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倾凝视着她,眼中水雾一点点聚起。
    刚说完让他哭着求自己的秦灼却抬起宽大的广袖挡住众人的视线,一把将晏倾抱住了。
    “怎么办啊?晏倾。”她紧紧地抱住晏倾,“你皱一皱眉,我都心痛。”
    晏倾原本是为了演戏,半天眨眼才硬生生逼出来一点泪意,在听见她这句话之后,眼眶瞬间就红了。
    去年在北山夜宴上,秦灼当众与他闹翻,说‘你哭,我就喜欢看你哭’。
    到今夜的‘你皱一皱眉我都心痛’,不过大半年而已。
    却足以让晏倾从濒死到新生了。
    “没事的,灼灼。”晏倾的脸被秦灼的广袖给挡住了,他泛红的眼眸也只有她能看的见。
    他所有的温柔与不舍,也只给她看。
    晏倾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同她说:“只是演戏而已,我知道你舍不得,也不会真的当众欺辱我,我都知道的……”
    秦灼今夜是真的喝了不少酒,方才说的那些话原本是早就想好了,说给旁人听,让他们以为晏倾一直被她糟践、欺辱,这样晏倾不堪忍受、愤而离去,回到京城回到皇帝那边,也算有了名头。
    可她从前私底下调戏晏倾也就调戏了,自己高兴了,旁人又不知晓。
    更何况,两情相悦的人,言语调笑,这样欺负又哪里能算是欺负。
    情趣罢了。
    这事当众做,就不一样了。
    晏倾红着眼尾,可怜又可爱的模样,秦灼根本不舍得让旁人瞧见。
    半点都不许旁人看去。
    这戏刚开始演,她才说了两句词便没法再继续,抬袖把人遮住了。
    秦灼做事一向果断利落。
    此时却有些怅然,轻声道:“我已经开始后悔了,我舍不得你走。”
    “灼灼。”晏倾低声唤她,“我又何尝舍得下你。”
    秦灼听他这样说,明知这会儿应该继续演,可她就是说不出羞辱他的话来了,直接同他说:“这戏我演不下去了,换个法子吧。”
    这戏唱到一半,她罢演了。
    晏倾也不能硬让她欺辱自己,只能满眼无奈地看着她。
    此刻歌舞暂歇,满座悄然。
    众人都不知道这两人抬袖挡着不让人看,究竟在做什么,大气都不敢出。
    “君、君上!”顾长安喝多了,瞧了秦灼和晏倾半天都不见她把袖子放下,不由得开口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呢?这大庭广众的……”
    席间想做永安君夫婿的各家公子,大多都是家财万贯商户之子,别的不说,就是钱多,相貌生不错,听闻永安君招贤纳士不问出身,北境将士正缺军需银子。
    这才想着趁君上还没真正问鼎九五之尊的位置前,来砸银子博个功劳,争做君上枕边人。
    生怕来晚一步,日后朝君上示好就是那些士族子弟,到时候都没他们这些商家子站的地儿。
    可今夜看君上对晏大人这样那样,可见做她的枕边人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一般人做不来这事。
    也有觉得自己不一般的,如同林升这样,觉着自己从前在烟花柳巷找过花魁美人,见识过不少手段,若是自己拿来朝君上邀宠,想来也是行得通的。
    两拨人的心思完全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阿灼……”谢无争看秦灼一直抱着晏倾,拿袖子挡着脸不让人看,也觉得有些不妥,不由得低声喊她。
    可喊了两三声,秦灼都没有反应。
    刚脱离秦灼怀抱没多久的林泽神色微妙道:“这会儿……君上怕是听不见。”
    “别管她。”花辞树倒是淡定得很,拎着酒壶自斟自饮,“只要她不嫌丢人,谁又敢多说什么?”
