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金銮殿,朝会。
    李烜端坐在皇位,左右文武官员一齐行礼。
    “臣等参见陛下。”
    “诸位爱卿,平身吧。”
    “谢陛下。”
    君臣礼毕,内侍太监扯着嗓子喊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内侍刚刚喊完,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
    “臣,特使李修涯,有本上奏。”
    按品级,李修涯的位子自然排不到殿内,不过他加了个特使的头衔,便是想站在哪儿就站在哪儿。
    许是李闲也得了消息,所以今日也准备来看看热闹,所以早朝开始之前,李修涯便是和李闲一起在低声说话。
    而李康与杨宣则在不远处死死的看着两人。
    另外就是张维和李旦,这对做惯了渔翁的师徒,总是假于人手,随时准备隔岸观火。
    李修涯迈步上前,李烜笑道:“朕命李卿彻查会试舞弊一案,难道已经有了结果了?”
    “陛下圣明,正是。”
    李修涯从怀中取出奏折,躬身道:“启禀陛下,臣奉旨彻查科举舞弊案,现已查明,换取杨过试卷者乃是会试考官之一,刑部侍郎朱叹,其中线索细节,臣已整理在奏折之中,请陛下御览。”
    “哦,快呈上来。”
    “是。”
    内侍快步接过李修涯手上的奏折,将之送到李烜面前。
    李烜打开奏折一看,随后眉头深深的皱起。
    虽然早就知道李修涯的字很丑,但用来写奏折,就更丑了。
    李烜看得眼花,觉得有些头疼。
    “李卿的奏折...嗯,很好。”
    写得好,下次不许再写了。
    李修涯闻言一愣,咧嘴一笑,这东西,他真练不好。
    言归正传,字迹虽丑,李烜还是勉强认得。
    越是看,眉头皱得越深。
    众臣见李烜眉目紧锁,有些疑惑。
    而知道内情的,神态表情不一而足。
    李旦和张维自然是装死,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李闲则是饶有兴趣,等待着接下来的大戏。
    而李康和杨宣则是神情紧张,而且还有点惊慌害怕的样子。
    良久,李烜合上了奏折,揉了揉额头,李烜问道:“李卿奏折中所说的,可是事实?”
    “臣所言句句属实。”
    李烜的眼神一冷,随后看向李康。
    李康不敢与之对视,只是看了一眼便连忙低下头去,惊出一身冷汗。
    杨宣轻轻咳了一声,李康咬了咬牙,不等李烜说话,上前一步,躬身道:“启禀父皇,儿臣也有本奏。”
    李烜冷冷的看着他,寒声问道:“哦?你所奏何事啊?”
    “亦是科举舞弊一案。”
    “嗯?”
    众人微微惊讶,怎么李康也要上奏此事吗?
    李烜将奏折往龙案上一扔,身子微微后仰,寒声道:“那你就说来与诸位工臣一起听听,朕,也想知道你有何话可说。”
    “是。”李康深深一揖。
    “自会试舞弊一案发生,儿臣夙兴夜寐,恨不能为父皇分忧,故而一直关心此事,虽然父皇命李先生为特使全权调查此事,但儿臣亦不敢置身事外,未曾懈怠。
    终于,与昨日将事情真相调查清楚,科举舞弊一案,确系刑部侍郎朱叹与杨过联合所为,此二人狼狈为奸,里应外合,阴谋欺瞒父皇,欺瞒天下,还请父皇明鉴。”
    李修涯听完,人都惊了。
    虽然知道李康肯定会将事情往朱叹身上推,却是没想到到这个地步,仍然要坑杨过一手,
    李修涯当即抢过话头,说道:“陛下,臣奏折中说得明白,舞弊一事,乃是朱叹陷害,与杨过无关,他的试卷被人调换,事先并不知情,臣从朱叹府中搜出的半张试卷便可以作为证据。”
    杨宣冷笑道:“李特使,殿下的意思也是说朱叹暗中调换了杨过的试卷,特使搜出的残卷当然就是铁证,但特使又凭何说杨过与此事无关呢?”
    李修涯哼道:“既是有关,那杨过怎会当着陛下和众人的面否认?”
    杨宣对此早有准备,只见李康说道:“此事本宫原本也很疑惑,但后来调查发现,杨过其人平庸至极,只是侥幸中了举入了太学府而已,平时杨过的课业并不好,甚至记性也很差,此事他的同窗可以作证。
    便是二人提前偷了试题做出,杨过自己却记不住,只得想了个换卷的办法,但刚好杨阁老当殿发问,那杨过一问三不知,自然露出了马脚,幸得父皇英明,将之识破。”
    “哈?”李修涯都气笑了,“依殿下的意思,是杨过和朱叹勾结,但杨过不过就是一个寒门举人,朱叹可是堂堂的刑部侍郎,两人之间并无来往,朱叹为何要出手相帮?而且聂大人之所以羁押候审,不就是因为怀疑他帮了杨过舞弊吗?据说还有人证呢,怎么现在变成了朱叹了?”
    李康故作模样的叹了一口气,随后说道:“这件事本来本宫也没想明白,多亏了李特使的提醒,事情终于说得通了。”
    “哈?”
