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四轮马车缓缓地从一排排参天大树构成的隧道里驶出。
    它驶上罗马人留下的石桥。
    这座十孔石桥稳稳地架在利马河近200米宽的河面上。
    平静的河水倒映着桥身,于是那十个孔看上去如同十个椭圆形的眼睛。
    罗杰和米莱狄在桥边客栈的屋檐下,坐在木椅子上。
    他们看着对岸蓬蒂迪利马教堂的尖顶,愉快地喝着绿酒。
    “这个‘vinhoverde’为什么叫绿酒?这酒液不是草黄色的吗?”
    罗杰“吨吨吨”一口气把杯中的酒喝完。
    一股浓烈的酸味在他口中弥漫开。
    他的舌头感到“麻刺”。
    他觉得略微有一点类似喝了碳酸饮料的口感。
    他叫老板再来一杯。
    老板边倒酒边回答罗杰的问题:
    “大人,‘绿’不是指酒的颜色是绿色,而是指酒很新鲜。
    “这种酒的颜色红色的、桃红色的、草黄色的都有。
    “大人,您觉得口感如何?”
    “清爽甘冽,一点都不烈。”
    罗杰估计这种白葡萄酒的酒精度不会超过11.5%。
    在他看来,这和烈性啤酒也差不多了。
    罗杰“吨吨吨”又是一气喝完。
    他喜欢这种“麻刺”的口感。
    这让他想起记忆里已经有些久远的,痛饮雪碧的快感。
    “这可是我们葡萄牙伯国的特产。
    “用的是loureiro和paderna这两种外界人很少听说的葡萄酿的。
    “别的地方根本喝不到的。要不再来杯?”
    客栈老板使劲地推销着。
    罗杰知道老板为什么这么卖力。
    任何生意人都不会眼看着金币从眼前飘过,而不努力把它留下来的。
    不过罗杰并不反感,他不介意再来一杯。
    罗杰端着又灌满的杯子和米莱狄聊天:
    “米莱狄,传说中很难走的labruja教区不过如此。”
    “得了吧,昨天是谁头晕得方向都认不清的?”
    “呃,都怪那里的‘之’字转山道太多了。
    “我就看着山顶上的labruja教堂一会儿在我眼前,一会儿跑到我背后,一会儿又到我眼前。
    “我都搞不清楚它重复出现多少遍了。”
    罗杰又要了杯青酒。
    他看着眼前的利马河和河上的桥说:
    “米莱狄,你说这桥和我们路过蓬蒂迪利马时看到的桥是不是很像?”
    “您说的是蓬特韦德拉的桥吧,是很像,都是古罗马人造的。”
    “是蓬特韦德拉吗?”
    “是的,加利西亚伯国的蓬特韦德拉,在葡萄牙伯国北面。
    “这里才是蓬蒂迪利马,葡萄牙伯国的蓬蒂迪利马。”
    “啊哈哈哈,这地方的人取个地名咋都喜欢蓬来蓬去的。
    “而且都是十孔桥,又这么像,不搞错也难呀。”
    罗杰猛灌了杯绿酒掩饰尴尬。
    “蓬特韦德拉的是十一孔桥,这里才是十孔。”
    “那里是十一孔吗?我上次没仔细数。
    “这里十孔我倒是知道,我刚才还数过呢。
    “我再数......九、十、十一,嗯?”
    罗杰眨眨眼睛,河面上那十个还是十一个桥墩拉着手跳起了《天鹅湖》。
    他觉得需要再喝一杯绿酒定定神。
    “吃点葡式炖煮吧,别空着肚子喝酒,这炖煮味道很不错的。”
    米莱狄替罗杰勺了一碗老板刚端上来的炖煮。
    罗杰看着桌上的葡式炖煮,就是把胫骨的牛肉、猪肉、排骨、香肠、鸡肉、白菜、胡萝卜、米炖煮在一起,搭配着橄榄油,闻起来倒是挺诱人的。
    可他现在肚子里潮乎乎的,身上的毛孔都舒张开了,他只觉得一阵阵豪气在往外冒。
    罗杰想到了阿德莱德,什么事都替他作主,他灵魂加身体合起来的岁数可不比那女人少,却把他当个孩子。
    他现在不想女人替他作主。
    “你知道吗?米莱狄。
    “在阿拉贡,我和阿方索同桌吃饭的时候。
    “乌拉卡,那个卡斯蒂利亚王国的国王,都没资格上桌的。
    “因为她是个女人,女人没资格和男人同桌吃饭。”
    “抱歉,伯爵大人,我现在就离开。”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西西里没那臭规矩,我很尊重妇女的。
    “我只是想说,男人喝酒的时候,女人别叽歪。”
    “大人,不是我不让您喝酒,我也是很喜欢喝酒的,只是待会儿还有段山路要走呢。”
    罗杰转头问米莱狄的护卫:“麦哲伦,待会那段山路有labruja山区险吗?”
    “不,大人,一路都可以骑马。”
    “听见没?米莱狄,不用担心,我没喝多。”
    罗杰胡乱吃了几口炖煮。
    他嘴里现在满是酒味,也吃不出什么别的味道。
    他不想吃了,他喊道:“老板,给我的酒囊里灌满绿酒,我们出发!”
    有侍卫骑士拿着一个用整张小羊皮做的酒囊找老板灌酒。
    这个酒囊还是罗杰离开圣地亚哥前,从一个阿拉贡潘普洛纳来的朝圣者手里买的,大概能装5升酒。
    当时罗杰看那人喝酒的样子很有趣,就买下了他的酒囊。
    罗杰自个儿爬上了马,他一抖缰绳:“驾其......嗯?不是‘礼物’啊。”
    罗杰的脑子刚才有一阵晕乎。
    现在他想起来了,“礼物”腿伤了被留在卢戈,和养伤的丹尼一起呢,他们应该会自个儿回莱昂。
    他想起来这马也是他离开圣地亚哥时买的。
    很不错的伊比利亚马,也是枣红色。
    罗杰摸着座下的战马,这马价格很贵,但是值得。
    这是匹成年战马,受过良好训练,非常听话,会毫不犹豫地执行主人的命令。
    于是罗杰轻拍马脖子,这马就顺从地小跑起来。
    一路上罗杰觉得自己有点飘。
    他心情很好。
    他甚至想吟首诗。
    于是他说:
    “像这样细细地听,
    如河口,
    凝神倾听自己的源头。
    像这样深深地嗅,
    嗅一朵小花,
    直到知觉化为乌有。
    ……
    就像这样,与爱情相恋,
    就像这样,落入深渊。”
    (茨维塔耶娃(俄罗斯)《像这样细细地听》节选)
    米莱狄打趣罗杰道:“你小心点控好你的马,别真的落入深渊,这里的沟可不浅。”
    罗杰:“这深渊只是个象征。不过话说回来,我要是真掉进深渊,你会救我吗?”
    米莱狄:“当然,我会拼了命地把你拉上来。”
    罗杰:“哦上帝,我感动得都快哭了。”
    米莱狄:“然后再一脚把你这个酒鬼踹下去。”
    罗杰:“呵呵……”
    - 肉肉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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