    对面的徐丹青深感赞同,举杯跟花辞树隔空对饮。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饮尽了杯中酒。
    一旁的初五见状,也端起酒杯,有样学样。
    顾长安被两人夹在中间,实在是有点坐不下去了,索性扶着桌案起身。
    他摇摇晃晃地走向主人席,直接挨着晏倾坐下,还伸手把秦灼的袖子拽着按在了桌案上。
    顾公子喝的多了,挨着晏倾的时候,直接把他撞得往秦灼倒去。
    又在拽秦灼袖子的时候,把她往前扯了一下。
    于是,遮住两人脸庞的广袖落下时。
    秦灼和晏倾就亲上了。
    还是晏倾倒向秦灼怀里,像极了妖妃勾引君王的那种姿势。
    席间众人看到这一幕,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初五睁大了一双蓝眸。
    谢无争愣了一下,当即转头看向别处。
    林泽连忙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断默念:“我没看见、我没看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秦灼本人都顿了顿。
    晏倾也有一瞬间愣住。
    片刻后,两人,齐齐回过神来。
    晏倾起身坐好,伸手把不知何时被扯开的衣襟拉好。
    秦灼咬牙,把被顾长安压在桌案的袖子扯了出来,结果力道过大,连带着把晏倾的袖子也扯了。
    只听得“撕拉”一声。
    席间众人听得一个激灵。
    那抹雪白的衣袖随风飞入席间,翩然落在了地上。
    座上有人低声感慨道:“君上的男宠真不是谁都能当的。”
    秦灼闻言顿时:“……”
    晏倾看了看自己被撕裂的袖子,又抬眸看了看秦灼。
    他还没开口说话。
    挨着他坐的顾公子傻眼了片刻之后,忽然痛心疾首一般开口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公子爷本来盘算着今夜这梁园宴可以收到许多银子。
    满座锦衣客,这么多富家公子,在他看来那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一想到可以从每家都榨出不少银子来。
    顾长安今夜喝酒,那就是来者不拒,谁来与他攀谈,谁来敬酒,他都喝。
    愣是把酒量不错的他,早早就喝醉了。
    他先前早就跟秦灼说好了,要往哪几排多看几眼,哪几位要多给眼神。
    结果秦灼不照做就算了。
    先是抱了林泽,再是抱了晏倾,她不看席间众人就算了,还抬袖遮着不让别人看她。
    这怎么让别人给北境砸银子!
    顾公子想想都好气,也顾不上眼下在哪,是什么场合了。
    他忍不住起身拍桌子,还连拍了三下,“本公子跟你们说了多少次,想玩什么花样关起门来随便你们怎么花,别让人看见,别让人知道,你们怎么就是不听?”
    席间众人一听,有些愕然,不由得低声议论道:
    “君上平日里就喜欢在晏大人身上玩花样啊?”
    “你看君上对晏倾那样,就知道平日里有多轻贱他了。”
    “若是有心爱重,怎会当众如此?”
    秦灼听着众人这般议论,不有心道:我这戏唱到一半就停住了,你们还自己开始胡乱填补了?
    晏倾把顾公子拍桌子的手给拉了下来,冷声道:“顾长安,你喝醉了。”
    “本公子没醉!”顾长安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被晏倾碰触过的手腕处凉凉的,极其舒服。
    他平时不敢挨晏倾太近,这会儿却整个人都贴在了对方身上,还硬要说:“你才醉了!”
    晏倾把他扒拉开,刚要说话。
    就被顾长安抢了先,“你还疯了呢!”
    “你这样没名没分地跟着秦灼,人家都说你是男宠!”顾长安喝多了,脸热得难受,一个劲儿地往晏倾手臂上贴。
    秦灼眉心一跳。
    心道:难道我演不下去的,顾公字要来代劳了?
    她伸手扒拉一下顾长安,想看看他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
    然后,手就被顾公子拍掉了,“本公子还没说完呢,别动。”
    离得最近的谢无争和林泽:“……”
    花辞树的酒没法继续喝了。
    初五已经在左手拍右手,试图理解这几人到底是做什么。
    “别学。”徐丹青这几个月时常跟初五在一处,差不多已经摸清了这少年的好学之心,忍不住开口提醒了一句。
    别学了。
    这不是你能琢磨清楚的事情。
    秦灼确定顾长安是真醉了之后,开口吩咐身边的侍女:“来人,扶顾公子下去歇息。”
    两个小侍女上前,弯腰去扶顾长安,“顾公子,奴婢……”
    “别碰本公子!”顾长安忽然蹦了起来,一把将两个伸手来扶他的小侍女推到在地,“你们休想污了本公子的清白!”
