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沐浴后,只穿着里衣在屋子里。
    万青把那红梅插在一只白色粗口瓶子里,梅花太多,还剩下几枝。万青抱着这几枝到了内室,取了针线框里的剪刀,把这长枝剪成三段,□了一个大口粗瓷坛里,这粗瓷坛是古物,最为拙朴,万青喜欢,就摆在里屋子里。现在插满一坛红梅,甚是喜庆。
    许昭坐在桌前,面带笑意,眼底都是妻子的身影,喜欢这样灵动的妻子,喜欢眼底含笑的妻子。
    万青只是喜欢这梅花,随意的插在瓶瓶罐罐里,不需修形,也是一翻自然的美。
    “海船正月十九交付。”许昭笑着,声音沉稳。
    这话冲到万青耳边,就像那金山掉下来一般,“可以出海?”
    “可以。”虽说万青这财迷的样子实在有失总兵夫人的身份,只是,这个财迷的万青才让许昭看的真切。
    万青立即取了账本算盘出来,笔墨纸砚都放在一旁备用。
    许昭当年的那一叠银票,只是公账上挪用了三千两,万青把账本银票都推给许昭,“大公子过目。”说罢,算盘也送了过去。
    许昭强忍着胸口的那团抑郁之气,淡淡的说,“夫人盘过就好。”
    万青一脸笑,眉眼上翘,“十六万七千两。公帐里挪用了三千两。”
    许昭冷脸,从柜子里取出一叠银票,全部放在万青面前,“夫人继续盘账。”
    万青看了一眼这厚实的银票,喝了一口浓茶,五指纷飞把拉算盘,“一百九十万两。”万青报数。
    “海船还需二百二十万两。剩下的银子全部用于收货。夫人随意安排。”
    “我只要一艘海船,船上人手还请大公子帮安置。”万青是不要这便宜,哪怕真是天大的便宜,你我终究是你我,还是分清楚的好。都是为了儿子,那就各自尽力。
    许昭这张脸瞬间冷硬下来,剑眉上攒着丝丝怒气,两眼微眯,隐着的是那份暴戾。
    万青垂了眼,只盯着算盘珠子,一颗珠子一个数字,满盘珠子排列开来,就是无穷无尽的数字,每一个数字都有自己的际遇,哪怕是尾端最微不足道的一笔。诚然,万青和许昭眼下还不能带着这些数字排列在一起。
    许昭终究是不懂万青心底那份绝然。
    红梅正艳,爆竹正闹,两个人在这个大年夜,如此收场。
    海船近了,这随船出海的货物,不外乎茶酒糖丝绸瓷器,不知这大船能装多少货物,万青手上的银子,确实所剩无几,那南疆的药脂,倒是可以上船,而且,有多少上多少。想到这药脂,必然就要找陆九。
    万青确实是被银子勾昏了头,迎着许昭那一身隐忍着的怒气,万青提笔给陆九和大山夫妇写信。
    药脂,定要大力收购,多多益善,快船运至海口。
    所有药脂交与许家运回海口。
    许昭看到万青笔下写着陆九的名字,胸口阵阵暗痛,连喝了三杯浓茶!
    终究是淡淡的发话“陆九已有家室,有话带予他,告诉我即可。”
    万青抬头看了一眼许昭,点了点头,这话是不是也可以说,你们各有家室,不可私下印绶。许大公子啊,当年,您可是派了陆九回来看着我打理庄子,如今,连通信都不合时宜了。“恩,大公子带话给陆九,药脂多多益善,尽快运来。”
    许昭看万青这态度还算恭顺,结过了万青递来的纸笔,腕动字齐,“全力收货,尤重药脂。”仅此八个字,再无他言。
    原来啊,这哥俩一直都在倒腾南疆楠木草药,许昭这两年赚下的银子,多半是这靠着这南疆的生意。这海船船底所用木料多是那南疆的楠木,许昭在南疆带兵十年,对这南疆最为了解,打下了周边小国,而楠木红木更是收罗了个尽数,如今,海口造船所用楠木,几乎都是这位许副总兵的。
    那些药材,赚的那么三瓜两枣的银子,对许昭而言,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
    万青却不知这些,即便是知道,这等生意想必也是插手不能,这两年里,一直为这木皂药脂经营着,赚了几万两银子,已经很是满意。
    天明时分,万青和许昭一起到了床上,守夜实在是累,幸好这一年里只有这一个大年夜,万青躺下就睡了过去。
    许昭一肚子的火气,怎能睡着。待到万青睡熟,后背紧贴于他,这才胸口舒坦了一些,闭了睡了片刻。
    从初一到初五,这总兵府一直清静,一家四口和北道,过了个惬意的春节。
    初六,这海口大小官员纷纷走动起来,请帖拜贴一大清早就送到了门房上。那杜总兵更是亲自带了家中女眷小辈直接到了这许总兵府里。
    说来,堂堂海口总兵杜大人亲自给这许副总兵拜年,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当今皇上把许昭送到海口军中,绝不是让这许昭来受气,许家带兵,是入了大成史书的,杜总兵也只能客客气气敬着这位还不到三十岁的许家大公子。
