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龙一般的队伍出了金陵城,蜿蜒着朝前慢慢的行进,这一走,就走了一个多月。
    雨,也断断续续的下了一个多月。
    从南到北,雨越下越大,每天走在路上的人,身上都是湿透的,加上地上泥泞不堪,大家都歪歪斜斜,走得异常艰难。
    可是,皇帝很少让人休息。
    他就像是故意折磨身边的人一样,不管雨下得再大,也要让队伍继续前行,大家虽然心里不住的叫苦,可也没有办法,只能咬着牙在狂风暴雨当中前进。
    对于别人来说,所有的艰难,只来自于恶劣的天气。
    可对南烟来说,则不同。
    更大的痛苦,来自她的身体,刚刚小产,在冷宫中也没有好好的休息,甚至还发着低烧就被迫上路,而且,还是每天风里来雨里去,这一段路对她来说,不啻一场残酷的刑罚。
    不管冉小玉怎么护着她,甚至一路都用双臂抱着她,想要给她一点自己的体温,南烟的身体始终冷得像冰了,可是,她没有叫一次苦,不管队伍中已经有多少人在抱怨,她仍然咬着牙,一步一步的跟着大家一起往前走。
    但,即使这样,仍然有人不满意。
    就是坐在华丽马车中的宁妃——冯千雁。
    她撩起帘子,看着后面的人群当中,那两个已经被雨水淋得湿透了的,相互扶持的身影,冷笑了一声。
    贵妃又如何?
    不也从云端上跌下来,而且,跌在泥泞里,跌得这么难看。
    身边的宫女含香道:“娘娘这一下,可解气了吧。”
    “解气?”
    听到这两个字,冯千雁微微挑了挑眉毛:“本宫受的气,只是这一点程度就能解了吗?”
    含香急忙道:“是啊,那个贱人……她就算死,也解不了娘娘的气。”
    冯千雁却又冷笑道:“死,倒不必。”
    “……”
    “她死了,本宫看谁的热闹呢?”
    “……”
    “本宫现在就怕她死,所以,才要找人去‘照顾照顾’她。”
    说完,她对着外面几个随行的宫女太监做了一个眼色。
    几个人立刻往队伍的末尾去了。
    这时,南烟已经感到自己的两条腿泡在泥水里,已经麻木了,全靠冉小玉用力的抱住她,才能迈出脚步。
    就在她艰难的往前走着的时候,几个宫女太监从后面走上来,走过她身侧的时候,故意用肩膀去撞她。
    南烟猝不及防,被他们撞得一个趔趄,险些跌倒。
    幸好冉小玉一把护住了她,她拧着眉头,转头看着那些人:“你们干什么?!”
    可是,话没说完,另外一边又走来一个人,伸腿一绊,将南烟绊倒在地。
    “哎唷!”
    南烟猝不及防跌倒下去,泥水溅了她一身。
    冉小玉惊呼道:“娘娘!”
    她急忙抓着南烟的手要将她拉起来,可旁边的人却又上前来撞她,冉小玉意识到不对,反肘一击,将那人顶得跌倒在地,可是另一边又走上来几个人,双拳难敌四手,加上她还顾着南烟,最终还是被人推倒下去。
    那些人踢起的泥水泼了他们一身。
    慌乱中,为了护着南烟,冉小玉身上被人踩了好几脚。
    “小玉!”
    南烟虽然病着,到底也不傻,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眼看着冉小玉被那几个人踢着,急忙要挣扎,却被冉小玉紧紧的护在身下。
    “小玉,小玉!”
    她要挣扎,却完全挣脱不开。
    而那几个人眼看着已经得手,也不停留,立刻跑开,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人群当中。
    周围的人看着他们,也不说话,都沉默着往前走。
    冉小玉和南烟挣扎着,好不容易站起来,两个人都已经沾了一身的泥,南烟更是奄奄一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冉小玉又气又急,双手抱着她:“娘娘,你怎么样了?他们伤到你了没有?”
    南烟脸色惨白,但这个时候,泥污满脸,也看不出来。
    她只咬着牙站直身子,望着冉小玉:“你,你没事吧?”
    “奴婢没事。”
    她被人踢了好几脚,但这种程度的伤害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只是南烟刚刚也被人踩了好几下,她的身子弱,是万万再受不得伤害的。
    偏偏,才刚站稳,后面的几个嬷嬷就走上来:“快走,别挡着后面的路!”
    冉小玉怒道:“没看见刚刚有人对我们动手吗?娘娘受伤了!”
    那嬷嬷冷笑道:“动手,我们可没看到。”
    “是啊,谁跟你们动手了?”
    “再说了,娘娘又怎么了?是皇上让你们跟车伴驾的,有什么不满,跟皇上说去啊,对着我们撒什么气呢?”
    “你——”
    冉小玉气得要冲上去跟她理论,被南烟伸手拦住了。
    她喘息着道:“小玉别说了,我们,走……”
    说着,艰难的往前走去。
    冉小玉没办法,只能扶着她,两个人忍着身上的伤痛,一瘸一拐的继续往前走,而那几个嬷嬷看着他们的背影,冷笑道:“就是嘛,识时务才对。”
    “还在我们面前耍威风呢。”
    “受宠的时候你是娘娘,不受宠的时候,连地上的泥都不如。”
    ……
    冉小玉听到这些话,顿时勃然大怒,正要回头去跟他们理论,却被南烟弱弱的用手按在了她的手上,轻声道:“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
    “可是——”
    冉小玉气得眼睛都红了:“他们,他们怎么敢这么对你?!”
    南烟平静的说道:“他们如何不敢,这宫中想来就是捧高踩低的,如今我不得宠,更被打入冷宫,他们不踩白不踩。”
    “娘娘,你真的忍得下这口气?”
    南烟淡淡说道:“这些人,不过是随波逐流的,跟他们计较,计较不过来的。”
    “……”
    “就算要计较,也要计较在背后整我的人啊。”
    冉小玉的心微微一动:“你的意思是——”
    “……”
    南烟却没有再说话,而是继续艰难的往前走着,脸上的神情冷而沉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得。
    而在前面的队伍中,一个人回过头来。
    那双狼眼,在雨水的侵袭下,透着沉沉的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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