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将士的性命,那这些人死得也太冤了,真的太冤了。

    ……

    余子式正捏着笔坐在窗前给王贲那小子写信,门忽然被推开了,探进来一个戴着宽松兜帽的少年脑袋。

    余子式一见胡亥那样子,眉一挑,招手道:“进来。”

    胡亥笑了笑,推开门走了进来,挨着余子式身边坐下了。“先生。”

    “嗯。”余子式伸手摸了摸少年的脑袋,“等等,我快写完了。”

    胡亥手撑着桌案支着脑袋静静看着余子式写字,倒是真不说话了,黑色兜帽下一双黑色的眼睛灵气逼人,他扫着书信的内容,问道:“召王贲回咸阳?”

    “嗯,让他回来救个场子。”余子式最后一道划过,收笔。伸手将木盒子拿过来,把信放进去后封好,他自言自语道:“他走的时候,你年纪还挺小的,一眨眼他都在边境待了这么些年了,咸阳各大歌姬坊都换了新面孔,这么些年了,到如今咸阳城的歌姬怕是没几个能识得当年的咸阳第一纨绔了。”

    胡亥静静看着余子式修长的手指将帛书折好放入匣中,眉眼温柔而安静。

    余子式随意地扭头看了他一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我带你和王贲出城,王贲教你射箭。”他说到这儿眯了下眼,“他当时怎么说来着?”

    胡亥轻声道:“他让我多读书。”

    余子式随手将少年的兜帽摘下了,“屋子里热,不要戴着帽子。”

    “哦。”胡亥倒是很乖地将披风摘下了,他偏头看了余子式一会儿,忽然笑道:“先生,你长得真好看。”

    余子式的手一顿,狐疑地扭头看了眼胡亥,“你没事吧?”说着他伸手摸了下胡亥的额头,“前两天就看着你不大对劲儿了?”

    胡亥倒是一动未动,任由余子式的冰凉的手贴着自己的额,他轻轻笑了下,那少年清朗的模样竟然还让余子式看得一愣。胡亥这小子真是越长越清俊了啊。

    他正看着胡亥,胡亥忽然冒出来一句,“先生,我觉得我好喜欢你。”少年这话说的坦坦荡荡。

    余子式贴在胡亥额头上的僵了一下,那少年一双漆黑的眸子就这么静静看着自己,里面似乎有涟漪一层层荡开,余子式竟是有片刻的失神。半晌他伸手拍了拍胡亥的背,“行了,别盯着我了,去做你自己的事儿。”

    胡亥被余子式拍得咳嗽了一声,半晌盯着余子式清秀的脸又忍不住抬手开始咳嗽,略显狼狈地转开视线。

    胡亥那样子落在余子式的眼中,就是年轻人太虚了,拍两下都咳成这样。余子式也没往别的地方想,语重心长道:“少年人不要整日想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找点事儿做。”

    胡亥看了眼余子式,眼神竟是有飘忽,什么叫乱七八糟的事?他重重咳嗽了一声忙低下头去,掩饰住自己眼底的慌乱情绪。

    余子式见胡亥咳嗽个不停,终于反应过来抬手给他拍着背顺了口气,“怎么搞的?”

    “没,没事。”

    “真没事啊?”余子式保留疑惑问道。

    “没。”胡亥摇了下头,看上去神色终于正常了一些。

    余子式轻轻拍着胡亥的背,忽然道:“对了,说起来我倒是有件事儿想问你。”

    胡亥立刻仰头看向余子式。

    “最近宫里,好似多了许多游方医者。”余子式有些斟酌道,他并不是很能分得清出医者和方术师的区别,他们往往都炼丹炼药并举,云游四海身上有一种很奇特的气质。

    胡亥的视线忽然暗了一下,“赵太后病了。”

    “病了?”余子式随口问道:“怎么好好的就病了?”

    “这两日春寒,她似乎是感了风寒。”胡亥伸手不自觉拽紧余子式的袖子,平静道:“据说,活不过三月了。”

    “风寒这么严重?”余子式难掩诧异,他若是没记错,赵太后今年才不过四十多吧?

    “原先只是咳嗽而已,渐渐地连床都起不来。”胡亥顿了顿,“听闻这两日开始吐血了。”就这样子下去,怕是连三月都活不过去,可无论是谁给她看病,无非是一句风寒而已。

    余子式缓缓拧起了眉,“听着倒是有些像肺炎。”

    “什么?”

    “没事。”余子式摇头道,这先秦战国的医疗条件,想治好肺炎怕是件不简单的事。何况,赵姬这病来的这迅猛,都到了咳血的地步,怕是没办法治了。前些天蒙毅与他说熊启入狱,这事到如今也没了消息。

    这事儿要是说不好,熊启活得怕比赵姬还要久啊。听吕不韦的描述,这两人年轻时私交颇深,也不知道赵姬这病与熊启有无关系。

    胡亥看着余子式的沉思模样,伸手轻轻拽了下他的袖子,“先生,你在想什么?”

    “没事。”余子式伸手轻轻摸了下胡亥的脑袋,“想些陈年旧事罢了。”

    第75章 九鼎

    余子式未料到,半月之后,一封书信召回的不是枪扫三晋的世子殿下,而是世子殿下他爹。

    大秦武成候,大将王翦卸甲归朝。

    长阶之下,一身白袍的李信与尘面霜鬓的老将遇上,彼时恰好有风卷起朝臣如墨衣襟,街旁诸位排成两列文武百官静静看着这一幕,纷纷自觉噤声。

    帝王负手而立长阶之上,身后“咸阳宫”三字在一轮红日照耀之下猩红如血。终于,他张口问道:“出兵伐楚,需兵马多少?”

    “六十万。”王翦微微佝偻着腰背,沙哑着声音道。

    李信轻轻看了眼王翦,淡淡道:“二十万。”

    满朝文武陡然吸一口凉气,看向那阶下的口气猖狂的将军。风卷雪色长袍,青年头戴大秦武冠,腰间玄武青玉带钩,修长儒雅隐约已有一代名将风范。

    帝王忽然大笑,玄黑王服陡然一派肃杀,“好,二十万!”

    朝臣中余子式与李斯的脸色微微一变,却终究是什么再没说出口。天子一言,重于九鼎。

    一月后,将军李信带兵二十万伐楚。

    那整整一月,整个咸阳都在疯传将军李信的豪言,说少年压老将的有,说得志便猖狂的也有,一夜之间,只要谁提一句这位曾名不见经传的将军,就能掀起一场新的泼天浪潮。

    可给余子式印象最深的却是一个背影,那一日诸位朝臣散去,帝王回宫,所有的喧哗与热闹都熄灭,余子式瞧见王翦一直立在原地,微微佝偻着腰背一动不动。

    那天,站在阶下良久,老将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空旷宽敞的宫道上,他一步步走得很慢,却是每一步都走得极稳。

    一弹指间,南征北战已然数十年。

    世上还有多少人记得,多年前也是在这阶下,在这条宫道上,先王亲手赠他王翦一方将军金印,教他少年披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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