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为了疏散一下离别的惆怅,两个童心未泯的少年突然决定来一场游戏比试。
    “以一元为限。”
    “可以。”
    一元,即符式能利用的能量。这也是符式的动力。一根最基本的重术器木剑就是一元。
    两人各显其能,互不干扰。不一会儿,江神逸快汤昭一步,将符式练好,上驴道:“师弟别急, 当师兄的先走一步。我在前面等你——”说着驴影一晃,以比之前快十倍的速度飞奔而去。
    汤昭手下忙活,抬头叫道:“师兄,你可知磨刀不误砍柴工?”
    远处江神逸遥遥道:“我知道什么叫死鸭子嘴硬!”
    汤昭一笑,江神逸用了加速符,是初级符式变种的中级符式,占了一个快速简便。他才不会用那么普通的符式,当下将两组符式练合完毕, 站起身来, 牵着毛驴上了大路。那驴轻轻一抬蹄,脚下竟生出霞光缠绕!驴蹄轻飘飘向前一踏,仿佛踏在云中,瞬乎百尺,落地无痕。
    符式——举霞!
    这是他旸谷剑的一式剑术,也是他独门的符式。他的眼镜可以把剑谱上所有剑术都转换为符式,直接能够学会,虽然他能翻看的只有四把剑,却因此掌握了几十种独门符式。他积累不如不如师兄师姐们丰厚,手中独特的符式却是极多的。随着学习的加深,剑法、剑势也都能掌握。
    举霞飞升,缩地成寸,恍如仙术,又强大,又炫目,这样的符式才是他需要的。
    不一会儿,那驴儿脚踩霞光, 飘飘悠悠到了江神逸身前, 汤昭笑道:“师兄,你可知后来者居上?”
    不等江神逸还口,汤昭早华丽的先行一步。
    超过了江神逸,汤昭倒不便在大路上这样招摇,又用了一面早制好的术器“屈光镜”,将周围打了一层曲折的光线,隔绝寻常人的眼光。
    这是个类似于障眼法的符式,就不算独门符式了,也是书上有载中级符式的一种。好用是好用,但也并不高明。遮蔽耳目,寻常老百姓看不出来,练过玄功精神高的散人都能察觉,更不用说灵感强的重剑士了。就是寻常人,手中若有破妄的术器也可以一眼看穿。但汤昭本来瞒得也是无心人,至于行家,擦肩而过互不相识,也无所谓。
    在屈光保护下, 汤昭独自骑驴踏霞而行, 前不见前辈,后不见同学, 心中得意,中二之心大起,心想:像我这样的气质,怎么能这样骑驴呢?
    当下他在驴上一个转圈,倒骑着驴。
    这味儿对了!
    他正洋洋得意,就听路边有人道:“那倒骑驴的小子用得什么符式?”
    另一人答道:“外头是屈光,里头看不出……”
    话未说完,青驴已经远去,再听不见声音。
    汤昭回头一看,只看见路边上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因为速度太快,没看清脸,但依稀觉得年纪不大。
    啊,被同行看穿了。
    能一眼认出并准备的说出屈光符式,自然也是符剑师了。
    这个月份,这个年纪,难道也是去仲春符会的?
    既在云州,难道是画骨楼的人?
    云州地处偏僻,剑师极少,说得出来的势力也不过两家。东边琢玉山庄,西边画骨楼,实力据说伯仲之间,只是两地正好一在云州东北,一在西南,相隔甚远,一向没什么来往。
    只是画骨楼要去剑州,应该直接南下禹州,走这里不能说是绕远,只能说是背道而驰。
    难道不是画骨楼?
    云州还有其他铸剑师势力吗?
    难道是路过的?
    能路过云州的,恐怕只有更北边的凉州……
    那不毛之地也有铸剑师势力?
    云州已经算大晋边疆之地,凉州连算不算神州大地都在两可,再过去就是彻底的蛮荒之地鬼方了。地方的边疆,未必是武力的边疆,但一般是文化的边疆。铸剑师这样高深精细的职业,当然是文化的一部分,而且是精华。文采精华自然不屑于边鄙之地。
    至少在汤昭背过的各地铸剑师势力列表中,凉州是没有铸剑师势力的。不过那个资料是四年前的。
    铸剑师势力鲜少大宗大派,多是跟着铸剑师本人走。一个铸剑师成功,就能单独创出一个势力,一个铸剑师去世,这个势力可能就烟消云散了。
    凉州四年前确实没有铸剑师势力,焉知这四年没有兴起一个?或许哪位中原的铸剑师独自北上,自立山头呢?
