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安静地看着这个场面,飞毯下的云层被银龙搅起波澜,海浪一样汹涌壮阔。斯维尔光滑修长的身体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时隐时现于云层中,有强悍和视觉上的双重美感。龙这种生物大概真的是天之骄子,美丽和强大兼得,人类只有羡慕的份。

    “这件事之后你一定要谢谢我。”斯维尔忽然开口,语气有些难以捉摸,“你的灵魂可以附着在盾牌上,应该是双重诅咒的效果。”

    没有身体也可以看、听、说的感觉很奇怪,一切都有一种漂浮不定的虚浮感,说不好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拟。当看到自己的身体时,这种感觉更加让人迷惑。因此西多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听着。

    “你盾牌的雕刻上有我的印记。黑龙的诅咒强制使你的生命力快速流失,但你的灵魂状态不受影响,受印记牵引附着在上面。”斯维尔的飞行速度非常快,芝麻大小的人类城镇迅速后退。说着说着,他的语调又扬了起来,“所以你赶快感谢我。”

    西多沉默了一会儿:“谢谢。我想问你很久了,为什么你一定要在我的盾牌上雕刻你自己?”

    当然是因为领地意识,斯维尔理所当然地想。当然啦,碧莎比他有资格宣誓关于西多的主权,但她好像并没有在盾牌上宣誓主权的愿望,斯维尔当然要替她……好吧,也是替自己圈地。

    想到碧莎,斯维尔有些低落,心里说不清的不舒服。碧莎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子,一直被西多保护着。遇到黑龙只是个意外,死之前她一定很害怕。

    可斯维尔不希望西多去陪她,他正在为这个努力。可是黑龙活了千百年,诅咒能力的强大很难想象,他担心西多回了自己的身体依旧要受到诅咒效果的困扰,好在作为他的契约者的自己生命里旺盛,至少有几万年好活,分给西多一点不算什么。

    斯维尔吞了一片云彩进肚子,咂了咂嘴,发觉没什么味道后开始回答西多的问题:“因为你的盾牌太丑了。天,我对你的审美真的不敢苟同。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改造一下……用我的私库。”他有点肉疼,每一块金子都像他的鳞片。说起鳞片,他的胳膊还在隐隐作痛,治愈术没办法生鳞,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出来。

    对于西多而言,斯维尔的私库就是噩梦,他并不打算在自己的盾牌上镶嵌夜明珠和金子:“现在这样就够了。”

    从日出飞到正午,斯维尔开始降落。迷雾森林的样子呈现于他们眼前,密集的林海遮住了地面,根本找不到供斯维尔降落的地方。斯维尔打消了吐火球烧林子的想法, 半空中变成人形,手中幻化出一柄冰剑,替飞毯开路。

    银龙天生巨力,却不是非常善于利用,或者说他的年纪太小了,小到不能很好利用他的任何能力。总之,银龙有些狼狈,甚至那张俊美的脸都被树枝刮了几道划痕。银龙冷着脸从头上摘掉一片树叶,脸色黑得就像斗殴输了。

    西多和自己的身体一起躺在飞毯上飘在斯维尔身边,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如果我们成功了,我会教你剑术。”

    斯维尔没好气地反驳:“只要你不拖后腿,我才不会失败。”

    迷雾森林的树冠格外茂盛,将地面遮挡得严严实实。树冠下的世界一丝阳光都接触不到,森冷幽暗,以至于斯维尔不得不用了几个照明术。脚下的烂泥和各种腐烂的尸体让斯维尔憎恶地撇嘴,翻身坐在西多身边:“这可真不是个好地方。”

    为了节省时间,斯维尔释放出自己的龙威,迷雾森林的原住民们纷纷逃离,周围越发静谧。

    “这里的空气很脏。”斯维尔的眉越拧越紧,“普通人呼吸了会死。”

    “那你呢?”西多不需要呼吸,而斯维尔,就算他很难受也不会主动说。

    果然,斯维尔不悦地说:“这么一会儿,才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

    西多平时很少说话,就算对碧莎也是沉默居多。斯维尔说话不饶人,很难从他嘴里听到什么好话,西多不会生气,但也不常回应他。斯维尔在迷雾森林里不太舒服,难得地缄口不言,森林里再次恢复安静。

    安静的气氛总会让人产生倾诉的欲望,西多主动开口问:“你能找到碧莎吗?”

    斯维尔又一次感到不太舒服,这一次他敢肯定,不是因为碧莎的死亡。只是如果他在这件事上口出恶言,西多会朝他发火,因此他吞下火气,低着声音说:“她不是我的契约人,我不可能感应到。”

    过了一会儿,西多又说:“我保证过要永远保护她……”

    斯维尔压不住自己的火气,不耐地打断了他的话:“是啊,你失败了。哈,你打算怎么样,杀了黑龙之后自杀去陪她?”

    一口气说出来,斯维尔屏住呼吸,有些懊恼地等着西多发火。他实在忍不住自己的脾气,而且这一次他也不想忍。碧莎死了,他也很难受,可西多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想那么多有什么用?不如赶快把恢复然后报仇。碧莎碧莎碧莎碧莎,念叨几千次碧莎就能活过来吗?碧莎只是个普通女孩儿,没有龙的印记,更没有西多的运气。

    斯维尔直觉还有什么让自己不舒服,只是他不想细想,他现在满心烦躁,不想动脑筋。

    等了好一会儿,西多也没有开口。斯维尔永远都学不会忐忑这个词,所以他很直接地问了:“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事先声明,我不会道歉的。”

    “你不需要道歉,你说得对。”西多的声音听不出什么,“目前该做的只有报仇,别的太遥远了。”

    斯维尔又想发火,好在前面的光线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精灵住地到了。

    没人能想到,广袤阴森的迷雾森林最中心居然是这样的。一片清澈的湖水像最纯粹的宝石镶嵌在迷雾森林正中央,柔和的阳光照耀着湖水和周边精致的树屋,有着透明翅膀的精灵在树枝间翩翩飞舞,灵巧地嬉戏。好像有一个明确的界限将迷雾森林的阴森和明媚的精灵住地区分开,踏出一步就是截然不同的景色。

    “是谁?”手持弓箭的精灵守卫者伴随着细碎闪耀的碎光出现,“这里是迷雾森林水精灵的住地,请尽快离开。”

    西多认为自己的状态不适合开口,可斯维尔似乎在走神,愣愣地盯着不远处的湖水,半天都没有回话。

    长相细腻的精灵微微皱眉,透彻的绿色眼睛看向封着西多身体的冰块,又看向银发银眸的斯维尔:“你是……”

    斯维尔回神,再次摆出骄傲的表情:“看来你们遇到了很大的麻烦,如果你们向我求助,我可以对你们伸出援手。”

    精灵迟疑了,手里的弓箭却放低了一些:“我不能决定。”

    斯维尔笃定地说:“那就去找能决定的人,我就在这里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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