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不知道,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威妥玛路那里出了大事!
    22-19
    这个时候,杜公馆里就十分安静。
    傅雪岚来了,带着浅仓夫妇走了。公馆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但不久之后,洪太太却来了。
    她一进门,看见杜先生,就撇着红红的嘴唇,瞪起黑黑的眼睛,脸上似有杀气!
    “三哥,”她开口就说:“去年八月,杨柳街丢的货物,侬还想要伐!”
    杜先生吃了一惊,没想到她竟然提起这件事!这也是他放不下的事!
    “怎么呢,你又得到什么消息?”他轻声问。
    “有人看见了好伐,昨天夜里,刘寅贵手下的崔槐,往十六铺货场里送了一批货,还派了人守着!侬说说好伐,他送去的是什么货!”
    “洪太太,你是怎么知道的?”
    弄不清楚的事,就先问别的,或者,摸一摸边缘,这是杜先生的人生经验。
    洪太太很了解这位杜先生,也明白他这一点小伎俩。他的本意是,你还有什么我应该知道的事!你说清楚了,我才会接着说!
    “三哥,侬不好装模子好伐。阿拉事体,侬想想也就全明白了好伐!”
    “哎呀,对不住,我是真不明白。”杜先生笑着,和娇艳的洪太太开玩笑。
    “阿拉远房亲戚,在战场上弄来几支枪火回来,侬晓得伐,亦放在货场里的!”
    “哎呀,那有几支呀?数字总好有一个吧?”他继续笑着说。
    洪太太生气了,把手里的白手绢向他一甩,“三哥侬不好和吾开玩笑好伐!说正经的!”
    杜先生也不客气,“好呀,那就说个数把我听!”
    洪太太没办法了,只好说:“亦没好些,两三百支上下吧!”
    杜先生可大吃一惊。他的耳报神确实告诉他一个消息,说洪太太藏了不少枪支,都是从战场上弄回来的。他原来想,有个一二十支就不错了!没想到竟有这么多!
    他瞄了洪太太一眼,又猜测,这个数字恐怕也是打了折扣的!
    “洪太太,这是你远房亲戚要的?想弄到东北去?”他似乎很随意地问。
    “是地呀!这个事体侬可不要弄得满天下都晓得了!日本人也在追呢!”
    “明白了,你的货,也藏在货场里,是不是?也派人守着,是不是?然后就看见刘寅贵也在货场里藏了一批货,是不是?”
    “就是地呀!这还不明白!侬真是地!”
    “那么,你怎么知道刘寅贵那批货,就是我们丢的货呢?”
    “侬动动脑筋想一想好伐!他刘寅贵还有什么货要介个样子藏着!不是吾们丢的货,又是什么!侬想想就晓得了!”
    “那么,你的意思是什么呢?”
    “三哥,黄老板的股份里,还有吾一小股呢!去年丢掉的货,也是吾的损失!侬想想好伐,阿拉要不要把介个损失找补回来!”
    其实,从洪太太一开口提到刘寅贵的货,杜先生就猜到她的意思了。他和洪太太绕了这么多圈子,实在是因为自己也有一些犹豫。
    几天前,为了帮国军给药品掉包,他其实已经和刘寅贵讲和了。双方各息干戈,为**抗战做一点事。刘寅贵也帮了忙,没再从中作梗。虽然最后药品还是被日本人扣留了,但人家已经尽了力了!
    现在再揪去年丢的货,就有过河拆桥之嫌,也与他一向的为人和处事原则不符。
    但话又讲回来了,那是一大批货呀!张老板告诉他,整整丢了三十箱货,至少价值九八万元!这个损失实在太大了!
    他想收回这批货,却又伸不出这个手!心里真有一些矛盾。
    洪太太也看出杜先生的犹豫,说:“侬做不来,阿拉找张老板去!如何!”
    这是杜先生更不愿意的事!去年,陈组长他们怀疑张老板暗通日本人,阻拦工厂搬迁,被陈组长他们在客厅里扔了几颗手**,据说炸得惨不忍睹。
    洪太太去找张老板,张老板一定会大动干戈,要弄回那批货!那么,青帮和洪门之间,就算彻底闹掰了!刘寅贵一定认为,是他杜月森在背后捣的鬼!
    平心而论,他还是不希望和刘寅贵闹僵。这些日子,上海暗中发起罢工罢市,刘寅贵也是出了力的。
    想到这里,他就说:“洪太太,请你不要着急。这件事,你让我想一想好不好。想好了,我再和你商量,好不好?”