    众人看向李康表演。
    李康笑声可是一声,随后道:“那杨过圆滑世故,竟是以花言巧语蒙骗老君,得以留在老君身边伺候,而聂大人与老君交情深厚,故而与杨过自然也有几分相识,当日杨过找上聂大人,便是想请聂大人帮其作弊,但聂大人刚正不阿,自然是严词拒绝,将其喝退,聂大人或是顾及老君的颜面,故而隐而不发,没有当众拆穿罢了。”
    “那朱叹又该怎么解释?杨过和朱叹可没什么交情。”
    李康微微笑道:“杨过和朱叹没交情,但是朱叹却是聂大人的门生,也是因此,聂大人才点了朱叹为会试考官,足见聂大人的信任。
    杨过找到朱叹,言及此事,朱叹自然心中疑惑犹豫,但杨过说是聂大人允准,朱叹自然不疑有他,哪里会想到这杨过竟是狡猾至此,扯过聂大人的虎皮将那朱叹诓骗了。”
    李修涯脸色潮红,显然被气得不行。
    他是真的没想到李康居然会如此恬不知耻肆无忌惮的颠倒黑白,无中生有,凭空捏造...
    李康见李修涯不说话,心中微喜,抬头看向李烜,却见李烜也冷笑着看着他,一时心虚,连忙避过视线。
    “李卿,你觉得呢?”
    李烜开口问道。
    李修涯拱手道:“请陛下恩准,押朱叹上殿对质。”
    李烜看着李修涯,又问了一句,“李卿是觉得康儿调查的结果与你的有出入吗?”
    李修涯闻言,心里一沉,他好像明白李烜的意思了。
    抬头看着李烜,那高高在上的帝王,李修涯突然觉得是那么的高不可攀。
    “臣请陛下恩准。”
    “准了。”
    李烜的语气淡漠,李修涯的心中微微一凉,随即露出一丝苦笑。
    很快,朱叹被押上殿来。
    因为李修涯给他做过工作,所以朱叹倒也没有哭爹喊娘的大喊冤枉,倒显得有些镇定。
    “罪臣朱叹,参见陛下。”
    “嗯,朱叹,朕且问你,科举舞弊一案,调换杨过试卷者,可是你?”
    “是罪臣一时糊涂,还是陛下恕罪。”
    李修涯连忙问道:“是谁只是你这么做的?”
    李康也急道:“是不是杨过?是不是你与杨过串通好的?”
    朱叹抬头看着李康,举起带着铁索镣铐的手指着李康道:“是四皇子殿下吩咐罪臣这样做的。”
    众臣闻言随即议论纷纷。
    李康气急败坏,喝道:“你胡说,本宫与你无瓜无葛,何时吩咐你做这样的事了?”
    朱叹对着李烜拜道:“启禀陛下,罪臣确实是受了四皇子命,偷偷将杨过的试卷换了。”
    李烜看向李康,轻声问道:“康儿,你有何话说?”
    李康拜道:“父皇,还请父皇明鉴,朱叹参与舞弊,本就是罪该万死,如今临时挣扎随意攀咬,莫不是受了某些人的指使?”
    这个某些人,自然是指的李修涯了。
    “是不是随意攀咬,四皇子殿下心中自然清楚,只是朱叹既然已经认罪,便是死罪难逃,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既然说是受了殿下的指使,那殿下也得拿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才是。”
    李修涯冷冷的看着李康,高声说道。
    “是啊,李特使说得有道理啊。”
    “但也没证据证明朱叹说的是真的啊。”
    “朱叹本身就是人证,还要何证据?”
    朝臣们闻言倒是低声议论起来,而知道朱叹原本就是李康的人的人,如今的情况却是闭口不谈,装作没听到。
    朱叹见众人不信,急道:“陛下,罪臣确是早就拜入四皇子门下,此事也是听四皇子安排,罪臣也是听命行事,还请陛下明鉴开恩。”
    “请陛下开恩呐。”
    朱叹连连拜着,边拜边求李烜网开一面。
    杨宣此时出班道:“启禀陛下,臣觉得朱叹之言并不可信。”
    “杨卿有何高见?”
    杨宣道:“刚刚殿下也说了,朱叹是聂大人的门生,而杨过找他合谋,朱叹一直以为是聂大人默许的,如今事情败露,朱叹感念聂大人的恩情,自然不会将聂大人供出来,故而臣认为,乃是李特使彻查时问及何人指使,朱叹一时慌乱,便是随意说是四皇子殿下,而李特使信以为真,故而将此事上报给陛下,朱叹为求自保,只得将错就错了。”
    李烜听了,竟是微微点头。
    “嗯,杨卿此言,朕倒是觉得颇合道理,朕相信聂卿的为人,定然是不可能做这种徇私枉法的事的。”
    众臣闻言微惊愣神,随后释然,尽皆沉默。
    “陛下?”
    李修涯直直的看着李烜,杨宣接过话,说道:“聂大人的品德人所共知,此次也是含冤入狱,臣请陛下当即释放聂大人,官复原职。”
    李烜道:“聂卿既然与此事无关,自然该放了,但他身为主考,仍有监察不力之罪,今日起,罢去枢密院指挥使一职。”
    “陛下圣明。”
    众臣齐齐跪倒一片,只有李修涯站在原地,双眼通红,死死的看着李烜。
    “臣不服,臣有异议。”
    李烜与众臣好似没听到一般,李修涯提高了音量,大喊道:“臣不服,臣有异议。”
    李烜看也不看他,只道:“会试舞弊一案,真相大白,证据确凿,将刑部侍郎朱叹及党羽杨过,择日问斩。”
    “臣等遵旨。”
    “臣不服,臣有异议。”
    李修涯心中悲愤万千,已有哭腔。
    “李特使许是查案累了,来呀,将李特使送到朕的后宫暂歇。”
    “是。”
    左右内侍上前,要将李修涯拉走。
    “臣不服,臣有异议...”
    “臣不服...”
    李修涯被内侍架着挣脱不得,身影渐渐远去,连同声音消失在殿内。
    李烜环视众臣,随后叹道:“退朝吧。”
    “臣等恭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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