    杜总兵到这许总兵府还不到一个时辰,海口府尹带着女眷小辈也来了,如此,一个时辰内,海口文武官员竟是都聚到了许总兵府里。
    大家一起动,终究都是皇子舅舅,谁也不比谁少了几分底气。
    万青算是领略了这海口官家夫人们的长袖善舞,几位官夫人,个顶个的温柔和善,你夸了我的衣服,我定要夸了你首饰,如此竟是一团和气,待到这一团和气后,谈起各家儿女,那就是互不相让,你家女儿国色天香,我家女儿一笑倾城,你说琴艺,我家书画,谁家的孩子都是这海口第一的才子佳人。别管官大官小,谁家不是皇亲国戚。
    万青只管让着这些夫人们喝茶吃点心,且不管她们说什么,只管微笑,不应承不反对,和气最好,万青坚决不站队,心里只管盘算着,如何把这木皂变成银子。
    这一屋子的浓浓脂粉,不用细细看过去,诸位夫人个个有功。
    八钱一块的木皂,万青才舍不得给这些披金挂银的夫人们免费试用。于是暗暗交代了陈姑姑,要那边铺子里把那八钱一块的木皂分割成五块,用那锦布包着,每块一个竹盒,送四十盒子过来。
    如此最好,一群皇亲国戚为自家儿女各自得意。万青这肚子里有了小小的算计。
    正听那杜夫人说府尹三小姐,“我说这三丫头啊,才是她们姐妹里相貌最拔尖的。”
    另一位夫人立即接了话,“可惜啊,脸上长了痘子。”
    万青趁此接过话来,“我倒是知道一个洁面的宝物,别说痘子,就是那黑点,都能尽祛。”
    府尹夫人立即眼睛看向了万青,自家女儿被这一群毒嘴长舌妇说,实在是憋了一肚子气,“唉呀,这可是最好了,不说我家三丫头,就是杜总兵的四小姐也能去了那一脸黑点。”
    “黑点啊,我说啊,这就真是就随了杜夫人。”另有一位立即接了话,把这杜夫人也埋了进去。
    万青突然明白,这一句话,又是引发了这群夫人的口舌之能,相互抨击,绝不落后!
    众位夫人你一言我一语,终究是把这话题说了个尽兴。
    府尹夫人和杜夫人才问道,“这宝物,可是你那边南铺子的里的木皂?”
    万青点了点头,却也很是后悔的说,“只是啊,越来越难收了。我在岭南时,得了这宝物,用了几个月,脸上身上就是和换了皮一般。也不知道,各家小姐用了如何,待会啊,给夫人们带上几盒。”
    “怪不得啊,少夫人出身山里,又到岭南种茶,这般劳苦,手脸的皮肤竟还白嫩。”一位夫人跟了话,终究是把万青也拉了进去,损人损己,终究是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是啊,是啊,少夫人受的苦,真就是这大成国少有。”杜夫人趁机感慨。
    “当年许总兵终究是年轻。”一位夫人很是客气的帮着许昭说话,只是这话实在是有火上浇油之意,十足挑拨。
    “英雄不问出身。”另一位夫人淡淡的开口。
    万青一直笑着,本就是出身山里,就是一个山里丫头,凭你们说去。不过是口舌之能。万青心里算计的就是银子,亲手赚的银子有何不好。何况,万青现在就是三品夫人,这满屋子皇亲国戚,若是较真起来,只有万青和杜夫人上座的份。
    这一团热闹过去,众人暗暗打量万青,不怒不忿,面色不变,还是淡笑着,如此这一番贬损下来,万青倒是没事人一般。
    “我啊,也是这几年才看透,一辈子就是命而已。”万青为这些夫人做了总结。可不就是命么,许家就是这大成镇国狮子,万青这位出身山里的少夫人,和这些皇亲国戚坐在一起,可曾比谁矮了半分,倒是这些皇亲国戚要到这许副总兵府里拜访。
    万青这一句话,诸位夫人都换了话题,提到了北道身上,万青又一阵头疼,万青连连几次打岔,这话题又回到了衣服首饰,也都提起了海船的事儿。万青保持微笑,话题又带到了那些红发金发的外族人身上。
    如此直到未时,各家丫头送信来“老爷回府。”这些夫人才算是消停下来。
    那些精致的装了木皂的竹盒子,万青给这些夫人每人五盒,也算是内宅妇人之间的往来小礼。
    许昭那边不过是品茶品画品美女,慢慢品味着,许昭这里,不缺好茶,也不缺好画。
    美女就一位,是许昭妻子。谁敢品头论足?
    如此,一连几日,万青随着许昭到各个官家宅子里串门,无非是微笑,保持微笑,微笑着看这些皇亲国戚温善和气的相互贬损。
    正月十九,这海船交付,北道都到了这码头看这能远行的大海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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