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县尉段知言,复将疑惑的目光望向自己,方炼急忙解释:“段公,这厮的作案手法,某已然明晓,待某演示一番,给你看看便知。”
    很快,为了演示的他,迅速找到一根绳子与一截木棍,当着段知言的面,熟练地将绳子绑在棍子中间。
    “段公,这就是凶手的攀爬工具。”方炼侃侃言道:“凶手要进入二楼,为了摭人耳目,必定不会走人来人往的公用通道,只会从这楼下的僻静之地,利用这攀爬工具,悄然潜入二楼。所以他会将这截短木棍用绳索系上,从下面抛扔而上,然后用力一拽,让棍子卡在栏杆中间,从而起到固定作用,自己随后再从下上攀,缘绳而上,来到二楼。到达二楼后,他收起棍子,卷好绳索,从早已暗中挖好的孔洞潜入房内,开始行凶。”
    “而他杀人之后,复利用此工具,从楼下攀绳而下,悄然脱离现场。他到达地上后,再一松绳子,将那卡在栏杆中的木棍松脱,便可将攀爬工具一齐带走。这般简易之举,在不明就里的外人看来,自是一点端倪也看不出呢。”
    方炼转过头,望向李夔的目光满是佩服之色:“幸得有李夔你来点拔,才让某最终明白这狡厮的手段。噫!说起来,真是不明眼前云与物,只缘身在此山中啊。”
    听到方炼在这里自我表现般的大讲一通,李夔又朝他露出赞许的微笑。
    方炼话音刚落,李夔便接着说道:“方帅说得是。从现场实证来看,这名凶手必是以这般方式,得以从容地上下楼层。而某在这里,还要再强调一点。那就是,此人必是对这怡春院的布局结构十分熟悉,同时知晓诸如红鸯等人的接客规律与时间,才能抓住合适的机会作案。而且某估计,此人必已多次利用他人不注意的时机,悄悄来到二楼,从外面对桦木墙壁悄悄进行改动,制做好能够让自己悄然潜入的机关暗洞。在这样的准备工作都已彻底完成后,凶手才能保证他后面的一系列作案行动,能得以顺利进行。”
    他轻咳一下,又朗声道:“所以,综合现场堪查所得的具体情况,我们现在可以大致判断出凶手的样子与范围了。”
    “哦,李夔说来听听。”段知言双眼一亮。
    李夔望着段知言满是探询的目光,沉声道:“这名凶手,必是身材中等且颇有武功之辈。且是在这怡春院内部做事之人。”
    李夔的话,听得县尉段知言又是为之一怔。
    “李夔,你是说,这凶手竟是这怡春院里的某个人?”
    李夔重重地点了点头。
    段知言呐呐道:“若真如你所说,这凶手是怡春院中的某人,那却该如何把他揪出来呢?”
    李夔微微一笑:“是啊,此事最为怪异的地方,就是在这里。所以接下来,我们却该让一众不良人好好检查一下,这位红鸯,平日里与怡春院的众人及嫖客,却是有何等关系与往来,此乃为查案之关键所在。”
    段知言嗯了一声,立即问道:“既如此,你下一步,却是要审问何人?”
    “立即安排房间,审问那老鸨胡春。”李夔沉声回道。
    “方才你不是已问过了她么?为何还要重新提审?”
    “因为,这个老鸨胡春对于女妓红鸯,必定十分了解。官府若要缉凶,必须从她身上得到更多的信息,再顺藤摸瓜,去找到最终的凶手。”
    李夔的话,令段知言频频点头。
    “很好,那段某现在亦命人在妓馆中收拾出一间房来,由你来主审。”
    “是。”
    很快,老鸨胡春被单独带到了一间静室之中。
    在这里,由县尉段知言与李夔一起来审问她。
    见到在虎头椅上端坐,面目严肃的县尉段知言,以及侍立一旁表情同样冷峻的李夔,原本一脸不耐之色的胡春,下意识感觉心下一凛。
    “胡春,接下来,某等所问,尔要据实回答,不得有误。如有欺诳,必不轻饶!”段知言板起面孔,先对她厉声斥叱了一句。
    胡春肥胖的身躯一颤,立即回道:“段公在上,某必据实而答,安敢有半点虚言。”
    “好,那接下来,由不良人李夔来问,你可要好好作答。”段知言一语说完,扭头对李夔道:“李夔,你来问她吧。”
    李夔点了点头,快行几步,来到胡春旁边。
    他看到,而前的老鸨胡春,微低着头,一脸恹恹不快之色。
    见李夔朝她走来,胡春抬起头,一双死鱼眼睛偷偷地瞥了他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去。
    李夔面容平静,问了她第一个问题:“胡春,这女妓红鸯,是何来历,又是何时来到怡春院的?”
    听到李夔这一问,胡春一愣,但立即回道:“回禀官爷,红鸯她自称是河洛之人,她是在中和四年末,为避黄贼流寇(即黄巢之乱),与其父一道,一路西逃,来到汧阳。到了汧阳后,其父病死,红鸯为筹葬资,自愿卖身典当。因其年轻貌美,被某看中,遂出资赎买了她。自她入得怡春院以来,时到今日,已近两年了。”
    李夔点了点头,又问道:“那红鸯在怡春院中,待人接物如何?与人交往如何?”
    胡春眨了眨眼,便回道:“红鸯在我怡春院中,因为貌美善言,多才多艺,倒是颇受客人喜欢,实是我院中难得的红牌散妓呢。若依某说,就是比那教坊里的前头人,亦不为过呢。”
    她略顿了一下,又急急说道:“红鸯如此出类拔萃,倒令某怀疑,她虽自称是河洛人氏,却只怕是从宫里逃出来的宫妓呢。只不过,她的具体身世,她一直详说,某却也无从得知。但她这般出众,休说一般的贵客豪戚喜欢,就连本县的韦县令与陈县丞等人,亦是对她十分高看,直把她当成教坊的官妓一般。常常招她前去献唱比艺,殷勤捧场呢……”
    听着此人絮叨言语,李夔一时沉默。
    前世看过唐史的他,却也大概知道,这老鸨胡春的话里,所说的什么宫妓、官妓、散妓与前头人之类,到底是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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