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立强一见到陈来生,立即回想起,自己曾经答应陈妻,要帮陈来生去向新申棉织厂老板说情升职的事。尽管他多次去过新申棉织厂,却从来没有替陈来生说过好话,甚至在老板面前提都没有提,因而心里不觉歉意暗生,便热情地接待起来:“哎呀,是陈大哥啊!是那阵风把你给吹来啦?欢迎欢迎!”
    陈来生见孔立强像以前一样,仍旧没有架子的样子,心里暗喜,一脸大笑着说:“正巧路过!哈哈,我正巧路过。一看不是您孔老板的商行嘛!所以我就拐进来看看,没有别的事,就是路过进来看看。”
    孔立强心想,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大韦行”?恐怕不会是路过,而是为了前程,便赶紧说:“好好好,先坐先坐!”朝卓立男挥了挥手,“给陈师傅泡茶!”
    卓立男答应一声,陈来生却连忙阻止道:“不用不用,我坐一会就走,不麻烦不麻烦!”
    卓立男笑了笑,泡茶去了。
    孔立强顺着自己的思路,敷衍道:“陈大哥啊!我跟你们老板打过招呼了,你现在的工作还好吗?”
    陈来生笑道:“啊!打招呼?哦,我想起来了,想起来啦!我老婆是说过,说您会帮我去跟我老板说情,要帮我涨工钱来着。嗯,涨了涨了,一个月涨了我三块钱。”
    孔立强暗松一口气,心里连连抱歉,嘴上却模棱两可地说:“欸,看来你们老板人不错哦!我们好久不见了,嫂夫人还好吧?”
    卓立男泡了杯进来,放在陈来生的面前说:“陈师傅,请喝茶!”
    陈来生是个粗人,性子也急,似乎不习惯这样的说套,连声道谢说:“谢谢、谢谢!”却直勾勾地看着孔立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嗯,还好还好!孔老板,其实啊!其实嘛!我其实……”
    孔立强察觉有异,却再次会错了意:“是不是你夫人出了什么情况?”
    陈来生双手乱摇道:“没有没有……”
    孔立强眉头微微一怔道:“看来你今天不是路过!”
    陈来生尴尬地搓着手说:“嗯,是的!嗯嗯,我是特地来找您的。”他边说边看了卓立男一眼。
    孔立强终于看明白了,对卓立男道:“你先出去吧,帮我把门带上。”
    卓立男点头说“是”,并对陈来生说了声:“您喝茶!”
    陈来生紧张地说:“我不渴我不渴!”
    卓立男笑了笑,走了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孔立强问道:“陈大哥,有什么事尽管说。”
    陈来生搓着双手,单刀直入道:“孔老板,我、我们,哦,不不不,是我,是我……”
    “别紧张,你说就是了。只要我能够帮得上忙的一定帮你。”
    “不是我!哦哦,是我是我!哎呀,我直说了吧,我有一个朋友也是做生意的,他有一批货要想运出去。现在不是日本人查得紧嘛!他、他……我朋友遇到了一点麻烦,就托我来敲敲门。哦,不不,是听说你有门路,托我来问问,你能不能帮个忙。”
    “什么生意呀?”
    “我也不知道!我朋友做什么生意我是真的不知道,他就是让我来问问,你肯不肯帮这个忙。只要你答应,他说,要多少钱,随便你开价,只要把货送出去就行。”
    “什么样的朋友啊?”
    “呵呵,就一个做生意的朋友,我也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没有骗你。”
    “你误会了。陈大哥,你既然提到了日本人,那你就一定知道,日本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你要我答应,我首先得知道,他们是在做什么生意,否则跟日本人杠上?那是要掉脑袋的,你懂的吧。”
    “我知道,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那就不是钱的事啦!陈大哥啊,我做生意,并不是什么生意都做,你朋友能够让你来找我,说明人家对我已经有所了解。要不这样吧,让你朋友来跟我直接谈,生意嘛,还是当面直接谈好。你们的生意能不能做,我必须了解详情才能决定的啊。”
    陈来生一拍大腿,咧嘴笑道:“哎呀,孔老板,我就等你这句话。哎,我也是,喝酒谈天我一个格愣都不会打,一说到正事就嘴笨。”
    “没有哇,我们刚才说得不是挺好的嘛!”孔立强一脸轻松地笑了笑,心里却打起了鼓,陈来生的朋友,会是什么样的朋友?与重庆的生意发货在即,难道他们是嗅到了风声?特地来打探消息的吗?
    陈来生憨厚地笑了笑,似乎唯恐孔立强反悔,说:“孔老板,我说实话,我嘴笨的很,是说不清的,这样好了,今天晚上你来我家,我再去把我朋友也叫来我家,你们当面谈如何?”
    孔立强很想弄清楚,陈来生的朋友是何许人,见他如此着急,却有些犯难,抬腕看了看手表说:“今天晚上?现在就要晚上了,你们这么着急吗?”
    “嗯嗯,很急的,不急的话,我也不会来求你了。”
    “陈大哥,别说求,我也吃不准能不能帮上忙。”
    “你一定可以的!只要你答应,我们一定会报答你,我朋友说条件随便你开。”
    “言重啦!陈大哥言重啦!”
    “你答应啦?”
    “好吧!”
    “晚上十点钟,我在家等你。”
    孔立强点头答应,陈来生明显不愿耽搁。他功德圆满,一脸喜色,立即高兴地告辞离去。
    陈来生一走,卓立男赶紧凑上前来问:“他是谁?来干什么?”
    孔立强把认识陈来生的经过说了一遍,再说了他的来意后,心事重重地说:“我感觉啊,我们的身后一直有人盯着。”
    卓立男想了想说:“如果陈来生不是装的,看他直头直脑的样子,不会是个狠角色。他背后是谁?在现在的关口,我倒也好奇起来了。”
    “所以我决定去闯一闯他们的龙潭虎穴。”
    “我早就猜到你会这么做!所以我不会再跟你唱反调!立强,你没有想过,他们会是哪路神仙?是黄桂仁来试探你吗?”
    “不像!没有这个必要呀!”
    “日本人?”
    “假如他都成为了日本人的走狗,我们的民族就没有希望你了。我要是死在他这种人的手上,口眼都不会闭!”
    “人心不可测,不是人人都像我们。我们不用高估、也别低估了人的本性,一个贪恋足以让人出卖灵魂去做鬼。”
    “你怀疑他被特高课收买了吗?”
    “不是!特高课不会为了重庆的一笔民用商品来搞你,更不会不给汪贼面子。我怀疑是记者在捣鬼。不管世道怎样,有良心的记者总会有的,你在他们的眼里,现在就是唯钱是论的奸商,他们为了揭露事实真相,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孔立强和卓立男在办公室里,广开思路,合理怀疑,悄悄地商议来商议去,偏偏没有想到,是另外一路线上的同志,会主动找上门来。
    他们交换的意见,做出分头行事的决定:卓立男先行一步,去文康里打前站,做警戒,孔立强单身赴约。
    孔立强找出大武小武家的房门钥匙,递给卓立男说:“我本来想与你撇清关系,就算我在黄桂仁的手里翻了船,也能保全你继续为党工作。”
    卓立男目光灼灼地看着孔立强,斩钉截铁说:“生则同生,死则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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