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自带苏感,尤其有意沉下尾调时,容易惹出片片涟漪。
    沈周懿觉得在这块儿地方呆太久了,手指冷的僵硬,她还是下意识抬起手指抚了下眼尾:“红?没有吧?”
    她明明没有哭。
    她几乎不哭的。
    从懂事开始,就没哭过了。
    裴谨行几乎很敏锐的察觉到了她周围环境的不同,有风拂过,树叶翁动的声音。
    “你现在在哪儿?”
    沈周懿稍稍搓了搓冰凉的手指,还是比较诚实的回答:“外面,还没有回家。”
    “哪儿?”
    他却固执于她的处境。
    裴谨行平时懒散惯了,腔调永远是不经意的,往往这种人一旦加持了某种用心,就会变得格外戳人。
    沈周懿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心情,反正就是抿着唇笑了:“一个挺安静的地方,唉,呆太久了,太冷了。”
    她一边说一边起身,一手揣兜,慢悠悠地往外走。
    裴谨行一手握着手机,一手还捏着一剔透的酒杯,艳色的酒水在杯壁上翻滚摇晃,眼前是连绵的纯白,灯影绰绰,人间烟火。
    但似乎不及屏幕里脸颊被风吹的微红的她。
    他视线在她脸上胶着了会儿,仰着头将冰凉的酒水送进喉咙,喉结滚动吞咽,一口饮尽。
    沈周懿恰好看到这个画面。
    她没来由地笑:“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
    裴谨行似乎已经习惯了她这种从不羞于表达的个性,一手撑着护栏,低沉的“嗯”了声,“肉体?美貌?”
    沈周懿也轻啧了下,然后也学他似的仰起下颌,一手抚过脖颈:“这里线条,还有你后颈骨相,这么说吧,从头到手的骨骼我都很爱。”
    他静静看着女人纤细白皙的脖颈展现在眼前,没有半点瑕疵,让人想要添加几笔突兀的东西上去。
    “姐姐,你挺变态啊,喜欢我骨头。”
    他喝了酒,嗓音都浸润的更哑了,短促的笑溢出,苏感直飙。
    沈周懿刚好离开墓园。
    她听着这声不甚明显的笑,低沉微澜,脑子里突然某些东西上了头,垂眸看了看路边的车,猛不防问:“听说你们大家族的子弟,性启蒙比较早?”
    “嗯?”
    那边半眯着眸。
    沈周懿歪着头,特别认真:“我在国外时,那些小男生十四五岁就已经无拘无束了,玩儿的特别花,弟弟,你呢?你好像也是从小生活在国外的吧?”
    裴谨行哼笑,眉眼清霜如雪,把手机拉进了些:“这是你追人的态度吗?一边喜欢我,一边又怕我啧……百战身经过?”
    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
    她总觉得此时此刻的裴谨行,对她似乎格外有耐心。
    也就助长了她的放肆因子,“那倒不是,就是好奇。”
    “好奇什么?”他顺着她的话,恰好他那边有侍者上前,为他送上了新的一杯酒,他自如冷淡地接过来,侍者还未走开,就听面前尊贵非凡的爷手机传来一道女声:“你做|爱时,也会像平时那么懒散没骨头么?”
    “……”
    “……”
    侍者吓得手中托盘猛烈一抖,险些将盘中空了的酒杯摔落在地,要不是有超强的工作心理素质,就真的原地跪了。
    裴谨行倒是淡定的多,他不紧不慢扫了眼那边仿佛屁股着了火似的迅速逃离的人。
    “怎么?我要说一句你试试吗?”他轻嗤,上翘的眼尾延出醉人的坏意,“激将法不行的姐姐。”
    沈周懿快要笑岔气。
    好像阴霾在他这儿逐渐散了大半。
    “你怎么那么难骗啊。”她打趣。
    她这人或许是情感缺失缘故,有一些事情的确没有清楚的边界感。
    裴谨行淡挑了下唇边,风扬来了他的黑发,露出光洁的额头,万家灯火映衬在那双含情眼里,竟然有种世界安好、亦可披荆斩棘的磊落来。
    “等会儿有什么安排?”
