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4年5月11日,就在齐军在蓬莱县击溃山东镇三千余官兵时,山东镇总兵刘泽清闻知北京城破,随即领兵进入临清,大掠五日,率军往南狂逃,所经之地,皆焚劫一空。
    5月14日, 高杰部进入山东,亦闻崇祯命丧煤山,百姓都认为天下要改姓李了,翘首以盼大顺军到来。高杰遂假名“闯王安民”,冒充大顺军索取粮饷。其兵得了犒军的牛酒,狂走如骛,至江淮徐州左近,汹汹难遏。
    5月15日,吴三桂据山海关袭击大顺军(唐通部)消息传至北京城。
    5月17日,夜,李自成率领大顺军出兵山海关前,为防京城空虚,大明降官鼓动京师百姓起事,下令,尽除降官勋贵。原大明首辅陈演、定国公徐允贞(徐达十世孙)、博平候郭明振、新建伯王光通(王阳明之后)等六十余人押至西华门斩首。
    六部高官申济芳、李逢甲、彭琯等五十余人全部绞死。
    剩余官员,被集中至权将军刘宗敏处,按官员名册,一一砍杀,直至夜半二更。
    血腥之夜,京师原朝廷高官大臣, 犹如一只只待宰猪狗,尽数屠戮。
    5月18日(农历四月十一), 齐国舰队一行八艘战船抵达福建泉州,临时停靠以作休整。
    郑鸿逵(郑芝龙三弟,原名郑芝凤)携十余名郑家将佐于码头亲迎齐大江一行汉洲水师军官,寒暄问候过后,便吩咐码头官员依旧给予汉洲舰船进行必要补给,随后,带人返回泉州,回报郑芝龙。
    “汉洲舰船来此目的,仍旧只为大明移民?”郑芝龙沉吟片刻,开口问道。
    “那个齐大江是这么说的。”郑鸿逵恭敬地答道:“不过,汉洲船只以往都是七八月间才至大明,今年却突然提前近两月有余。而且,船上隐隐装有火铳兵数百,其中还有马匹于船上。”
    “汉洲这是想趁大明混乱之际,想谋划些什么。”郑芝龙若有所思道。
    “他们要在大明占地?”郑鸿逵惊讶地问道:“就凭他们万里之外派出数百上千人,就敢于大明境内火中取栗?”
    “只要有钱有粮,在大明境内就可轻易招来数万精壮。”郑芝龙晒然一笑, “这大明,已然崩了!”
    “前几日传来消息,说是李自成的大军已经攻破北京, 崇祯皇帝死于社稷,难道是真的?”郑鸿逵脸上呈现出震惊的神情。
    “想来是真的了。”郑芝龙微微一叹,不由思索起来,在这场甲申巨变当中,该如何应对,才能使郑家从中获取重大的利益。
    台湾、呂宋已据在手中,可倚为后路;福建全省必须要加以控制,以为郑家根基;水师、陆师则需要再扩大,以便在这个乱世当中,有足够的凭持。船只、火炮、火铳,这些也都需要有足够的积存。
    “明日,你带一部水师前往南京,配合你四弟(郑芝豹)前往龙江船场,将其中能带走的匠人和船具,尽快弄到泉州来。记住,要不惜一切代价,金子、银子、土地之类都可以承诺给予那些船匠,务必要搜罗足够多的人回来,最好连同他们的家人、学徒一起弄回来。”郑芝龙郑重地说道。
    “若是南京工部提举司和兵部阻拦,我们该如何应对?”
