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他,像看着一副画,恍恍惚惚,似乎陷入了画里面。

    不知道是不是深夜溜进来的缘故,像一个小偷,他不觉心跳加速。好半天,才想起自己的目的。低头掀开被子一角,轻柔捏起云修的手指。灯光朦胧,看不真切,只感到柔软的触觉。

    柏原点开手机,光线让云修眉头微蹙。柏原慌忙把手机朝下,等到他不再有反应,才缓缓举起手机,对着他的手指细看。

    指腹上早已没有血痕。白白净净,如这不可捉摸的真相,杳无踪迹可循。

    他沿着床边颓然坐下,云修均匀的呼吸声,一下一下很有节奏地传入他的耳内。

    如果,云修不是爸爸的儿子,那么,他也不是自己的弟弟。

    一根心弦被莫名撩动,轻轻勾住复又松开,如琴弦在回响,酥麻的感觉在心里震颤着荡漾开来,让他一时不知今夕何夕。他不知道自己怎会有这种想法,羞耻感油然而生。他不再看他,默默起身,轻轻阖上房门。

    走廊上,那些阴暗的画浮在阴影中。他曾多次站在这里,但从来没想过,他们中的一个人,会不属于这里。

    次日早晨,云修下来时,柏原一直注意着爸爸的表情。

    虽然还是一如既往地不苟言笑,严肃地吃着早餐,但他还是观察到一丝异样的神色,从程雄看见云修开始。

    云修穿着蓝色条纹白领衬衫,外罩一件灰色羊绒马甲,修身的设计勾勒出恰到好处的身体曲线。搭配深蓝色卡其裤,贴合修长的腿型,让人不自觉就被吸引。

    当知道他们有可能不是兄弟时,柏原总是不可控制地想要去关注他、观察他。以前没发现的细节,现在都想一一看清。也许,可能隐隐还是觉得他们在一起相处的时间所剩不多了。不管最后是谁离开,他都不确定,日后是否还能维系原来那种感情。

    云修看向他,脸上浮现淡淡的表情。一边把臂弯里搭着的浅色廓形大衣扔到沙发上。他没有以前活泼,会跟自己打暗语,调皮地一笑。

    他不能想象,如果云修不是自己的弟弟,或者自己不是他的哥哥,那以后会怎么样。可以肯定的是,他俩不再有血缘关系。

    如果自己不是这家的亲儿子,他没什么好想的。如果云修不是,那么,他会回到自己的家。或许在那个家,有他真正的哥哥,那个哥哥会取代他,叫他起床、跟他一起吃早饭、开车送他上班、晚上陪他聊天、互相说笑……

    想到云修露出开心的笑容,他就不愿再往下想,并对那个隐形的哥哥心生妒意。

    餐桌上,悄无声息,像最后的早餐。

    程雄拿眼瞧这孩子,好像第一次见。他曾经认为云修长得像妈妈,但现在,他不觉想从他脸上看到周涵的影子。云修感觉到了注视,抬起头,他只好收回目光。

    柏原吃完,坐到沙发上,像在出神。其实他在注意周围的动静,看到小姨只闷头吃饭,爸爸在看手机,帮佣在厨房里忙碌,司机还没进来待命,云修的驼绒外套搭在沙发扶手上,可能待会要出门。他觉得这是个好时机。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拇指大小的录音笔,悄悄拉开爸爸的公文包,将这东西摸索着放在侧包的笔袋里。他知道,这个地方,程雄从来不放笔。然后,轻轻摁下,看到绿色的小灯亮起,又悄悄拉上拉链。

    出门时,天阴沉着。柏原看着爸爸的车离开,然后走到云修身边,问他去哪,要不要送。

    云修说了句不用,把大衣一披,就往外走。

    柏原想,这小子态度越来越差了,如果找到自己亲哥哥,估计连看自己一眼的耐心都没有了。

    这样一想,他就不想上班,只想跟着他,看他到底去哪儿。那老头到底是谁?真是赵医生?不会,是他爸爸吧?今天打扮得这么好,没准老头要把哥哥带回来给他认识。

    越想越烦躁,柏原发动车子时,发现手指还不灵活了,不由气得拍几下方向盘。

    他想起朱可希,于是,埋头在卡夹里找她的名片。

    当时,她居然给了他名片,说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联系她。也是在那时,他认为她不一定爱云修。

    恋人向她吐露秘密,她却转身兜售,虽然没提条件,但迟早会提。说给他尚可,如果说给那些对弟弟有企图的人呢?居心叵测的女人。

    他扔下名片,决心压制住自己的想法。再迫切地想要知道云修的秘密,也不该通过这种方式。

    但当他准备撕掉名片时,又迟疑着扔到车上的收纳箱里。那里都是不经常用的东西,所以放在这里代表放弃它了。车开出院门时,他明白自己只是在自我欺骗。

    ☆、陷井

    如果,世间没有欺骗,那么,自己的人生会是什么样?

    柏原不知道,也许妈妈还活着,也许云修不会来到这个家里。那个若干年前像圣诞礼物那样突然降落的、神一般的礼物,他就不会得到。

    他趴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录音笔的光点在黑暗中闪烁,耳塞塞住他的耳朵,却没能塞住他汹涌而上的情感奔流。

    刚开始,怕被人听到,采取了这么个小心的动作。钻进去没一会,就感觉喘不过气来。

    可现在,他维持这个动作已有一段时间,思绪被其它因素牵引,连自己差点被憋死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神的礼物,终究是要收回去了。他,能怎么办?

    柏原在第二天早上才顺利回收录音笔,因为当晚爸爸回来很迟,而且,他有个习惯,除了早餐时间,一般都会把公文包锁在书房或卧室里,柏原没办法接近。

    因此,录音里有一长段一长段的空白。他不断拖进度,直到听见一段对话。他听出来那是沈道成的。

    沈:既然都知道了,你不打算挑明,让他离开吗?

    程(沉默半晌):苏悦那么处心积虑,我一下挑破,不是很吃亏?

    沈:你叫我查的,我查清了。最近,跟他走得很频繁的,就是姓赵的。他可能也觉察到什么,原来一直住在着附近,前两天突然搬走了。

    程(哼哼几声):叫他跑!看这把年纪能跑多远。我不急,先让苏悦的儿子吃点苦头再说。

    他似乎还是气不过,突然大声说:周涵胆小怕事又猥琐,都不明白看上他什么!

    听到周涵,柏原觉得好熟悉,那名字迎着记忆的长河逆流而上,渐渐在浪涛中脱离形骸。

    周涵,周涵。是的,那个周涵,那个一直跟程式地产扯不开关联的人,几乎每条旧闻都会跟他联系在一起的人。

    沈:有条新消息,刚才他在一电台节目匿名举报你了。

    接着听见击打桌子的声音,程:现在还有什么好举报的!就算举报也应该我去啊,把人骗了那么多年!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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