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进石看着梁翠容从房走出,向黄金绵道:“黄姑娘请坐。”
    黄金绵慢慢走到凳子前坐下,她望了一眼方进石,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开口,方进石明白她的心思,先开口道:“黄姑娘,令尊令堂前来,不知你是到秀王府第见他老人家呢,还是请他们到这里来。”
    黄金绵迟疑了一下道:“他们应该先去拜会公子爷……”她虽然没有说下去,可是用了一个“先”字,方进石明白,黄金绵的父亲母亲一定会来这里了。
    方进石沉思一下道:“那他们何时到达?”黄金绵低声道:“他们此时只怕已经到了洛阳我舅舅家里,最迟后天到汴梁城。”
    方进石道:“那我明天一早就找人到洛阳去问一下两位老人家何时到汴梁,我们好前去迎接,令尊令堂一路车马劳顿,我们做晚辈的可不能缺了礼数。”
    黄金绵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问了一句:“你想去迎接他们?”方进石赶紧改口道:“若是黄姑娘不希望他二老见到我们,我们明天就搬到我施大哥的锦线庄暂住些时日也无妨的。”
    黄金绵抬头来望了方进石,心头感到一丝温暖,她轻声道:“不是的。”
    方进石正色道:“那么你尽管直说,你想让我如何去做,我全听你的,绝无为难之处。”
    黄金绵道:“我……”她欲言又止,长出了一口气,终于还是接道:“我总想着,总要强硬到底,已经无法回头的了。”
    她抬头来,看方进石直直的望着自己,黄金绵赶紧低下头去,闪避他的目光,方进石轻声慢慢地道:“也不是无法回头,我可以向令尊令堂言明真相,我府上下众多人都可做证。”
    黄金绵想问一句:证明什么?她却是没有勇气问出口来,也许可以证明方进石从来没有在她的院子里留过宿,两个人是清清白白的,可是纵然是府的人相信,外面的人谁会相信呢?
    外面的人全都知道,她是方进石的小妾,看到过他抱了她上了马车拉回来的,再说证明这个有任何意义么?
    这一切都是自做自受,怪不得别人,也怪不得他的。
    黄金绵木然的摇了摇头,道:“不必了,你能陪我爹爹喝上几杯,随便说些话就足够了。”方进石点了点头道:“好吧,你决定了的事,我照做就是了。”
    黄金绵站了来,想要说多谢,可是终是没说出口,她走出这正房的门口,正好看到梁翠容提了个食盒转过走廊,梁翠容微笑了道:“黄姑娘走了?厨下做了些点心,我已经让人给黄姑娘送过去了一些。”
    黄金绵平静的道:“多谢少夫人了。”
    梁翠容道:“黄姑娘有什么需要的,让你院的下人过来给我说一声就是了,平日里也不见你出门,有空过来和我说说话也好。”
    黄金绵低头道:“好的。”她避让过梁翠容,梁翠容又道:“黄姑娘别忘记了,明天又是初一了。”
    黄金绵点了点头,转身去了,初一十五是祭拜祖先,给先人上香的时日,梁翠容特意的再提醒她一句。
    梁翠容回到正房,看方进石坐在那里,她上前问道:“方才她来做甚?”
    方进石平静的道:“她父母要来骂她,两天后到这里。”梁翠容听了笑道:“那她这就难做了。”
    方进石叹了口气道:“是啊。”
    梁翠容道:“你叹什么气啊,这次她父母过来,你若是做的好,面子上过的去,她想不嫁给你都不成了。”
    方进石故意装可惜的道:“可惜她爹爹没有你爹爹有钱有地,要不我也可以向他要一座柔服县城了。”
    梁翠容也调笑道:“听说她爹爹是在衙门里做事的,说不定老人家一生气,给你判个流放刺配岭南之地,就再也回不来了。”
    方进石假装生气道:“上山做山大王也不去岭南,先抢了你做押寨夫人再说。”他说着扑上去抱梁翠容,梁翠容嘻嘻笑着绕了桌子去躲,桌面上的食盒被她撞掉在地上,里面的点心食物让方进石踩个稀烂……
    第二天一大早,方进石赖着没床,梁翠容嫌他床慢,数落了他几句,方进石这才慢慢的来,挨骂的原因是今天初一,要给祖先上香,不比平常。
    方进石心里抱怨着古代人怎么事这么多,可是话可不敢这么说,只好乖乖的床来,洗漱完毕到正厅前上香,他这个一家之主不来,别人是没办法先上香的,除非他不在家。
    给祖先敬香是比较严肃的事,黄金绵和梁翠容穿了深衣,也就是正式的礼服,方进石认认真真的上个香,仪式完成后,梁翠容道:“过些时日,我和你到江南老家去寻根问祖,把方氏的家谱续写上。”
    方进石吓了一跳,赶忙道:“这个不用忙吧。”
    他在想着这个是极麻烦的事,如果一编家谱,他这个辈份是很不好写的,也不知现行的方家姓氏,有没有“进”字辈,会不会有问题?