    “多带些银钱过去,送与南京镇守太监蒋琮。让他帮着处理官面上的事。”
    “蒋琮的胃口很大……”郑鸿逵带着一丝苦笑。崇祯十三年(1640年)考取武进士后,他靠着郑芝龙的关系,在南京担任锦衣卫都指挥使,对这位镇守太监的贪婪,是早有耳闻。
    “他若要五万银子,就给他五万。就是他要十万,也给他十万。”郑芝龙脸上带着一丝狠厉,“我们只要龙江船场里的工匠。今日扔出去的银子,他日一定会拿回来!我們现在必须加快布局,早做准备。这个乱世,已经来了。”
    谷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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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月20日,汉洲,建业城。
    王徵虚弱地躺在床上,继子永春、永顺则立于榻前,神色悲切。
    “良辅公乃气郁攻心,以至心悸阵作,烦热躁动不安,寐多噩梦,故而呈面红目赤,口干苦,喜凉饮,口舌糜烂肿痛等之状。”郎中恭敬地对齐天说道:“开几副安神静心的药剂,然后还要要让良辅公稍稍振作精神,疏导一番情绪,缓解一下压力,调理营养。若是能起身多走动,适当增加一些锻炼,应该会慢慢好起来的。”
    齐天点点头,便让其开方拿药。
    一月,移民船队返回汉洲本土,带回了大量的有关大明境内的消息。当王徵听闻李自成军破潼关,入陕西,据西安时,便开始为尚留于陕西泾阳的家族亲眷担心。
    数年前,虽然经过当时汉洲的努力,已将王徵直系亲属悉数运回建业城。但王徵的两个弟弟及其家属亲眷却不愿远走海外,仍旧居于泾阳。
    如今李自成全占陕西,以流贼昔日拷掠富绅大户的行径,王家很可能会遭到流贼清算,甚至屠戮杀害。过继的两子永春、永顺,又分别是大弟王徽之次子,季弟王彻之三子。看到二子为痛失至亲而悲苦,王徵也难免有些伤怀。心中产生几分愧疚,常思之,未能将两个弟弟带回汉洲,避免此番横祸。时日已久,心中郁郁,到了三四月间,就此病倒在床上。
    “江山不老天如醉,桃李无言春又归,人生七十古来稀!”王徵强撑笑容,轻声说道:“老夫今年已然七十有三,半生蹉跎,唯有满腹学问,聊以自慰。曾以为,残生将终老余乡间,苟存于浊世中。却未料,被汉洲诱拐至此,却也做出些许微末之事。时也?命也?……然,幸甚!”
    “外公何出此言?”齐天看着有些虚弱憔悴的王徵,宽慰道:“刚才郎中也说了,你只是气郁攻心,稍稍放松心结才是。此次移民船队返回汉洲本土,带回大量典章古籍,有不少还是大明两京文渊阁之馆藏,这些典章清理尚需外公主持,进行必要的分类汇总,然后加以妥善保存。”
    “是呀,良辅公,你可得快些好起来,事情太多,王上又追迫太甚,老夫如今已是焦头烂额,分身乏术呀。”毕懋康笑着说道:“还有黑山研究院的蒸汽机车,也需要你去指导一二。否则,那帮小猴子,说不定又会将机器给弄炸锅了!”
    “你们如此宽慰,是怕老夫一病不起,就此西去吗?”王徵微微一笑,“刚才老夫也说了,年过七十,算已是高寿。能多活一日,当蒙天主慈爱,心中亦毫无畏死之念。唉,只是有些伤叹居于大明之无辜亲族,更叹大明千万黎庶。”
    “王朝兴替,百姓罹难。华夏数千年历史,也不唯大明此劫。”齐天却不由想起后世的华夏百年耻辱,心中也是一阵难言之痛。
    “大明虽然北方沦丧,但南方尚存大陆精华,真的难以复起?”王徵问道。
    “孟侯公曾任南京户部右侍郎,应该深谙江南士林之风气是何什么情景。党派互伐,因人对事,枕于内斗,懈于任事。若非洪武再世,永乐重生,恐任何人主政江南,都难以复起。”齐天摇头说道。
    毕懋康闻言,脸色发苦,也是摇头叹息。李自成之大顺军,如虎啸山林,已呈席卷天下之势。辽东建奴,如饿狼环伺,寇掠关内。而江南之地,靡乐之风盛行,文恬武嬉,军备不振,如何能复起,涤荡天下?
    王徵颓然地躺在床上,脸上呈现出更多的灰败神色。一生七十余载,在大明就度过了六十多年,祖宗、乡情,功名,以及仕途,学术,尽皆于大明。如今,大明沦亡,神州陆陷,若是如齐天所言,关外建奴趁势席卷天下,胡虏于华夏,这对他来说,莫若心死。
    再加之,身在陕西老家的亲族恐遭流贼屠戮,痛失亲人,于他而言,则是痛上加痛,难言心中伤悲。
    两日后,王徵病亡。临前,口中轻吟,大明沦丧,汉家江山危矣,神州华夏陆沉渊底,痛哉,惜哉。
    王徵,一代经世致用之大家,终究因大明沦亡,心中忧忿,郁郁而终。而其亡故时间,仅比原有历时时空晚了不过月余。
    齐天闻之,沉默良久,于一张白纸上写下两字“华夏”,笔透纸背,墨染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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