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慧看着楚政兴冲冲上楼,灰溜溜下来,有些奇怪。
    将手里新开的罐头喂给半夜不睡要吃夜宵的两只胖猫咪,邹慧抱着撒娇的小黑亲了一口脑门。
    “乖乖,让奶奶看一下爷爷,爷爷尾巴掉了。”
    气馁的楚政一抬头,就看到自己的妻子抱着猫孙子,顿时想起刚才自己不小心看到的儿子和儿子的朋友那么亲密,没来由的,楚教授鼻子有点发酸。
    楚政一把年纪了,不傻,知道自己性格往好里说是有点天真,说不好听的,就是情商低。养父养母没有孩子,跟着老爷爷老奶奶把他当心肝疼,楚政接触到的都是世界上最温柔美好的一面。读书到毕业找工作,甚至找对象,都是梧桐树下的浪漫邂逅。
    冷不丁突然冒出来亲生父母和亲大哥,外加妻子突然犯病从此经常住院,楚政只能一边摸索着照顾妻子,和家人相处,再看一眼孩子。
    但人的心只有那么一点大,忙碌起来,楚政回过神,自己家那个哭着要妈妈的孩子,变成看起来乖巧懂事不黏人的大孩子。
    在楚政不知道的时候,楚唯一已经坚强独立起来,和自己的父亲,也渐渐有了那么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
    楚政知道自己对不起自己的孩子,给予对方生命,却没有像自己的养父母一样,给予孩子最温柔亲密的爱意,甚至让自己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要学会照顾自己,顺带照顾自己不怎么会看人眼色的父亲,安抚祖母。
    看着邹慧,楚政勉强笑了下:“孩子们在玩电脑呢,哎,老头子被嫌弃了。”
    邹慧看出自己丈夫有些不对劲,她也没说什么,只招呼楚政到沙发上坐下,两个老一人抱着一只软绵绵暖乎乎地猫肉暖手宝。
    “小敏说会给我们打电话拜年,咱们的半夜就是她们的中午。她说给我们买了礼物,应该过两天就收到了。”邹慧兴致勃勃道,楚政配合地回应着她。
    正说着,邹慧新买的智能手机响了,单手拿起手机,邹慧利索地接通了自己女儿打来的视频通讯。
    “妈妈!楚爸爸新年快乐!”
    视频那边,长发随便扎在耳畔,还穿着白大褂的邹敏愉快地笑着,身后一群同样穿着白大衣的外国佬鸡猫子鬼叫充当人肉背景,呜呜哇哇喊着“新年”和“饺子”两个词。
    楚政腾地瞪大眼睛,不仅仅是因为看到邹敏,更是因为透过邹敏的手机,楚政看到邹敏身后两个白大衣相互抱着,直接嘴对嘴“啵”了一下,狂放又热情的喊着什么“火锅”。
    邹慧举着手机哈哈大笑:“妈妈,我们刚成功了一个手术,一个双腿被绞断的人——我们保住了他的腿!起码他不用截肢了!”
    邹慧嗔怒:“你这孩子,大过年的……吓到你楚爸爸怎么办?”
    邹敏隔着屏幕瞪圆眼睛,看起来很是滑稽:“楚爸爸,对不起,但是我真的很开心啊!”
    楚政抱着花花,一脸严肃点头:“没事,没事,确实是个好事,医生都是伟大的白衣天使。小敏在国外也新年快乐,虽然你楚爸爸我可能不太可靠,但是我会对你妈妈好的。”
    邹慧在一边,脸都红了,伸手拍了下楚政,手机晃了下,跟着邹敏的笑声一起抖。
    “好的,帮我跟楚弟弟问好,过年之后有空我再回国。妈妈,楚爸爸,我们刚做了二十多小时的手术,我们去吃点饺子就去睡觉了,我爱你们!新年快乐。”邹敏贴着手机,做了个亲嘴的表情,邹慧虽然笑着,眼里却泛起了泪光。
    “多吃点,早点休息啊。妈妈在家里等你回来。”邹慧才说完,双手端起手机看着,电话那边邹敏贴着手机镜头嘟起嘴唇,亲了下屏幕,挂断了电话,邹慧摩挲了好一会收起手机,接过一脸严肃的楚政递来的纸巾,擦了下鼻子。
    “小敏回来,我要多煮点猪脚给她补补。”
    邹慧擤了下鼻子,一转头,又露出温柔地笑:“唯一,新年快乐。小苏,新年快乐。”
    楚政猛一回头,脖子卡啦响了下,将在场三人吓一跳。
    邹慧纸巾一扔,慌慌张张捧着楚政的脖子,手掌熟练地扶在对方肩颈,按压了两下:“怎么了?别动,我看看,别把脖子筋抻了。”
    楚政痛出两眼老泪,歪着脖子看着一脸惊讶的儿子,还有那个瞪圆眼睛的青年。
    其实长得挺好看的,脸看起来瘦了点,眼睛大大地像猫咪——
    楚政胡思乱想着,脖子被邹慧一扭,“嗷”地喊了一声,缓缓动了两下,楚教授咳了一声:“刚才回头太快了。”
    “还好有阿姨,爸爸你啊……”楚唯一拉着苏蔼的手臂走上前,走到楚政和邹慧身边。
    松开苏蔼,楚唯一双手抱拳,举在面前,冲着邹慧和楚政深鞠躬:“爸爸……邹、邹妈妈,新年快乐,红包拿来。”
    弯腰鞠躬,楚唯一不客气站直身,伸手将苏蔼腰一揽,带着人一起再鞠躬:“嗯,再来个红包,要两个。”
    邹慧眼睛瞬间湿润,她手在身上摸了两下,好容易揣进衣兜,摸了个空,突然想起来,伸手拉了下楚政的袖子,脸上带了抹红痕:“老楚,刚才你说去楼上给红包,我红包都给你了。”
    楚政“啊”了一声,赶紧站起身来,被掀了个跟斗的小黑“呜哇呜哇”喊了两声,滚到沙发上甩着尾巴,看着几个铲屎官大眼瞪小眼。
    听到邹慧说楚政上了楼,苏蔼的心当即“咯噔”一下,立马开始回想自己之前很楚唯一在房间里似乎并没有做些什么……
    接吻是副本开打之前的事情了,起码得是两小时前,就刚刚过了boss又到新年,激动了点彼此揽着肩膀,应该没事。
    苏蔼如是想,看向楚政的目光不自然带了点怯懦,楚政正看着苏蔼呢,一看小青年一脸忐忑的表情,楚政脑子也嗡的一声。
    他好像怕我?我儿子是不是做了啥?