    符会的规矩,没有正式铸剑师的势力最多只能派两个年轻弟子参会,道边一男一女也是两个人,应该是小势力的弟子。
    就和他们琢玉山庄一样。
    如果是新势力,应该不会是师父的债主吧?
    这样想着,眼前道路分岔,一边是去曛城的,一边就是绕城南下的。
    不必问哪边是去曛城的路,道路上当中竖着红色的封禁牌,地下划着一道剑痕,插着一把剑。
    这是检地司封路的标志,被称为“阳世断头路”。
    封禁牌之后并没有官差看守,但稍有经验的人就不会踏进去,一旦进入,是去阳间还是去阴间可就由不得你了。
    汤昭本拟就往另一条路上走,但突然眼睛一闪,看到曛城那条路上有人行过,依稀还是个熟人,试探叫道:“麦姐?”
    那人闻声回头,却是个相貌英秀,身材高挑的女子,先看了看汤昭的脸,大概是觉得面熟,又靠近辨认,方道:“阿昭?”
    果然是麦千户,他第一次进魔窟时的战友之一,刑极的老部下,当时并没很熟,但几年之后再见只觉得熟稔怀念,仿佛是多年老朋友一般。
    这就是他乡遇故知吧?人生四大喜之一。
    麦千户走到断头路前,并没跨过,笑道:“真的是阿昭,长这么高了,要不是你这过目难忘的模样,我都不敢认了。怎么样,一向可好?”
    汤昭笑着应答,翻身下驴,又以检地司的礼节行礼道:“卑职见过千户。”
    麦千户一愣,态度明显不同,笑得更开心,道:“我都忘了,你是咱们自家弟兄啊。来来来,进来。”
    汤昭本就有心,自不拒绝,自然而然跨过了那条封禁线,道:“千户如今是剑客了吧?已经高升了么?”
    当年魔窟时麦千户就是剑生,已经拿到了自己的剑,只是还没悟开剑心罢了,一别数载,她的剑已经悬在腰间,自然已成了剑客了。
    一个剑客肯定不会屈居千户之位,至少也是……
    麦千户爽朗笑道:“要说官职,如今我是曛城检地司副使。但你可别这么叫,你又不是我属下,叫麦姐。”
    副使就是镇守使副手,一城检地司的二把手,当初彭一鸣的职位。
    汤昭先行礼,然后亲近的叫了声“麦姐。”,又奇道,“麦姐怎么比当年好看这么多?”
    这不是他油嘴滑舌的奉承,他真是这么觉得。当初看麦副使相貌不说不美,但也没特别出众之处,几年之后再见,五官虽未大变,竟觉娉婷娇艳如桃李盛开,远胜当年。
    麦副使微微一笑,道:“可能和剑意有关。成了剑客多多少少有些变化。”她语气里多少有些得意,他乡遇故知,她自己又实力增长、官职高升、容貌愈美,风光如此约等于富贵还乡了。
    她又问道:“记得你去了琢玉山庄,现在还在吗?已经成了符剑师了?”
    汤昭点头,道:“算是吧。”简单介绍了自己如今的身份和此行目的,也提到了自己在检地司挂的是八品散员职衔。
    麦副使赞道:“可以啊阿昭。符剑师就很难,升官你也没落下。你这个年纪就有八品,那些训导营出来的精英也比不上。当年小司那么被看好,你这个年纪也才刚入职。”
    提到司立玉,汤昭忙打听他的近况,麦副使道:“我也不知道,一年前,就是我调走的时候,小司被召回云州总部了,据说是得到了选剑的资格,运气好的话应该成了剑生了。”
    这么说司立玉也踏上了剑客之路,汤昭心中高兴,又聊了聊当年其他战友。合阳那边又空降了一位镇守使,老彭还是副使。没办法,如今这个年月实力为尊,纵然功劳到了,最多提一提待遇,没有那个本事,就到不了那个位置。
    至于刑极,麦副使有三年没见,还不如汤昭熟悉,汤昭告诉她,刑极挂了巡察使的职衔,但好像一直忙其他事,并没有走马上任,一直行踪不定。他每次托人去信,都要辗转多日,几个月之后才能收到回信,信中也甚少提及刑极自己的境况,只能看出他正在做很重要的事。
    麦副使也很感慨,道:“当年镇守使性格特立独行,大家有点不适应,但至今想来,他是个出色的镇守使。比寻常镇守使强得多了。认真做事的人不容易。”
    她说到这里幽幽叹了口气,汤昭察觉她好像和现任镇守使相处不算愉快,但官场内的事他不便多言。
    汤昭心想怎么问一问魔窟降临的时间,就听麦副使道:“你去那个大会什么时候回来啊?四十天回得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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