响起:“魏国虽是盟友,然其仅是拖延秦国之用。所谓合于利则用也,当今之世,两强争霸之势已然明了,当此时,我大赵应尽快行鲸吞之策,取齐之地,以拉开与秦之国力差距也!”
    “两强相争,必有所伤也!......”
    “三晋之地,当先保之......”
    四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争论,谁也说服不了谁。
    没错,在公元前254年,几乎毫无征兆的,秦国悍然发动了对魏国的进攻,而且一出手便是一十五万大军,显然是冲着灭国去的。
    好在,羽林亲卫和暗卫几乎在秦军集结的同时,便将此消息传回了邯郸,这才有了这场颇为激烈的朝堂论辩。
    显然,赵括手下的四人内阁如今分成了两派。
    平原君和廉颇为一派,认为应该效仿当日灭燕之故事,趁着秦军与魏国纠缠之际,果断拿下齐国,获其海盐之利,从而形成对秦国国力的全面碾压!进而占据最终决战的主动权!而即便魏国不堪一击,自己河东、河内的防线也一样固若金汤,足以抵御秦军。
    而李牧和吕不韦则为另一派,认为若无赵国入场,魏国定然坚持不了多久,根本无法坚持到赵军攻破齐国!而齐国与燕国不同,不仅城池众多,人口也多,更有食盐之利。即便秦军战罢魏国之后有所损失,也必定放任赵国继续攻击齐国。则我赵国必将陷入首尾南顾的境地。
    两派都是为了赵国好!这是肯定的。
    之所以平原君和廉颇想要急攻齐国,以获得对秦的绝对优势,不是他们不知道其中的风险,而是因为他们已经老了,即便蒸蒸日上的赵国给平原君和廉颇注入了不少青春的活力,但终究敌不过岁月的侵袭。
    他们老了,从岌岌可危的赵国一路走来,他们太想要在有生之年看到赵国一统的局面了!
    他们也相信在赵王的带领下,有着完备防御的河内、河东两郡,足以抵御可能的危险,这点小小的风险根本算不得什么!
    而李牧和吕不韦作为青壮派的领头人物,该冒的险,赵括和廉颇已经帮他们冒过了。他们有足够的时间陪着赵国继续强大,同时他们又都经过了赵括的一番调教,自然是万事以稳为主。他们的理念是:稳住不浪,胜利就是我们的。
    当然,如此行为并不算错,但放弃危险的同时也就意味放弃机会!而如果一次次地将机会拱手让给了对手,恐怕稳也就变得不稳了!
    赵括听着他们的争论,心中也逐渐有了数了!
    该稳还是要稳呐!尤其是如今的大赵虽然有了超越秦国的起点,却没有可以浪费的资本!所以......
    赵括轻轻地扣响桌面,示意谈论可以告一段落。
    随即热烈的讨论便告一段落,四人纷纷看向了赵括,等待着他们的王的决定!
    虽然有些对不住平原君和廉颇,但赵括明白,作为君王,首先要摒弃的就是意气用事。虽然平原君和廉颇为赵国的崛起做出过卓绝的贡献,但这并不足以成为让赵国为其冒险的理由!
    清了清嗓子,赵括稍稍组织好语言,对李牧问道:“武安君!如今我大赵可用之兵力如何?”
    之所以问的是武安君李牧而不是上将军、燕平君廉颇,是因为自李牧从代地归来后,已经逐渐接手了军队的相关事宜,可以说如今除了上将军这个称谓尚未传给李牧,其余军中的大事小情几乎都以李牧为首了。当然,廉颇依然是李牧最坚强的后盾。
    听闻了赵括的问话,李牧当即双手抱拳回答道:“禀我王,如今我大赵甲种军共计五只,分别为驻守代地的归义军(撤销了代地军编制),约两万人马;驻守北郡的平北军,约三万人马;驻守邯郸的羽林卫三万人马,陷阵营五千人马;驻守上党之长平军,约四万人马,共计一十二万五千人马!
    乙种守卒方面,代郡、北郡、辽东郡各有守卒一万;邯郸郡守卒一万五千;上党、河东、河内共有守卒四万;共计八万五千人。
    丙种屯田之兵共计一十七万人!”
    赵括满意地点点头,五年修养,甲种军增加了足足三万,乙种军也增加了一万五千人,而丙种屯田兵最为恐怖,直接暴涨了六万!当然,赵括知道,这六万人主要还是因为辽东郡的军屯铺开的缘故,而丙种军屯,也只是作为后备力量而已,真正要打仗,还是得靠甲种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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