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嘉氏为了帮儿子,或是说为了帮朱家成就一番功名,已不管不顾,有种即将要疯魔的迹象。
    朱浩人在王府,虽然没回家,但也感受到随时可至的危机。
    “如今兴王府看起来已然是铁板一块,锦衣卫的人难道还会聚集人马强攻不成?想利用我来实现你们的目的?也要先看看能不能跟我递上话再说。”
    朱浩避免被家族利用的最好办法,就是暂时不出王府,只要朱家的人见不到他,就没法加以利用。
    这段时间他就安心留在王府读书,优哉游哉,写写戏文和说本,谁管得着?
    ……
    王府在加强戒备后,锦衣卫那边果然没了动静。
    随着兴王府分布在安陆各地的护卫集结,兴王府从装模作样加强戒备,到真正戒备森严,只用了两天时间。
    此时兴王府上下的护卫力量已超过四百人,以往是日夜两班,每一班这样能有两百多人的规模。
    现在改变了轮值规矩,所有人分成三班,一次轮值从本来的六个时辰增加到八个时辰,混以不同的轮值时间,每时每刻都有王府三分之二的护卫值守,即便休息时间也一律留在王府内值房,所有人都不得归家,一律以战时标准应对。
    当锦衣卫看到王府周边巡逻的人手大幅度增加时,忽然意识到之前可能是中了王府的障眼法。
    驿馆内。
    朱万宏听取两名亲信手下的总结整理,想到这两天一直都有王府仪卫司的人进城,心中气不打一处来。
    其中一名亲信为难道:“朱千户,如果我们及早下手的话,或许不会像今日这般被动,现在明摆着我们跟兴王府站到了对立面,这么多人长期滞留安陆不归……朝廷那边不好交差。”
    钱宁从京师抽调大批人手南下,协助朱万宏谋刺朱厚熜,要求做得干净利落,不露痕迹,现在王府明显加强了戒备,就算成事也必定会在朝中引发轩然大波。
    另一名亲信抱怨:“即便我们奉命杀掉兴王世子,还会有德王、唐王、蜀王等等,这么杀下去何时才是个头?”
    朱万宏打量这个抱怨的手下,冷笑着问道:“那意思是,上面交待的任务不必理会咯?”
    “朱千户息怒……眼下还是赶紧把本地情况上报,看看上面有何反应。”这个手下赶紧提出建议。
    朱万宏脸色很难看,似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此时这名亲信又提醒了一句:“亦或是遵照令堂的想法,以王府内线行谋刺之事?”
    朱万宏一抬手:“不用了,此计不可行,会让我等陷入险地,更何况朝廷要针对兴王府,在于成化时万氏谋立兴王之举,朝中人心或有所向,若我等冒天下之大不韪明目张胆动手伤人,朝中清流必定不会坐视不理,而朝廷也定会为将你我推出去问斩,以平息众怒!
    “如今王府有了防备,行刺的任务应及时取消才是!”
    “这……可上面的意思,恐怕并非如此……”另一名手下则有不同意见。
    朱万宏冷笑不已:“莫非你想拉我当替死鬼?这对你有好处?”
    那个手下低下头,不敢再坚持。
    锦衣卫高层才不管你朱万宏死活,只要能把兴王世子杀了,最好是父子一起除掉,那就算你完成任务,回头再把你推出去平息众怒,朝廷还能撇清关系。
    但朱万宏看明白了局势,明白自己只是棋盘上的一枚无足轻重的棋子,随时可以遗弃的那种。
    此时他想的是,既然兴王府有防备,那我就如实上报,要谋杀兴王世子这种事不可能公开,钱宁就算要针对他,也不至于会危及他的生命安全,实在没必要为了完成差事而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关键时候,朱万宏还是能分清主次的。
    ……
    ……
    王府戒备加强后。
    几个孩子的读书情况并没有受到影响,除了朱浩暂时不回家外,连陆炳和京泓也不再回家,只是陆炳平时并不住在西跨院宿舍,晚上会到内院找母亲同住。
    陆松忙里忙外,平时瞧不见人影。
    王府上下如临大敌,可朱四作为事件中被保护最严密那个,却像没事人一样,每天吃吃喝喝,学习玩耍,逍遥自在。
    这说明,兴王不想让朝廷纷争影响儿子的正常成长。
    唐寅却是背负最大压力的那个。
    自从王府加强戒备,公孙衣暂时不用来王府上课,所有的教学都由唐寅一人完成,他的变化也最为明显,每日都耷拉着脸,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欠了他几吊钱,只要唐寅不主动跟朱浩说话,朱浩一律不理会这老小子。
    转眼已快到六月。
    朱浩一个多月时间没回家,甚至连王府大门都没出,戏园子和工坊的生意完全交托出去了。
    这天唐寅过来通知朱浩和京泓,说是来日,也就是五月二十八这天,可以回家探亲,而且一次放假三天,算是补足之前的假期。
    京泓很高兴,小孩子始终想家,平时就算和小伙伴们玩得很好,久了还是希望见到家人,朱浩则没有太大的感觉。
    第二天就要回家,当日朱浩保持之前那种“昼伏夜出”的作息习惯,下午仍旧不客气地在唐寅教课时睡觉。
    等日落西山,朱浩醒来,发现几个孩子都在院子里玩,只有唐寅一个人坐在那儿一直笑盈盈看着他。
    “刚才敲桌子的是你?”
