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
    秦灼重活一世,知道许多旁人都不知道的事,但颜家公子就是济世堂的女大夫花辞树这事,还是在长宁侯府见着这人才知道的。
    至于兴文帝为什么在四方节度使独独留了东临颜家的公子在京城做质子,她前世倒是听说过一些传闻。
    此事说来可笑。
    跟秦灼还在谢傲雪肚里的时候,就被国师预言是帝星降世一样。
    颜辞镜出生的那一天,颜夫人待产之时,便有仙气飘飘的道长上门,说贵府祥瑞千条,尊夫人肚子里的这一位是天生的皇后命。
    据说东临节度使颜晖大人当即把那位道长奉为座上宾,但道长仙风道骨不要金银财物,也不食酒肉,说完颜夫人将生下的是‘天生皇后命’的主儿,就转身离去了。
    那一天,颜府上下喜笑颜开,只等着夫人诞下千金。
    可谁也没想到,颜夫人最后生的是个儿子。
    颜晖当时气得险些昏过去。
    自古以来,哪有皇后是男的?
    可颜大人回过神来,想找那位胡言乱语的道长算账,却发现那人跟从来没在东临出现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个被预言‘天生皇后命’的颜公子被养在深宅大院里,颜晖为了让人们淡忘这个传言,基本不让他出现在人前,直到养到五六岁,兴文帝不知从哪听说了这档子事,让颜家把颜辞镜送去了京城当质子。
    原本众人也没往这个传言上头想,只当是兴文帝为了牵制颜家,才做此举。
    但赵经纶今日找到她这里,特意提起了这一茬,显然是要拿颜公子的那个传言说事了。
    秦灼心知肚明,面上却装作浑然不知,淡淡反问道:“不管是何缘故,与我何干?”
    赵经纶被她问得一愣。
    心中大喊:君上你怎么不走寻常路?
    按照常理,这时候她不该问一句是什么缘故吗?
    秦灼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晏倾也没有开口问的意思。
    “是因为我们颜辞镜颜公子在出生那日,有仙道算定他是天生的皇后命!因此才被皇帝留在京城做质子。”赵经纶只能硬着头皮,自己把话接下去,“君上您想啊……”
    “我不想。”秦灼果断拒绝。
    赵经纶的口才还没有发挥的机会就又被打断了。
    他在心里叫苦不迭:想说个事怎么就这么难呢?
    秦灼基本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原本说一个男子会做皇后是极荒唐的事。
    估计颜晖这个做爹的都不信,才会把颜辞镜送到京城做质子,一待就是十多年,先前都不闻不问的。
    反正颜家儿子多,颜辞镜虽是嫡子,但自小没养在身边,没什么父子亲情,这个儿子也跟没有差不多。
    可秦灼做了永安君,杀退了北漠军之后,这事就不一样了。
    她日后若真的可以登上至尊之位,早早来北境做助力的花辞树,对颜家来说就又有用了。
    颜晖的如意盘算打的这样响。
    秦灼却有些厌恶这样的做法。
    她不欲与赵经纶多说,抬头朝前边看了一眼,刚好看见沈文轩坐在池边钓鱼。
    “晏倾。”秦灼喊了他一声,俯身与他低语,“你好好教教他和那位爱算计的颜大人怎么做人,我去前头看看先生。”
    晏倾闻言,点头说:“好。”
    秦灼同他说完,又朝赵经纶道:“我府里的事,都是晏大人说了算,赵先生有话只管同他说便是。我还有事,先失陪了。”
    赵经纶心说让君上选颜家公子做夫婿这种事跟晏大人说,那跟自寻死路有什么区别?
    他不想找死,便试图喊住秦灼,“君、君上……”
    秦灼却充耳不闻,径直从他身侧走过,入了小径,行至沈文轩身侧。
    老先生身着青衫,木簪束发,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池边垂钓。
    一边摇着羽扇,一边哼着小调,也不知坐了多久,鱼篓还是空的,一条也没钓上来。
    “先生。”秦灼喊了他一声,就地盘坐在草丛里,低声提醒道:“钓鱼的时候,哼小调是钓不着鱼的。”
    更何况,先生手里还拿着羽扇扇风。
    这样的动静,若还能钓上鱼来,只怕被钓到的那条鱼也笨得不行。
    人吃了,只怕都要变笨。
    “阿灼。”沈文轩瞧见她来,也不奇怪,只笑了笑,又继续看向池边,“这池子里的鱼本就是府里养的,钓不钓得上来,又有什么关系?”
    老先生这些年大多时间都用在了著书立说上,自打离开京城,被皇帝派人追杀了一路,被花辞树救了带到北明城来,反倒比以前更想得开,没事的时候钓钓鱼、下下棋,有事的时候就给宋文正他们出出主意。
    秦灼伸手接过了沈文轩手里的羽扇,一边替他扇风,一边同他说近来北境和京城发生的事,有不解之处,便请先生替她解惑。
    沈文轩先前虽被奉为帝师,却有名无实,兴文帝给他帝师之名,朝中有争议的事,却从不听沈文轩的劝诫,即便有时候听了,也是表面功夫,背地里又是另外一副做派。
    老先生从一开始的劝兴文帝要为国为民,到后来心灰意冷,只在帝师府和崇文馆之间来去,又因秦灼的事,直接跟兴文帝决裂,挂冠而去。
    直到现在,听秦灼问利国利民之举,才颇得为人师者的欣慰。
    而不远处的廊下。
    晏倾看了师徒俩许久,才想起跟前还有赵经纶这么个人似的,开口问他,“你们想让颜辞树顶着颜辞镜的身份与君上联姻?”
    赵经纶闻言,顿时神色骇然。
    简直像是大白天见了鬼。
    晏倾依旧面色如常,“那位天生皇后命的颜辞镜颜公子早在十多年前就死了,你们那位颜大人让颜辞树顶着他的身份去京城做质子,如今还想让他做君上的夫君,你们颜家还真是会物尽其用啊。”
    “晏、晏大人,你在胡说什么?”赵经纶矢口否认。
    真正的颜辞镜早在十多年前就死了,颜晖生怕皇帝觉着是颜家故意欺瞒,因此怪罪,让与颜辞镜生的最像的弟弟颜辞树顶替其身份去京城做质子这事,只有颜晖和几个心腹知道。
    又时隔多年,绝无可能被旁人知晓。
    赵经纶这样想着,强撑着再次开口道:“我们公子就是颜辞镜,十多年前因病夭折的那个才是四公子颜辞树,晏大人许是记错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晏倾并不争辩,面色淡淡道:“回去告诉颜晖,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他看着赵经纶的目光,像是能看透人心一般深沉,“他骗皇帝想怎么骗都行,想骗我家君上,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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