    秦灼:“……”
    两个被推倒的小侍女:“……”
    席间众人:“……”
    连原本该冷脸的晏倾,差点都绷不住了。
    他伸手把顾公子扶了起来,“那我扶你回去歇息。”
    顾长安被他扶着倒是没闹,还一头倒下来,往他被撕了衣袖的手臂上贴。
    一张俊脸还翻面地贴贴。
    晏倾说送他回去歇息,刚一起身,又被顾长安拉着坐了下来。
    “晏兄啊。”顾公子忽然这样喊他。
    众目睽睽之下,晏倾也不好直接把他打晕了,让人抬回去。
    他耐着性子,问顾公子,“顾公子何事喊我?”
    顾长安醉醺醺地说:“咱们也算颇有情义的兄弟了,有几句心里话,我一直想跟你说,但又怕你冻我、打我……”
    他说到最后半句的时候,声音忽然轻了下来。
    轻的只有离他最近的晏倾能听清。
    席间众人伸长了耳朵等着听君上身边这些人的秘闻。
    一时间,整个梁园都静悄悄的。
    只有夜风吹落枝头繁花的些许动静。
    晏倾闻言,抬眸同秦灼对视了一眼。
    他很快就收回目光,问顾长安,“你要同我说什么?”
    顾长安听他开口问自己了,连忙坐直了些许,“近来北明城的传言那么多,你没听说过么?”
    他也不等晏倾接话,便自顾自道:“城中的地下钱庄都开了赌局,压无争做君上正夫的最多,我跟颜兄紧随其二,而后是初五,下注给你的人少之又少,你可知为何?”
    晏倾闻言逐渐面无表情,“为何?”
    顾长安只觉得自己抱住的手臂更凉了,周遭寒气萦绕,他整个人都越发舒坦。
    公子爷眯着桃花眼,笑道:“他们说,无争是谢皇后亲自教养的,当为正宫。颜兄呢,好歹是东临颜家的公子,身份尊贵,又在前线救死扶伤,就算做不了正宫,怎么也得是个淑妃。”
    他说着,抬手指了指自己,“本公子如此尽心尽力,真要论起位份来,一个贵妃之位是跑不了的。”
    “只有你!”顾公子指着自己的手放下,拍了拍晏倾的手,“夜夜以色侍人,媚上邀宠,只配做个男宠,无缘正宫之位……”
    话声未落。
    晏倾忽然一把将顾长安推倒在案上,他起身,取出了腰间软剑,直指顾长安,朝秦灼冷声道:“顾长安如此羞辱我,今夜不是他死,就是我死!”
    桌案险些被撞翻,酒壶杯盏尽数掀飞,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顾公子后背撞得生疼,还昏昏沉沉地不知发生了何事,再睁眼细看,脖子上已经横着一把剑。
    席间灯火通明,映得剑锋寒光慑人。
    他险些吓晕过去,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我是谁?
    我在哪!
    席间众人也有些反应不过来。
    明明刚才还好好地说着话。
    这晏大人怎么忽然就发了怒,要跟贵公子闹个你死我活了?
    “晏倾,你这是做什么?把剑放下!”秦灼起身,眼神瞬间从看戏变得严肃起来。
    她伸手去夺晏倾手中剑。
    “他这样羞辱我,你竟护着他!”晏倾却忽然把顾长安拉了起来,手中长剑一送,作势要取他首级。
    秦灼一下子都有些不知道这戏要怎么接词。
    她放出手腕上的红丝缠住了晏倾的软剑,趁机把顾长安扯了过来,护到身后,把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负心汉模样学了学个十成十。
    秦灼皱眉道:“长安不过是醉后胡言,他这样的性子,怎么会故意羞辱你?你莫要小肚鸡肠,胡思乱想!”
    “你还替他说话!”晏倾双目泛红,像是一腔深情被辜负,满心赤城喂了狗。
    他一脚踢得桌案翻飞,强行收回了被红丝缠住的长剑,一剑将桌案劈成了两半,恨声道:“你今日若要护着他,我就连你一起杀了!”
    一时间,满座皆惊。
    “孤云!”谢无争连忙起身,上前制止。
    初五一声不吭,拔出长剑就扑了上去。
    “晏倾!”花辞树连手里的酒杯都丢了出去,
    “晏大人!”徐丹青也拔了剑。
    本来这几人都想着把晏倾制住,替顾长安解释一二,把这事说清楚就行了。
    谁知晏倾这次是动了真格的。
    几人联手都制不住他。
    转眼间,众人打成一片,整个宴席乱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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