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埃里克复杂地看着这孩子纯净的双眸,这让他想起了卡夏尔王子和其他那些年幼的男孩子,“可以。”

    “我会去厨房后的种植园,我在那里种了一些药草,”伊斯特洛说,“如果您有事的话,就跟艾拉达说好了,母亲不在这里的时候,艾拉达能够做主。”

    “你排在她之后?”埃里克问。

    “毕竟我对家务事不是很在行,”伊斯特洛笑了笑,“顶多在她懒得扫地的时候控制扫帚乱扫一通。”

    ☆、chapter6

    今天实在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令埃里克感到非常疲惫,侍女领着他来到一个宽敞明亮的房间,他立刻就躺下来休息了。

    看着浅色的天花板,埃里克又摸了摸怀里的东西,他想起了之前在很远的地方,看见过成年的伊斯特洛,对方穿着漆黑的盔甲,挥舞着被绿色烈焰包裹的长剑,在无数士兵的惨叫声中骑马疾驰而过。他仿佛还记得那时的恐惧感,祈祷着这个恶魔不要来到他的队伍面前。但今日所见之事,却又完全无法跟这个魔王的形象重叠起来。年幼的伊斯特洛就好像这个形象的对立面,如此彬彬有礼又温和,甚至能感受到一丝脆弱。

    关于伊斯特洛的叛乱,埃里克对这其中的原因并不很了解,只是听说伊斯特洛和罗里安的关系一直很紧张。罗里安的母亲佩琳很早就嫁给海尔劳德却一直没有生育,在那之后,海尔劳德国王一直留恋于宫中女眷之中,直到佩琳生下了罗里安,国王才有所收敛。但次年,就又传来宫中贵妇和国王生下私生子的消息,佩琳一直郁郁寡欢,在冬天就不幸染上肺炎去世。

    海尔劳德国王追悔莫及,将那贵妇人赶出王宫,一心一意地照顾着罗里安,把他立为王储。但仅仅几年后,他又重蹈覆辙,把之前的伤心事都抛到了脑后。

    频繁的骄奢淫靡的生活让国王衰老得很快,罗里安在父亲的流言蜚语中迅速成长,直到他十四岁生日的那天,据说有外交官对他赞不绝口,稚嫩的罗里安王子在喝醉后夸下海口:我会比父亲更像国王。

    卧病在床的海尔劳德听到后勃然大怒,据说让罗里安在他房间门口跪了整整三天,然后派人把那一直被遗忘的私生子和他的母亲接回了王宫。

    但显然,这位国王不想给那贵妇人安排一个王后头衔,他只承认了他们的孩子,让他进宫来时刻提醒罗里安摆正自己的位置。

    后来的事情怎么样大家也就不关心了,只是偶尔从王宫回家的仆人说小王子和他们关系都不好,不受国王重视。不知怎么的,后来就变成了针锋相对的局面。

    又有人传说伊斯特洛王子天生邪恶又受尽欺凌,后来把灵魂卖给了恶魔,换来强大的黑魔法,每月都要食用山羊的心脏,和一个处女睡觉。但这些传说显然是添油加醋式的荒谬。

    埃里克只能从脑袋里搜索出这些信息,因为当时民间传说大多都把伊斯特洛王子指向邪恶的一方,所以大多雇佣兵都不愿意加入这个充满了诅咒的阵队。世间百姓大多信奉光明神利尔,世间的光明与食物的丰收,甚至航海的风顺,都归于利尔神,而国王则是利尔神的化身,所以当听说有叛乱产生时,大多数人都早已确定好了归顺的主人。

    埃里克和提蒙、吉伦斯、拉米尔都出生于斐诺州,埃里克和提蒙都是孤儿,吉伦斯则年幼丧父,而拉米尔则有一个酒鬼父亲,他们在十五六岁被征兵的时候相识,服役几年后各自回家或继承祖业或直接去伐木场做了工人,但不久后斐诺州的一场森林大火让几乎所有人都失去了工作或背负了债务,于是他们几个就又聚在一起去当了雇佣兵,直到在伊斯特洛的叛乱中,提蒙、吉伦斯、拉米尔永远地失去了生命。

    屋外已经漆黑一片,座钟的指针指向凌晨一点,埃里克从床上坐了起来,从怀里掏出那个银色的手镯和那瓶蓝色的药剂,他穿好靴子,确认匕首的存在,然后就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下午的时候,他看到有女仆往北边尽头的一个房间里送床单和书籍,埃里克确定那就是伊斯特洛的房间,他在黑暗的走廊里悄声前行,屏住呼吸,心跳得极快。

    ☆、chapter7

    短窄的走廊像是走了很久,埃里克甚至觉得手心里已经被汗湿透。我真的能够杀死一个孩子吗?他问自己,看着不断靠近的房间,他甚至有些犹豫。

    背后突然传来的脚步声让埃里克立刻回过头,却看到侍女艾拉达捧着水盆匆匆走来。侍女看到他,惊讶地说:“埃里克先生?这么晚了,您有事吩咐吗?”

    埃里克愣了一下,努力让自己的声调显得平静:“我只是想看看...伊斯特洛,他不是生...病了吗?”

    侍女却没有过多地思考这掩饰的话语,皱着眉说:“哎,病情又加重了!”

    “为什么?”见对方没有怀疑,埃里克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掉到水池里去了!”艾拉达愤愤地说。

    “怎么会...”埃里克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样子。

    “还能有谁?”艾拉达说,“小主人不说我也知道是罗里安那帮男孩子搞的鬼!小主人可没有笨到自己跌进水池啊!这可好了,回来一声不吭,自己脱了衣服上床睡觉,幸好我不放心晚上去看了一下,烧得厉害呢!”

    “医生来了吗?要我去叫医生吗?”埃里克问。

    “我让人去叫了,待会儿过来,您还是和我一起去看看小主人吧,我觉得他可能见到您会很高兴的。”艾拉达说着,把盆递给了埃里克。

    他们推开门走进了房间,埃里克把装了温水的盆放在桌子上,看到伊斯特洛蜷缩在床上。

    “先生,请让一下。”艾拉达测过身从他旁边走过去。

    “这房间很小啊。”埃里克环顾了一下四周,甚至发现柜子上有霉斑。

    “本来他是睡在你那个房间的,”艾拉达替伊斯特洛擦拭额头,“但他执意要把房间让给你,又不肯和夫人共用一个房间,就暂时睡到这里来了。”

    埃里克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觉得有什么堵在嗓子里,让他觉得很难受。

    “能麻烦您抱着他吗?”艾拉达说,“我得给他擦一下身子,换一件干衣服,他身上都湿透了。”

    埃里克走过来,坐在床上,小心地把伊斯特洛抱起来,靠在他身上。

    “夫人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艾拉达一边解开男孩的睡衣一边说,“也不知道刚刚的女仆能不能把医师那帮老东西从睡梦里喊醒,真是乱套!”

    埃里克看着倚在自己胸前的金色头颅,自己现在只要掏出匕首,就能轻易地杀死他,他看上去就跟一只被剪掉翅膀的金丝雀一样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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