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知道他們在说什么吗?”路鸣泽问。
    “你这么说我会觉得自己真的在偷窥。”顾谶低头看了眼泡面,“还有,面会坨吗?”
    “时间的流速不一样啦。”路鸣泽撑着下巴,隔着两层窗两条街和一条河,望着那边在橘黄色的烛光下定格的画面,轻声道:“哥哥他好傻对不对?你也曾这样过么,不确定到底喜不喜欢那个女孩,只是习惯了等待。”
    “这些话你应该去跟路明非说。”顾谶撇嘴, “他是文学社的忠实狗腿,你跟他讨论青春伤痛文学,他马上就痛起来了。”
    路鸣泽眨眨眼睛,显然没想到他会拿路明非来回怼自己,这也从侧面说明了,自己刚刚的话戳到了他的心里。
    他还想说什么,却被顾谶直接摆手打断, “我以为你是来给我送药的,结果是来看好戏顺便添堵的吗?”
    “没有办法,谁让我们现在这么弱呢。”路鸣泽无能为力地摊摊手。
    顾谶低笑一声,“是‘他们’太聪明了。”
    路鸣泽也笑起来,“是啊,‘他们’太聪明了,不过谁能想到会有今天呢,千年之后,你我竟会站在一处。”
    的确,这恐怕是谁也不会想到的,曾经的对手竟会联合,诛杀逾越的逆臣和那些贪婪不知节制的人类。
    “所以,我能吃颗卤蛋吗?”路鸣泽把头凑过来,因为身高的缘故,他胳膊撑着桌沿,小短腿离了地,有点呆萌。
    顾谶手指抵住他的额头,另一只手把泡面推走。
    ……
    路鸣泽离开了, 确切地说, 是去骚扰路明非了。
    顾谶吃着泡面,窗外是沙沙的雨,耳边是兼职生手机里消除游戏欢快的音乐声。
    对面的餐厅里,路明非看着烛光下陈雯雯温软如花瓣的嘴唇,又双叒叕蠢蠢欲动了。
    (叒音同若,叕音同卓)
    然后,诺诺的身影在他脑海中闪过,是选择天边的女神,还是近在咫尺的姑娘?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但马上,路明非就想到了在洗手间偷听到的窸窸窣窣,不得不说,赵公子跟柳淼淼的亲热对小男生的刺激很大。他深吸口气,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现在只要说句表白的话没准就能脱单,就是有女朋友的人啦!没准儿今晚他也能...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桌子对面,陈雯雯嫣然含笑,面颊微红,在听他的话。
    “我其实喜欢...”
    “镇静一点,不要把食物吐在我脸上。”桌子对面,路鸣泽淡定地切着金枪鱼腩。
    “...我其实没想吐你一脸。”路明非差点爆出粗口,然后猛地举起餐碟,“我是想一碟子拍你脑瓜上!”
    “你思想斗争了那么久,我等得有点儿无聊,所以把你召来说说话。对了,生日快乐,哥哥。”路鸣泽举杯。
    路明非呵呵笑,恐怕那杯口都比你脸大,不,你脸是最大的。
    路鸣泽抿了口酒,忽而皱眉,“波尔多五大酒庄里,我最不喜欢玛高酒庄,因为它是波尔多产区的酒庄,酿出来的酒却有点像勃艮第产区的。”
    他闻着酒香摇头晃脑,“金枪鱼腩煎得正好,不过如果是我做,我会配松茸来调味而不是松露。”
    说着,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响叮当之势往前扑,“让我尝尝你的羊排...”
    路明非一巴掌拍在他的额头上把他推开,三两口就把剩下的羊排吞了。
    开玩笑,他在卡塞尔学院别的没学到,狗(芬格尔)嘴里抢食可是练出来了,‘抢食无二打,钢牙路明非’绝非浪得虚名!
    路鸣泽少不了要腹诽两个小气的家伙,当然,他的来意也不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
    他开始了魔鬼的蛊惑。
    不出所料的,路明非根本不上当,甚至插科打诨玩的不亦乐乎。
    路鸣泽转头看向窗外,夜雨凄迷,依稀间好像能看到某个吃着泡面独自疗伤的身影。
    他无声一笑,似是怜悯,在这个都能找到对应的犬系世界里,你觉得自己是哪一种呢?
    路鸣泽对路明非露出笑容,“总会有一天,你会真心来求我,那时我将给予你我所答允的一切。我先撤了,哥哥你十九岁啦,要尽可能地多惠顾我的生意喔,合作愉快。”
    “先等一下,问你个问题。”路明非忽然拉住他,有点忸怩地说:“你觉得...陈雯雯和诺诺谁更好一点?”
    “诺诺。”路鸣泽想都没想。
    “为什么?”路明非讶然。
    “相比文艺流,我更倾向于身材好的。”路鸣泽满脸严肃。
    ……
    所以,故事的最后,那个依然还是衰仔的家伙,终于克服了节奏和平仄,生生把那个‘过’字塞了进去。
    “我其实喜欢...过你。”
    在这种场合下,‘我其实喜欢你’这句话很容易说出来,此情此景就是为这样一句话准备的。酒非好酒,宴非好宴,陈雯雯敢孤身到此就该有关云长单刀赴会的觉悟。
    可路明非还是把多年的蠢蠢欲动埋在了心底深处。
    陈雯雯是他的同学,他曾经很喜欢她,直到今天还愿意帮她出头。无论他怎么变,都不会像捡起纸巾那样俯身去拾起她,没有高高在上,只是那份在青春里炙热滚烫的心意。
    对于他而言,陈雯雯就是陈雯雯,如果现在陈雯雯像以前那样打发他去买瓶可乐,他也起身就飞奔着去。
    总会有那么一个人,在野草疯长的青春时期出现在你的人生里,给予你力量,走过那段荒芜的日子。
    有些什么东西,就算时过境迁也永远都不会变的。
    ……
    雨下大了。
    顾谶将泡面盒丢进回收桶,拧开一瓶格瓦斯慢慢喝。
    还是那辆帕拉梅拉,在便利店门口停下,冷峭的身影大步走进来,湿气扑面,外边漫天都是雨。
    顾谶起身,看了眼楚子航苍白的脸色,“你现在应该需要一罐加热的八宝粥。”
    楚子航摇了摇头。
    两人一同出门,车子无声无息地过桥,开到了餐厅门口。
    顾谶裹着外套,深陷在座椅里。
    楚子航也差不多的样子。
    过了会儿,路明非竖着衣领遮住脑袋,拎着旅行箱一路狂奔出来了。
    车门弹开,这家伙马上钻进了车后排,还没坐稳就去看还在餐厅里的陈雯雯。
    隔着雨幕,落地窗的另一面,空调的风把路明非送的那束蒲公英吹散,陈雯雯站在飞散的蒲公英里,好像会随着那些白色柔软的小东西飞走。
    她望着这边,在玻璃上哈气,在那片小小的白雾上,三笔画了一张微笑的脸。
    车子发动驶离,顾谶眼镜都快滑下鼻梁,“约会连玫瑰都没准备吗?”
    路明非窘迫道:“情怀,蒲公英是情怀!”
    他仍记得以前陈雯雯摘过很多蒲公英放在装风铃草的纸袋里,吹起来就像下雪一样。
    少年情怀总是诗,对路明非来说,那段兵荒马乱又无比怀念的青春,就这样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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