    “小苏同学是吧?你好,新年好。欢迎到我家做客。”楚教授一秒切换成和蔼好老师的状态,绕过沙发,牵着邹慧走到楚唯一和苏蔼身前,将之前上楼就是想给两人的红包拿出来,先递给苏蔼两个。
    “这个是叔叔和阿姨给你的,压岁,压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转头楚政又递给楚唯一两个红包:“这个是给你的,儿子——”回味过来的楚政盯着自己笑眯眯的儿子,到嘴边的话突然就卡了壳。
    儿子,爸爸感觉有点呼吸困难,你告诉爸爸一定不是爸爸想的那样对不对?
    楚政眨巴眼睛看着自己儿子,英俊帅气的楚唯一伸手从楚政手里拿走红包:“谢谢爸爸,你儿子会一年帅过一年的。”
    楚政瞠目结舌,邹慧忍笑出声,擦了下手,欢欣地往厨房走:“来来,既然都没睡,我去做点夜宵,昨晚包的鲜虾云吞,咱们一人吃几个,新年里有口福,有幸福。”
    苏蔼看一眼楚唯一,再看一看表情温柔的楚政,将手里红包往楚唯一手里一递,转身也往厨房走:“我去帮忙。”
    楚政盯着苏蔼走远,回头看着自己儿子,嘴唇一张一合,很是艰难地开口:“唯一啊……爸爸刚才上楼,你们没关门……”
    “大伯处心积虑想让我结婚生小孩,爸爸你知道的吧?”楚唯一低声道,看到自己的父亲瞬间板了脸。
    “我那个大哥,你大伯是不是找你麻烦了?他很烦的。”楚政皱起眉头,突然回过神来,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儿子,眼睛莫名有些泛红:“唯一,爸爸……对不起你,但是……爸爸还是想问一问你,你是不是……”
    “是的,爸爸。我喜欢他,只想跟他这个人过一辈子。”楚唯一轻声道,脸上是楚政从未见过的温柔和期待:“爸爸,我还没有完全抓住他,所以,帮我保密好吗?让我能慢慢抓紧他,愿意答应和我在一起。”
    楚大教授一口老血堵在心口上不得下不去,一时间只能摸摸胸口,再摸摸自己儿子。
    “我儿子……我儿子又聪明又俊俏,居然……居然还被嫌弃吗?”
    楚唯一抬起手指比在嘴边,轻轻嘘了一声:“是我太喜欢他,舍不得他,他才刚刚同意和我接触,爸爸,只要能得到你的支持,我就什么都不怕了。不管是谁,都不如你的肯定重要。”
    楚政吸了下鼻子,悻然:“儿子你是肯定你爸爸我会接受吗?”
    楚唯一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当然,因为这个世界上,还能放纵我包容我的,只有你了。”
    楚政不吭声,好一会,才伸手拍拍楚唯一的肩膀:“我相信你的眼光,他——应该是个好孩子,但是,唯一啊,这条路,终究和别人不太一样,老实说,爸爸也有点心里打鼓,肯定也要适应和习惯一下的。”
    “我懂的,爸爸。”
    “唯一,给爸爸一点时间,再多一点点时间。”楚政揽着比自己还高半个头的儿子,看着端着热乎乎的云吞从厨房走出来的两人。
    邹慧圆润带着皱纹的脸上满是喜悦和感动,苏蔼慢慢走着,步子有些蹒跚却很坚定,楚政摸了摸心口,看一眼自己儿子,用肩膀撞了下对方:“去吃。新年好兴奋。”
    楚唯一将手搭在自己父亲肩膀上,揽着对方一起走向餐桌:“一起。”
    娇妻爱儿鲜云吞,狸奴呜呜乞食忙。楚政捧着碗吟道,目光落在苏蔼脸上,稍微顿了一下,后边两句没声了。
    儿、儿媳,还是儿婿?
    深觉自己读书少的楚教授决定,明天去找年轻老师请教一下!
    大洋彼端,吃饱喝足的邹敏抱着被子昏昏欲睡,突然一个惊天喷嚏将她惊醒。
    揉了揉鼻子,邹敏翻身抱着被子继续睡,睡着之前,她想的是,后天的飞机,大后天到沪市,不知道能不能吃上老妈炖的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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