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鸡叫,令孔立强急中生智!与其机关算尽,不如单刀直入!
    他在脑子里铺开一张信纸,凝神记下:黄师长,今晚九点驴德顺一聚!学生祥云!
    祥云这个代号,正是孔立强当年出发上海前,黄桂仁和梁子昆为他而取,现在梁子昆已经牺牲,这代号只有黄桂仁和孟桐、卓立男知道。
    街坊杀鸡,给了孔立强灵感,不如化繁为简,干脆以祥云的名义,直接约黄桂仁见面。
    那么,是否可行呢?孔立强并没有把握,但他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孤注一掷了。他想到这里,多虑无益,不如补个觉,养足精神,积蓄体能,确保完成今晚的锄奸行动。
    所以,孔立强索性躺上了床,放松身心睡了一觉!
    这一觉,他一直睡到下午才醒。然后,他起笔写下凌晨想好的那一句话,装在信封里,下楼交给旅社服务生,托他立即送去312房间。
    孔立强悄然离开大同旅社,见时间尚早,便先去找了阿木林,因为他不想失信于人,生怕今晚锄奸失手,不能活着回来,该当先把请阿木林查找黄桂仁的钱付清。
    阿木林一见孔立强来付钱,明显愣了一楞,问道:“你确定啦?”
    孔立强模棱两可地说:“应该是。”
    “应该是?”
    “对,应该是他!”
    “孔先生,我们有我们的行规,您找人的原因,照理来说我是不能过问的,不过,我是中国人,起码的骨气还是有的,假如您在帮日本人做事,因为这事跟我有关,接下来你们想干什么,可得掂量一下。”
    “林先生,此话何意?在下听糊涂了。”
    “这个罗亦行,似乎与军统有关系,也似乎是个人物。我这人嘛,虽然挣的是黑钱,但良心是白的。军统在上海滩杀奸除寇,在道上的口碑倒也不错,假如您要把这人倒手给日本人,我可不答应,否则会坏了我在上海滩的名声。”
    “您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您还没确定人家是不是您要找的人,付钱就这么爽气,我倒是有些怀疑你的动机了。孔先生啊,道上有道上的规矩,假如你为日本人做事,嘿嘿,就算我放过你,人家军统可是心狠手辣啊!到时,休怪我没提醒你。”阿木林盯着孔立强说,眼神透出一丝的邪气。
    孔立强点点头:“谢谢您的提醒,林先生,我也是中国人。”
    “好,这句话中听!孔先生,明人不做暗事,您的背景我也查过了,两进两出特高课啊!了不起啊!”
    “此话又是何意?在下实在愚笨的很。”
    “特高课呀,你站着进去,站着出来,有点道行啊!我敬你是一条汉子,这次减半收费。话说回来,我们中国人关起门来做事,随您的心愿就是,没有人会来过问。但是,这姓罗的有来头,我就好奇了,你一个生意人,为什么要调查重庆来的人呢?”
    “就是为了做生意嘛!”
    “好,好好好!这样最好不过了。孔先生,我今天就信你一回,但凡以后有需要,尽管来找我便是。”
    孔立强谢了!又寒暄了几句,辞别之后,心里禁不住有些郁闷,连一个私家侦探都怀疑自己两进两出特高课,更何况是组织呢?
    直到这时,孔立强才真正理解党组织的决定,他唯有扼腕长叹,时也、命也!不过,就算心气最不顺,清除黄桂仁这个障碍已经不可动摇。于是,孔立强长嘘一口气,径直去了驴德顺鲁菜馆。
    孔立强察看了驴德顺的位置与地形,并在驴德顺吃了晚餐,进一步熟悉了店内的进出通道。结完账后,预定了那次黄桂仁与丁贞才见面时的坐席,再走进斜对面的茶楼歇息。
    老板见熟客上门,自然热情招呼,殷勤待客,把他迎进了上次喝茶的包间。孔立强坐定,一边喝茶,一边反复推敲着几个小时后的行动方案和撤退路线,表面镇静,内心里却心潮起伏。
    孔立强在包间内沉浸在暗自谋划的思绪中,也就一杯茶的功夫,突然有人闯了进来,他定睛一瞧,竟然分明就是黄桂仁。
    说好在驴德顺约见,却偏偏提前在这里见了面。
    那变化来得有些突然,以至于孔立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看黄桂仁,而黄桂仁却像久别重逢的朋友,开口就说:“小孔啊,你让大哥想的好苦。哈哈。我以为我们此生再难见面了,想不到啊想不到!”
    原来,黄桂仁收到信纸后,当即吃了一惊,暗叫一声“糟了”。
    他知道,署名祥云,非孔溪云不可!
    同时,黄桂仁记起,刚来上海不久,就看到了署名祥云刊登的寻人启事。他知道是孔溪云作为,曾经日夜担心过一段时间,也曾暗中打听过孔溪云,包括去见丁贞才,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可是,始终没有得到孔溪云的一点信息。
    他不知道的是,孔溪云已经改名,且一路曲折。
    在当时,黄桂仁和梁子昆只是给他取了“祥云”这个代号,但没有帮他改名,孔立强这个名字,是梁子昆送他其下山的路上,建议孔溪云改的,孔溪云临时起意改为“孔立强”,所以,黄桂仁并不知道过去的孔溪云,现在已叫孔立强。
    而且,孔立强被组织隔离,何立海病故,联络处负责人更迭,均属于党组织的机密,黄桂仁自然不会知道。在他的意识里,孔溪云则代表着原部队驻上海联络处,而字条上的约见地址是“驴德顺”,驴德顺是自己与丁贞才见面的地方,因此,黄桂仁不由得紧张起来,自己来上海的一举一动,可能都被联络处掌握到了。
    黄桂仁之所以紧张,却不是在考虑自己的安危。因为,他知道,自己尽管在孔溪云他们的眼里是叛徒,但他们如果想暗杀自己,早就动手了,绝对不会等到现在。他担心的是,自己代表重庆政府来沪与汪伪集团合作做交易之事的败露!
    难道孔溪云得到了消息,此次约见是为摊牌吗?那么,其目的是什么?又会有怎样的需求?黄桂仁猜不出孔溪云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突然留条要见自己,便双手玩弄着纸条,焦虑不安地犹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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