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出事儿。

    张良说完这一句迅速离开了院子,他在沛县晃了几天,知道该上哪儿找人。

    胡亥捏着毛巾走上前,在余子式床边坐下,颤着手小心地给昏死过去的余子式擦着脸,余子式的脸上血色几乎褪尽了,看了许久,胡亥像是终于难以承受一样地紧紧捏住了余子式的手,低头贴上了他的手指指节,心脏钝痛难忍,所有的情绪一瞬间全到了巅峰,愤怒、痛苦、悔恨、心疼同时涌上心头。

    “先生。”他低着头哀求道:“先生,我错了。”

    ……等余子式终于恢复意识时已经是深夜了,屋子里静悄悄的,记忆一点点回到脑海,他费力地张开眼,隐约觉得床头坐了个人,犹豫过后,他抬手去拽他。

    “你醒了?”张良一下子从瞌睡状态中清醒过来,回头看向他,“感觉怎么样?”

    “是你?”话一出口声音极为沙哑,余子式极轻地皱了下眉,头仍是疼得厉害,昏昏沉沉地让他想吐。

    张良一听余子式这话轻挑了下眉,“对啊,是我,不然你以为是谁?”

    余子式瞬间没了声音,良久,他抬手轻轻推了下张良,“去,给我倒杯水。”抬手的瞬间,浑身传来的疼痛感让余子式下意识闭了下眼。

    被使唤的张良相当认命地去给半死不活的赵大人倒水,一回头就看见余子式慢慢起身坐起来,疼得浑身都在边抽边抖,却一声闷哼都没有。张良忙上前想扶他,却被余子式冷冷扫过来的一眼冻住了动作,他收回手,“你来!你自己来。”

    余子式从张良手中接过水,又扫了眼房间,沉默良久终于问了一句,“我怎么在这儿?”

    张良不知道该怎么回他,他总觉得余子式似乎心里不是很痛快,后来转念一想,如果伤成这样都能心平气和,那余子式得有多能耐啊。直接说出来,往余子式伤口上撒盐这事而张良是不敢的,他支吾道:“你高热退了没?你自己拿手试一试。”

    “我问你,我怎么在这儿?”余子式扫了眼张良,在他眼皮底下转移话题,的确挺不知死活的。

    张良沉默了一会儿,认怂坦白,“胡亥带你过来的,他见你昏过去了,整个人慌得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过了一会儿,余子式平静问道:“他人呢?”

    张良犹豫了一下,“刚走了……”

    张良的话还没说完,余子式手中捏着的杯盏直接碎开了,水溅了他满袖,他平静地一点点松开手。

    “要不我去给你把人叫过来?”张良望着余子式问道。

    余子式没说话,直接枕着湿透的袖子钻回了被子中,重新睡了回去,“算了,你出去吧。”他闭上眼窝了进去再没说一个字。

    张良犹豫了一下,见余子式似乎还挺精神,又抬头望四周看了看房间,终于还是将自己的房间让给余子式,他转身熄了灯,走了出去。

    余子式闭着眼,头疼得越发厉害了,身体的疼痛伴着高烧隐隐生出灼热感,除了疼他已经没什么别的感觉了,喉咙里与身上都有隐约药味,高热让他迟钝了许多,他连思索都有些艰难,偏偏仍是莫名焦躁。

    屋子里太静了,隐约有种让人窒息的感觉,余子式忽然抑制不住地有种想破罐子破摔的念头,痛成这样再怎么折腾都无所谓了吧?他低头一点点咬开自己手腕上的绷带,借着窗户透进来的月光查看自己伤口,伤口在他咬下绷带的时候被撕开了,血不住地流,余子式看了一会儿,忽然就觉得莫名更烦躁了,他索性真的闭上眼睡了回去。

    张良走出屋子后在院子里晃了一圈,实在是没地方去,转身去了厨房,胡亥还在煎药,张良在他面前低下身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开口道:“跟你说件事儿,你家先生刚醒了。”

    胡亥抖了一下手,盯着炉火没有说话。

    第114章

    余子式昏昏沉沉地做了一个梦,梦里有小桥有流水有人家,有孤星有朗月有清风,他听见不远处传来抽泣声,隐隐约约的,莫名让人揪心,他循着声音找去。

    石头小桥下一只极小的狐狸正在低声哭着,不时扯过尾巴擦一下眼泪,分明是在抽泣,偏偏还犟得不愿意抬头让人看见。余子式看了他一会儿,走到他身边蹲下,忍不住伸手摸了下他的头,轻轻扯了下他的狐狸耳朵。

    余子式刚想对他说两句话,忽然胸口一阵闷疼,他抑制不住地剧烈地咳嗦起来,眼前一片模糊,他瞬间睁开了眼清醒了过来,咳嗽不止。

    咳嗦牵动了身上其他的伤口,疼痛让余子式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他忙捂着嘴压着咳嗽声。昏暗的屋子里传来一声不小的声响,余子式一愣,猛地抬头看去,窗户打进来的淡淡的月光下,少年手忙脚乱地走到桌边给他倒了杯水,想走过来却又猛地停住了脚步不敢上前。

    余子式的咳嗽一点点压住了,他撑着床板盯着那捏着杯子却一动不动的黑衣少年,一时竟是不知道该做什么、说什么。手腕上他自己拆开的伤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重新包扎好了,湿了袖子的衣衫也换成了干净的,余子式慢慢坐起来,一言不发地看着立在阴影中的少年。

    终于,一段极为漫长的两相沉默之后,余子式平静地开口:“胡亥,你还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胡亥手中的杯子溅出一两滴水。昏沉晦暗中余子式看不清胡亥脸上的表情,但是莫名能清晰地感觉到少年的情绪,感觉到他的痛苦与挣扎。余子式将心比心想了一遍,若是自己那番话是胡亥对着自己说的,自己兴许不比胡亥镇定到哪里去。感情这种事,沾上了哪里还有自控可言?一旦用心了,哪有浅尝辄止这一说?

    “胡亥。”他抬起头对着胡亥淡漠道:“你没有话了,我却还想跟你再说两句……”

    “先生,别说了。”胡亥忽然颤着声音开口打断了余子式的话,他退了一步,语气里已然带上了哀求,他低声道:“先生,当我求你了,你别说了。”

    余子式听着胡亥近似哀求的话,心中一处瞬间就酸楚地无以复加,心疼得很厉害。明明伤的是他,可那少年却像是狼狈痛苦到了极点,那样子落在余子式的眼中,他猛地就意识到胡亥正在被自己一点点逼临崩溃。

    他自认为算无遗策,考虑了一切进去,却偏偏把胡亥给忘了。

    怎么就能把胡亥给忘了呢?余子式不禁想,他自以为是为了胡亥好,可是就这么将胡亥像扔一件物事般扔到关中去,他真的护住了他了吗?

    余子式在朝堂与李斯冯劫这种老辣眼毒的人共事多年,做事也狠绝惯了,即便是做戏装腔也要力求九分真,却不曾想自己竟是把胡亥逼成了这样。他当下就有些发怔。

    胡亥拿手背轻轻掩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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