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他忽然起身朝着外面走。宫殿里静悄悄的,当他踏出宫殿之时,整个宫中无一人察觉。

    掖庭里曹无伤正在刑房里连夜审问着一个身份模糊说不清来历的侍卫,就在这时候,刑房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他捏着烙铁的手一顿,回头看去门口处立着一个黑衣的少年,摘下兜帽后露出一双漆黑幽深的眼。

    曹无伤一顿,立刻松手回身整袖行礼,“参加殿下。”他抬头笑道,“殿下你怎么来了啊?”

    胡亥直接走进了这间弥漫着血腥味的刑房,刚走两步鞋子就已经吸饱了血,他在那些血淋淋的刑具下找了空位置就坐下了,似乎对这血腥场面很是习以为常。

    曹无伤忙上前一步,“殿下这里多重的味儿啊,走,我们隔壁说。”说着他伸手将那些刑具偷偷往后推了推,笑得那叫一个谄媚。

    胡亥淡淡扫了眼他,“我年幼时也不是没来过这儿,曹大人你忘了?”

    曹无伤推着刑具的手一顿,回头挤出笑道:“殿下……”

    “行了。”胡亥没和他扯些有的没的,他随手将沾上袖口的血迹抹去,漠然问道:“你前两日与我说,有身份不明的楚人潜入咸阳?”

    “可以确定身份了,的确是昌平君的亲卫。”曹无伤头压得极低,怎么看怎么恭顺,全然看不出刚在折磨那侍卫的阴狠。他低笑着道:“看样子他是真打算反了。”

    胡亥低垂着眉整理着自己的袖子,缓缓说了两个字,“未必。”

    曹无伤抬头看了眼胡亥,触及少年的目光,他轻轻问了句,“那依殿下之见?”

    “你确定熊玉是赵太后的女儿?”胡亥扫了眼曹无伤的脸。

    曹无伤即刻就拂袖而跪,“当年嫪毐叛乱的余孽,全是经由我手处理,赵太后与嫪毐的两个儿子的确是死了,那幼女却是失踪了,我买了个普通农户刚出生的幼女烧死才算是了了此事。”

    “熊启倒真不像能做出这事的人。”胡亥看向那血肉模糊的受刑者,语气轻缓。

    “到底是生而为人,谁没个痛处啊。”曹无伤笑道。

    胡亥垂眸眨了一下眼,半晌轻轻点了下头。“将熊玉找出来。”

    曹无伤猛地抬头,半晌为难道:“郢陈地处偏远,怕是……”

    胡亥淡淡扫了眼曹无伤,“她到咸阳了。”

    曹无伤猛地一怔,“殿下的意思是?”

    “熊启不是糊涂的人,调亲卫入咸阳,这事儿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根本没有必要,徒添风险。”胡亥站起来走到那受刑的侍卫面前,伸手将他身上的钉子拔出来,那原本“昏死”过去的侍卫闷哼了一声,嘴角渗出一抹血痕,抬头一双赤红的眼死死盯着胡亥。

    曹无伤远以为那侍卫昏死过去了,却没曾想他竟是装的,心下了然这人怕是活不过今夜了。他也不甚在意他的死活,恭敬地走到胡亥身边,“殿下,人找到之后如何处置呢?”

    “还给熊启。”胡亥淡淡道,“若是他好歹不识,就一块块还给他。”

    曹无伤眼眸一暗,点头应下了。

    胡亥伸手将那侍卫满是血污的脸上的头发拨开了,瞧见一张颇为年轻的脸,他回头看了眼曹无伤,“他犯什么事儿了?”

    “宫里当差的侍卫,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曹无伤随意地说道,“救了个不该救的人,把自己命搭进去了,挺冤的。”

    胡亥扫过他那一身的血肉模糊,收回手擦干净指尖的血迹,问那侍卫道:“什么名字?”

    那侍卫一张口血就涌了出来,依稀可以听见一个陌生名字,胡亥望了他一眼,轻声道:“章邯,你的新名字。”说完这一句,他转身离开了刑房。

    曹无伤低下腰朝着胡亥背影行礼道:“恭送殿下。”

    待到那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曹无伤才回头为难地看了眼那侍卫,颇为可惜道:“还以为又能试试剥皮的活计呢?真是可惜了。”

    第66章 不懂事

    次日,正午时分,余子式准时到了华庭的宫殿。一走进去,他才意识到什么叫真正的大秦气象。后世阿房宫里的繁华奢侈景象,原来不是诗人天马行空的才思。余子式站在悬廊之上抬头望去,华庭一身黑色绢纱拢着玄裳,盈盈走来竟也有几分惊鸿之姿。

    余子式站了一会儿,眼见着华庭走近了,正打算抬手拢袖行礼,忽然听见一道清晰而傲慢的声音。

    “先生。”

    华庭竟是正正经经地行了一礼,毕恭毕敬。

    余子式编了一夜的套话一句都没能说出来,他不得不承认,华庭端着袖子昂首走过来的那一瞬,的确是有大秦公主的风仪。

    他犹豫了很久,终于伸手轻轻将华庭扶了起来。

    ……

    那一年,燕丹易水别荆轲,满座衣冠胜雪。

    余子式数着日子,恰好大秦草长莺飞的时节,燕国使臣白马入咸阳。余子式没见过那荆轲,他入城那日他恰好被尉缭叫去商议事情。

    尉缭真的老了,余子式握着他的手觉得他连脉搏慢了许多,他还发现一件事儿,尉缭已经开始吃不下东西了,和他说话的大半个时辰中,一双眼也是仅有片刻清明。

    生老病死原是常态,余子式捏着尉缭的手,半晌回头看了眼躲在老槐树树后的红衣小姑娘。后者见到余子式眼神望向她,一溜烟就跑没影了,那惊恐的神色跟见着什么可怖东西一样。

    余子式轻轻皱了下眉,有些不解,明明上一次来的时候,那小姑娘还挺喜欢他的啊。

    于此同时,消息传来,将军蒙恬与长公子扶苏还朝。

    至于高渐离,余子式还是时常在宫里撞见他,如今他在秦王宫后廷混得愈发如鱼得水,身边几乎无时无刻不围着一群贵族少女,上至秦王公主,下至权贵之女,余子式甚至还撞见过一两次他身后跟着某几位很眼熟的权贵子弟。毕竟都在咸阳混,他们尴尬余子式也很尴尬。

    而这位愈发沉迷于宫廷繁华的高狗屠却是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每日在宫中闲庭信步走走逛逛,偶尔还心情颇好地与余子式打个招呼。余子式每次见到他都有一种深深的错觉,这人是谁?这人从哪来的?这人究竟是来干什么的?高狗屠是准备谱写大秦后宫风流秘史吗?更为丧心病狂的是,秦宫中有个公主疯狂迷恋他,不仅建了座高台供高狗屠每日阳春白雪陶冶情操,还每天一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的忧思模样。而据华庭告诉余子式,除了栎阳她自己,秦宫中就连掖庭扫厕的宫女都知道她暗恋乐师这事儿。

    说来大秦崇尚恋爱自由,和赵太后与嫪毐私通相比,栎阳这事本来也不算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是问题出在去年年尾,秦王嬴政下令将栎阳许给了大秦武通侯。

    王贲,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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