    梁翠容皱眉道:“这么重大的事你从来都不放在心上,都让我一个女人来做,你不想让我入你们方氏家谱还是怎么着。”
    方进石只好说过些时日就陪她回江南去,不是他不想,是真不知道怎么续这个方式家谱。
    梁翠容这才罢休了,其实她也不想去做,只是这是人之常情,全天下都是这么做的,偏偏这个丈夫全不管这些,她觉得自己是正室,总是不能不管了。
    三个人上完香,出得正房来,黄金绵始终都是不说话,直接回去了,方进石吃过早饭,休息了一下,他今日准备去张邦昌府上去拜见,只是时间还早,张邦昌还未散朝。
    方进石闲来无事,到院子最间的轴道路上闲走,看到云奴儿正站在她住的二楼上向下看,方进石一看到她,感觉这几天都在忙别的事,好似冷落了些她,他向云奴儿招了招手,云奴儿笑颜如花的下了楼走了过来。
    方进石道:“你这一大早的站在那么高,不冷么?”云奴儿道:“不冷。”方进石伸手握住她的手,软语道:“还说不冷,手都这么凉的。”他将云奴儿的手放进自己的衣袖暖和,云奴儿从来没有遇到过男人像他这么细心对她过,她心里那杆秤,早已经开始失衡了。
    云奴儿让他暧了一会儿,小声了道:“我今天想回沉香楼把我的东西全拿回来,成么?”
    方进石道:“当然成了,你想上哪里都成,要不要我陪你去?”
    云奴儿笑了道:“好啊。”她本来有重要的事想做,让他陪着十分不便,可是她终是没法拒绝好不容易得来的能和方进石一上街的机会。
    方进石拉了她的手道:“那就走吧。”
    二人走过黄金绵住的西院门时,云奴儿道:“方才我看到黄姑娘了。”方进石道:“她今早到正房给祖先上香。”
    云奴儿只是“哦”了一声,也没说什么,方进石好像听出了些许别的意思,对她道:“等十五的时候,你也过来吧。”
    云奴儿脸上微有笑意道:“好啊,只是少夫人同意么?”方进石道:“我答应就行了。”
    二人让魏崇赶了马车出门,先到街上逛了一会儿,就来到了沉香楼,这沉香楼自云奴儿走后,还保留着她的地方,云奴儿收拾了一点没有拿走的东西,包括那柄短剑,魏崇帮着她将东西放上马车,云奴儿对方进石道:“我之前还请里巷的李裁缝做了件衣服,想去拿回来成么?”
    方进石道:“那就去吧,只是你以后可以到我施大哥的锦线庄里做衣服,比这些裁缝的手艺布料都要好些。”云奴儿笑了道:“以后什么事都听你的。”
    这李裁缝的店子离沉香楼不远,不过在背街巷子,这里有数十家裁缝门店,有许多姑娘妇人前来做衣服买布料,李裁缝的店子在街尾最后一家,魏崇将马车停放在店门前,方进石和云奴儿下得马车,来到这李裁缝的店。
    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迎了上来,一看到云奴儿就道:“云姑娘有些时日没来了。”
    云奴儿道:“上次在这里做的那件衣服,不知李裁缝做的如何了?”这妇人是李裁缝的浑家,平日街坊都叫她李嫂,她忙的道:“做好了,我拿给云姑娘。”
    这李嫂去里面取了件深衣出来,这件深衣是白色的,云奴儿翻看了一下,皱眉道:“李裁缝不在店么?”
    李嫂忙道:“他偏巧外出了,怎么了?”
    云奴儿扯了这深衣的青色衣缘道:“李裁缝搞错了,我父母皆已不在,这衣缘做成了青衿。”李嫂赶紧跑过来看了一下,连声道歉道:“实在对不住云姑娘了,他怎地如此粗心大意,我马上改过来。”
    深衣作为国汉民族传统礼服,衣缘的颜色代表了不同的家庭情况,绝不能乱用的。
    云奴儿父母双亡,这李裁缝竟然把衣缘做成了青衿,实在是一个非常低级的错误。
    注:具父母,大父母,衣纯以缋。(如果父母,祖父母都健在,以花纹布料为衣缘。)
    具父母,衣纯以青(如果父母健在,以青色布料为衣缘,又称青衿。)
    如孤子,衣纯以素。(如果是孤儿,以素色为衣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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