    朱浩揉了揉眼睛,问道。
    唐寅笑着道:“不提醒你一下,你要睡到几时?你小子每天怎这么多瞌睡?晚上做什么去了?”
    朱浩不想回答唐寅这种没营养的问题。
    “明天你就要回去了,这一个多月在王府里什么感受?”唐寅问了一句。
    朱浩还是不回答。
    唐寅自讨没趣,却不依不饶:“那现在我问你,你觉得眼下王府的危机是否已过去?锦衣卫可还会对王府行凶?”
    朱浩眯眼打量:“陆先生,你作为王府幕僚,听说最近兴王时常召见,你对外面情况的变化应该比我清楚吧?你来问我,算是对我的考试吗?”
    唐寅一怔。
    怎么还是没法瞒过朱浩啊!
    王府眼下情况如何,直接问王府中人就行了,锦衣卫那帮人走没走,朱万宏有何动向,问一个关在王府的小孩……有何意义?
    他的目的就是为测试,你小子一个多月没出王府,若背后有高人的话,最近没法跟你通气,你的见地应该没那么神了吧?
    “就当是考试,如果这都被你言中的话,我回头不管你在课堂上的作为,但若是你猜错了……”
    唐寅脸上突然升起一抹坏笑。
    朱浩道:“要是我猜不对怎么办?脑袋长在我身上,困起来实在挡不住,就算你拿戒尺抽我,我还是困啊……其实我被赶出王府也不错,免得再被朱家人利用,从此以后他们找不到王府的破绽……
    “不是我吹牛,走出王府后我仍旧可以找到读书的地方……王府对现在的我而言,乃是一种无形的桎梏!”
    朱浩这话让唐寅听得是一愣一愣的。
    你小子怎么突然像是打了鸡血一般,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
    不对啊,这小子好像说,家族会利用他……
    这倒是跟兴王传给我的消息吻合,当时我还替你分辨几句,连张佐等人也帮你说话,说你不会危害世子安危,但同时也不会让你出王府……这才没影响到你在王府读书,也没把你赶走……
    你没出王府,怎么知道家里想利用你来行刺?
    “陆先生,还有事吗?”
    朱浩突然心平气和望向唐寅。
    唐寅白了朱浩一眼:“朱浩,你年纪轻轻,却有一副老成的心态,或正应了旁人所说,没爹的孩子早当家,你是真让我见识到了!”
    唐寅本还想继续纠缠,对朱浩进行盘问。
    但眼下他已不再纠结朱浩背后是否有高人这件事了。
    “对了朱浩,我听说最近戏班那边都没怎么演出,城中发生了不少事,你出去后就知道了。”
    唐寅起身往门口走。
    朱浩问道:“什么事?”
    唐寅道:“你出王府便知。”
    朱浩点了点头:“或跟宁王有关。”
    “嗯?”
    唐寅闻言驻足,回首打量朱浩。
    如果说王府中事,朱浩背后或有高人提点,那眼下城中事,朱浩应该不知道吧?也不对,若是陆松或是别的什么人,在朱浩面前说过什么呢?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朱浩已经在收拾课本,显然不打算再上下午最后一堂课,随口道:“本想跟苏东主好好做生意,这两个月我没回去,苏东主那边货物得不到供应,定到处托关系看是否让我出去,你不会是……被苏东主给收买了吧?”
    唐寅没好气道:“你小子瞎说什么?”
    朱浩道:“我第一批货给了苏东主后,他从中牟利定然颇多,这样的大生意,他能不想继续做下去?
    “不过我想最近安陆周边不太平,要把货运走也不易,若苏东主真念着跟我做长久买卖,估计会找他姐夫,也就是黄藩台,把周边盗乱什么的给清理一下。也当是我为本地商贸,还有民生,做的一点贡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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