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惊愕不已,全都看着吴应求一步一步走上祭坛,也是一步一步逼近皇帝的时候。
    祝烽,终于慢慢的抬起头来。
    他沉声说道:“看来,对今天这个祭典该做什么,国公是早有准备了。否则——”
    说着,他抬起头来,看向周围。
    而周围也什么都没有,漆黑的夜色将一切都吞噬了,甚至两四周的围墙都看不到。
    更妄论,围墙外的一切。
    他说道:“也不会直到现在,还没有进来。”
    吴应求得意的笑了起来。
    他冷冷说道:“若皇帝陛下想要人进来,老夫当然可以让他们进来。不过,当他们进来的时候,也就是皇上你下去的时候。”
    “……”
    “你想这么快就下去吗?”
    “……”
    祝烽微微蹙眉,似乎还真的认真的考虑了一下,然后说道:“朕当这个皇帝,的确是有些累了。”
    “……”
    “每日食不甘味,睡不安寝,时时都要考虑着天下会如何,百姓会如何。”
    “……”
    “以一人之力,担负万里河山之重任,真的很累。”
    听到他这么说,许妙音他们都惊了一下。
    叶诤上前:“皇上。”
    “但——”
    不等任何人说什么,祝烽又接着说道:“朕,却还不想就这么下来。”
    “……”
    吴应求的眉头一拧。
    只见祝烽沉沉说道:“朕还有很多大大事没有做完,而这些大事,只有朕在位,才能做得了。”
    “……”
    “所以,朕并不打算下来。”
    听到他这么说,吴应求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刚刚他说那些话,自然是暗示祝烽,若肯这个时候走下大祀坛,那么还算他安稳的退位,也就不必在此地刀兵相见。
    可是,祝烽却不肯。
    吴应求冷冷的说道:“看来,皇帝陛下对这个皇位,倒是恋恋不舍。”
    “……”
    “不过,皇上应该知道,有的时候,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
    “不如早早退位,留个贤名。”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的人一片哗然。
    虽然,从一开始吴应求开口打断祭典,众人就已经隐隐的明白他今天要做“大事”,但,直到这个时候,他说出这两个字,众人还是被惊了一下。
    他竟然真的要逼皇帝退位!
    而从刚刚,皇后喊了半天,却连一个侍卫都没有过来的情况看,只怕围墙外,那些人马早就被他控制。
    甚至,整个大祀坛,都已经被他控制了!
    这一下,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而许妙音咬紧牙关,转头看向祝烽:“皇上!”
    祝烽一抬手,阻止了她说话。
    目光仍旧冷冷的看向吴应求,说道:“看来,国公今天是要逼朕退位了。”
    “……”
    吴应求也看着他。
    虽然一心要逼他退位,但看着眼前的祝烽,他的心里还是有几分钦佩。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明知道大势已去,他却仍然能做到不动如山。
    这份冷静沉稳,是多年战场上拼杀历练才沉淀下来的。
    这,也是当初靖难之役初时,吴应求选择站在他的这边,并且将女儿送进燕王府的原因。
    他是的确欣赏燕王这个人,认为他能成大事。
    事实上,他也的确成了大事。
    可是,在他登基之后,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犯他们这些王侯公卿的利益,朝堂之上,也不再有他们这些老臣说话的余地,反倒让那些年轻人一个个上位,压过他们。
    甚至,连他组建内阁,也多用年轻人。
    这样下来,他们这些王侯公卿的势力已经越来越弱,如今,一个小小的陈意留就敢上奏疏,要削减他们府上的护卫司的人马。
    这,分明就是当初文帝削藩,对付他那些叔父的手段。
    倒是用到他们的身上了。
    对峙,已经是不可避免。
    到了今天,更是必须要分出一个输赢。
    吴应求看着祝烽,平静的说道:“皇上此言差矣。”
    “……”
    “老夫并非要逼皇上退位。”
    “……”
    “而是皇上你,德不配位!”
    “……”
    祝烽的眼睛微微的眯起,冷冷道:“你要说什么?又要说,朕的身世来历不明,不配坐上炎国的皇位?”
    “难道不是吗?”
    吴应求见他这样,冷冷说道:“难道皇上以为,冯氏产下的那个死婴手上的东西,就只有你一个人看到?”
    “……!”
    直到这个时候,祝烽的脸色才猛的一沉。
    冯千雁生下的那个女婴……
    他一直将这件事按不住发,在那天晚上,从汪白芷口中知道,冯千生下的公主一出生就死去,他沉痛不已,看着孩子的尸体看了许久。
    就是在那个时候,他看到了婴儿掌心的胎记!
    那一瞬间的震惊,可想而知。
    事后,他什么都没有说,一个人呆在延春阁里,是为了那个孩子而难过,也是将这件事想通了。
    南烟是无辜了。
    他是为了保护自己,将罪名背到了自己的身上。
    而自己的身世——
    就算他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但,那个印记,已经说明了一切!
    如今,吴应求在这个地方一提起这件事,祝烽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他看向吴应求,目光阴冷得如同利刃:“你——”
    一看到他变脸色,吴应求的脸上立刻浮起了阴冷的笑意。
    他说道:“皇上一定以为,很快将那个死了的婴儿安葬,就可以将这个秘密也永远的安葬。可惜啊……”
    他洋洋得意,一步一步的踏上祭坛。
    一字一字的说道:“老天开眼!”
    “……”
    “在你看到那个婴儿手心的胎记的时候,老夫的女儿,惠妃娘娘,她站在你的身后。”
    “……”
    “她,也看到了!”
    祝烽的气息又是一沉。
    回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虽然已经有些模糊了,但他也依稀记得,当所有人都离开延春阁,各自回宫的时候,惠妃在走出大门的时候,似乎被绊了一跤。
    而且,她的神情,也显得有些诡异。
    只是那个时候,他沉浸在丧女之痛,以及对自己身世的震惊当中,并没有太在意那个女人。
    现在才知道。
    她,看到了一切。
    并且,将她看到的,告诉了成国公。
    而成国公,只怕早就在为今天,做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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