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大眼睛看着祝烽,轻声道:“那皇上,皇上又要如何跟下面的人交代,跟国公交代呢?”
    祝烽道:“下面的人,杨黛他们很清楚自己的命是谁救的,军中的事有他安排,朕不用给任何人交代,他们自己也明白。”
    “那国公呢?”
    “国公……,朕已经跟他说了,现在战事未定,热月弯的沙匪也没有清剿,还没到行赏罚的时候。”
    “可是,不管怎么样,这场仗终有打完的时候。”
    “……”
    “妾也相信,皇上会把热月弯的沙匪清剿干净。到那个时候,皇上要如何交代呢?”
    祝烽看了她一眼,却是平静的说道:“朕,自有法子。”
    “……?”
    南烟的心中,满是疑惑。
    这件事,至少她自己摸着良心来看,是罪证确凿,也的确是顾以游和佟斯年他们办坏了差事,哪怕违抗圣旨的事可以用他们解救杨黛的功劳抹平,但这一桩事,总要有个说法的。
    祝烽,真的有法子吗?
    至少,自己是想不出来的。
    而祝烽看着她眉头紧锁的样子,伸手晃了她一下,然后说道:“行了,这件事交给朕来操心,你就不要操心了。”
    “……”
    “虽然现在,你的肚子还没显怀,但别忘了,你的腹中还有朕的儿子。”
    听到这里,南烟忍不住笑了笑。
    但笑容中,却又有些苦意。
    原本之前觉得这是一桩喜事,可现在出了这么多是,仿佛自己身上的这桩喜事都来得不是时候似得。
    她只能轻声道:“妾明白。”
    但,她又说道:“可有一件事,妾又不能不操心。”
    “哦?”
    祝烽这时才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你来找朕是要做什么?”
    “是为了这个。”
    南烟慢慢的从他的怀里站起身来,伸手到自己怀中摸出了一个东西,递到他面前:“皇上请看。”
    那是一只小瓶子。
    祝烽接过来打开瓶塞往里一看,里面的一些黑乎乎的药渣。
    他不太通药理,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有些疑惑的抬头看向南烟:“这是什么?”
    南烟坐回到他旁边的椅子里,凑到他面前,轻声道:“皇上可还记得妾之前跟皇上说过,在离京的时候,鹤衣大人曾经给了妾几颗解毒药丸,说是如果叶诤不好了,让妾裁夺着给他用。”
    祝烽道:“朕不是说了吗,药是不能乱吃的。”
    “……”
    “尤其叶诤中了‘雁过无痕’,弄不清真实的毒性是什么,就判断不出怎么解毒。这药吃下去,若没用还好,万一反倒激起了毒性,岂不是让他受害?”
    “妾明白皇上的意思,所以,妾拿了一颗,先交给了汪白芷。”
    “交给他做什么?”
    “让他测试一下那解毒丹的药性,到底能不能解毒。结果——”
    “结果如何?”
    “皇上手中的,就是结果。”
    “哦?”
    祝烽一听,皱着眉头又往那瓶子里看了一眼,仍然看不明白,道:“到底怎么回事?”
    南烟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更低了一些,道:“汪白芷用这颗药,去验了‘雁过无痕’的毒性,结果就是——毒性,可以完全相抵。”
    “什么?!”
    祝烽一听,顿时惊喜得睁大了双眼,有些不敢置信的低头又看了看手中的瓶子,虽然仍是看不懂,但这一次,看不懂也没关系了。
    他说道:“这颗药,能够解‘雁过无痕’的毒性?真的可以?”
    “是的,毒性是完全抵消了。”
    “这——,这太好了!”
    祝烽难得脸上露出了笑容,而且是真正欣喜的笑容。
    薛灵其实说得没错,对他来说,叶诤的确是很重要,甚至比起后宫的一些嫔妃都更重要。
    能救活叶诤,已经是一件大喜事。
    但,南烟也同样,在欢喜之余,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而祝烽在喜悦之外,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道光。
    他的眉心一蹙:“嗯?”
    立刻抬头看向南烟,说道:“你刚刚说,你拿给汪白芷的这颗药,跟’雁过无痕’的毒性完全相抵?”
    “是。”
    “完全相抵,没有一点差池?”
    “没有。”
    “……”
    “就好像,这,就是‘雁过无痕’的解药似得。”
    “……”
    祝烽沉默了下来。
    这个时候,南烟也不说话了,整个书房里迷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氛,南烟的气息也更沉了一些,像是生怕自己的呼吸声都惊到祝烽一样。
    过了许久,祝烽终于开口了。
    声音,出乎意料的冷静低沉,道:“鹤衣把那药给你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南烟急忙道:“他说,那些药是他过去还在炼丹的时候炼制出来的,能派些用处,若叶诤不好了,就给他碰碰运气。”
    “……”
    祝烽的眼中,沉郁之色更浓了。
    南烟知道,他之前不让自己给叶诤用药,是因为不相信鹤衣,认为他给出的药不能解毒。
    那种“不能”,一种安全。
    但现在,鹤衣的药,正正能解‘雁过无痕’的毒性的。
    这,就完全不同了。
    南烟看着祝烽,神情既复杂,又带着一丝疑惑不解。
    这些年来,她跟鹤衣也算是熟人了,不管是当初祝烽带兵杀入皇城,与他相遇;到后来,他在朝为官,自己做尚宝女官的时候,时常接触;自己册封为贵妃,与他也有些往来。
    鹤衣,永远都是笑眯眯的样子,虽然是个出家人,后来入世,入仕,沾染了凡尘,却是一点都没有俗气的意思,反倒是这三丈红尘中难得的清明者。
    可是,回想起来,她好像一点都不了解他。
    甚至不知道他的来处,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什么身为出家人,会在祝烽的身边。
    又为什么,要入世,入仕。
    她想了想,试探着道:“皇上,鹤衣他——”
    “行了!”
    祝烽突然打断了她的话,声音低沉得像是陷到了很深的地方,南烟只听着这两个字,就感觉心跳都沉了一下。
    她立刻闭上了嘴。
    祝烽道:“这件事,先不要提。”
    “……是。”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接着说道:“跟任何人,都不要提!”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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