    他突然问。
    沈周懿上车,开了暖气,逐渐温着自己冰冷的身子,但是好像作用不大,也有可能是心里捂了层冰的缘故,用这种轻松的氛围语调,都好像作用不是很大。
    “回家睡觉?今天有点累。”
    十几年的担子在身上压着,骤然挪开时,还是不太适应,好像胸里那股气喘不匀,空落落、没着力点、
    “那就休息会儿。”裴谨行神色被光影晕的很模糊,只觉他的声音是轻慢的,竟然让沈周懿生出一种奇妙感受,他在迁就她。
    “嗯?在车上?”
    “座椅往后放,空调不要开太暖,等会儿我叫你。”
    他始终站在原地。
    沈周懿没来由放松下来,骨头都是软的,她听话的照做,把手机支在方向盘旁:“可是这样好像挺难睡着的。”
    她其实有些近视眼,距离手机远了,她有些看不太清楚他脸上表情,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依旧赏心悦目着。
    “闭上眼。”他声音也不自觉的缓下来。
    沈周懿有些不放心的笑问:“干什么?你要挂吗?”
    “不挂。”
    她这才安心了。
    长久的积压,她在此刻只能一直习惯性保持自己坚强无畏的一面,仿佛今天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也不曾面对任何荆棘塞途一样。
    或许是与他相处,她神经能得到放松,真的闭上了眼,但是意识却清醒,躺着也不安分,她又睁开眼:“睡不着。”
    “想怎么?”他几乎一眼洞悉。
    沈周懿歪着头笑,见缝插针的表露真诚:“唱首歌呗,不会不值钱,你在我这儿特别值钱。”
    他望着远方,留给她一个削瘦利落的下颌线:“睡觉还得哄?”
    “是不是挺作?”
    裴谨行不回答了。
    沈周懿轻叹,缓缓闭上眼,弟弟就是有自我,一点儿不……
    密闭的空间里,倏忽传来他苏而沉的音色,像是在独自漫不经心地哼着调,但是字与句清晰,只有她能听到。
    “星星和月亮一起闪耀,驱散了孤独和寂寥,洒向黑暗的每一秒,也会把你照耀——”
    沈周懿睫毛一阵轻颤,落在小腹的手突然无声的攥紧,她竟然觉得,他好像读懂她此时此刻的假面了。
    “受伤的孩子不再哭闹,疲惫的人不再奔跑,又看到你开心地笑——”他乐感很好,嗓音条件也好,上帝格外偏爱的给他开了无数扇窗,此时此刻,更是难得洒了些纵容的柔,像是爱人在夜晚的晚安曲。
    她心里好像有什么在不经意间裂开一道细细的缝。
    渐渐的,沈周懿思维溃散,陷入了沉郁的梦境当中,难得的,梦里是明亮的、温暖的、没有张牙舞爪的一切烦扰。
    好像过了很久。
    他的声音总是萦绕着,但她就是特别安稳。
    等沈周懿再醒来时,她感觉身体都轻盈了许多,窗外夜色漫漫,偶有细细白雪落下,天空的繁星铺了一道银河,越过树梢,抚过迤逦路径,温柔的落于她眼前。
    她缓缓醒神,发现视频没挂断,男人刚好垂眸视线落在手机上,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他唇畔起了弧:“睡好了?”
    沈周懿坐起来,惊觉自己竟然全然放松了。
    “多久了?”
    “不久。”
    她发现他竟然还站在那处地方,黑发上有雪溜走的痕迹。
    沈周懿张了张嘴:“你难道一直……”
    “抬头。”
    裴谨行突然将镜头对准了他正前方。
    那一刻。
    那边艳丽的色彩四下散开,烟火破开了夜色的冷寂,条条小火苗不停的点缀在空中,震鸣不断。
    她在遥远的邕城都被花了眼。
    声音有些炸耳。
    但是他好像说了什么,裹挟轻描淡写的笑,有些轻狂、有些慵倦的缱绻。
    “这个世界正在热烈的爱着你,姐姐——”
    “要爷做你的避风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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