    洪太太知道杜先生有足够的精明,他要是想好的事,一定能办得圆满!
    她这么想着,就站了起来,撇着红嘴唇,万分妖娆地说:“三哥,吾告把侬,就是这一两天,侬要给吾一个说法!不然的话,阿拉就去找张老板!他一定支持吾!”
    洪太太终于走了,杜先生可陷入到难以决断的境地里。
    22-20
    这天上午,温柔可爱的阿花,伺候高宗武吃过早餐之后,就挽着他的胳膊,笑意盎然地陪着他离开了国际饭店。
    他们主要是在各大商场里转悠,挑选喜欢的商品。
    高宗武口袋里有一张大额支票,他要大大地采购一番。
    阿花很内行地帮他挑选商品。但也露出惊讶神色,“您要十件?这个很贵的!”
    高宗武拍拍她的手,露出一切都不在话下的神色。
    采购完成后,他仍然吩咐店家,将所有商品装箱,然后送到十六铺码头,交给某先生即可,等等。一个上午很快就消磨过去了。
    中午,他挑了一家高档西餐馆,去吃午饭。
    他偶然注意到,阿花似乎有什么心事。
    她低着头,用小汤匙搅着杯子里的咖啡,好一会儿没说话。
    “这是怎么了?”他微笑问。
    她抬起头,勉强向他微笑。似乎犹豫一下,才说:“您买了那么多东西,都是好东西。所以我猜,您可能很快就会离开上海。嗨,我就是瞎想的,没什么,我挺愉快的。”
    “担心和我分手?”他盯着她问。
    “也不是。不过,这是迟早的事,我知道。”她轻声回答。
    “阿花,我希望,你跟着我一起走。”他微笑里藏着深意。
    阿花明显愣了一下,一双大眼睛在他脸上转了又转。
    “真的?”她问。
    “真的!”他回答。
    她眼中的惊喜、迷惑和猜测交替出现,一直不安地看着他。
    “愿意吗?”他先问。
    “当然了。可是,多久?”她似乎想确认这一点。
    “永久!可以吗?”
    这个时刻,高宗武心里的护花惜花之意,早已如泛滥的春水,不可抑制了。这样明白懂事、识趣知礼、又知进退的美丽女人,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
    阿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忽然握住他的手,轻声说:“先生,我的真名叫袁琴心。我能再提一个要求吗?”
    “你说,什么要求都可以。”他心里其实还是小翻了一下的,有点意外。
    不料,阿花说的却是:“先生,我知道,好花好景都不长,男女之情也是这样。如果有一天,您想让我离开,希望您说得委婉一些。”
    “为什么呢?”他好奇地问。
    “先生,您就像照进我心里的一缕阳光,我想将您的情意,长久保留在心里。即使将来离开您,也是这样。”
    到了这个时候,高宗武已经认定了,他今生需要的女人,就是眼前这一个!她有情,有义,更有头脑。这是他最后的感觉。
    吃完饭,高宗武要带她再回国际饭店。阿花却提出要回去取一些东西再来。
    “其实,我那个小房间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母一亲的照片还在那里。我想取回来,带在身边。之后,我原跟随先生,走遍天涯海角都可以的!”
    高宗武心中大为感动,叮嘱她早去早回。
    22-21
    阿花和高宗武分了手,前行不太远,在街边找了一部公用电话。
    电话通了,她轻声说:“长官,他决定带我去武汉!”
    电话那一头的高桥大笑起来,十分酣畅。
    这些日子,他的倒霉事太多了!一件接一件!没完没了!唯有这个电话让他高兴。毫无疑问,他的大计划,他的木桶,又多了一块板!
    他说:“我知道你行,没想到你如此行!不到一天一夜就拿下来了!好!继续你的任务!即使去了武汉,我也能找到你!再见!”
    阿花面带微笑,挂断了电话。
    阿花,中文名袁琴心,日本名栗山佐和子,大坂人。其父为陆军军官,已故。母一亲持家,照顾弟妹。栗山佐和子生于一九一四年,十八岁进入中野学校,毕业后一直在杭州从事情报工作。四天前,应高桥要求,从杭州特务机关秘密调到上海。她从未在宪兵队露过面,除高桥外,上海无人知道她。她的唯一任务,就是接近高宗武,最好能跟随他去武汉!
    高桥大为高兴的是,她成功了!
    22-22
    这天快到中午的时候,在威妥玛路,中一共江苏省委机关的楼上,罗玉珊一如既往,一边忙着手里的工作,一边看着窗外,时时都保持着高度警惕。
    她的工作有点特殊。
    - 肉肉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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