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不久,考试正式开始。
    前三天考经义、算术和诗赋,崔维桢基础扎实,文采斐然,这三科对于他来说并不难,唯一难受的是环境。
    太阳像烤炉一样炙烤着大地,号房里又闷又热,再加上茅房的臭味蒸腾,整个人都弥漫在一股不可言喻的味道里。
    崔维桢立马把口罩戴起来,经过薄荷草和桔子皮的过滤,空气总算清新了不少,再用清凉油往太阳穴一擦,原本沉重的脑袋为之一清,整个人都像活过来似的。
    他准备周到还能继续答题,对面有了上次倒霉经历也有所准备,最惨的是左邻右舍的考生,已经焦躁地在号房里走来走去,桌子被拍得啪啪响,要拆房子似的。
    焦躁在蔓延,对面的考生也受到影响,心浮气躁地答不下题了。
    他开始看着对面发呆。
    这位考生脸上带着古怪的罩子,还时不时用什么东西擦拭额头,远远还能闻到一股清凉的味道,他丝毫不受炎热天气和臭气的影响,笔走龙蛇,文不加点,似是游刃有余。
    等到了晚上,他又开始煮中午那种香气扑鼻的面条,不过因为经常有衙役提着恭桶路过,一碗面没吃完,一反胃就给吐了出来。
    真可怜……
    那人直接把面给倒掉,黑着脸收拾残局,估计是察觉到窥视的目光,抬头看过来,那锐利的目光像是黑夜里的野狼似的,看得人胆战心惊。
    看到对面人终于底下脑袋,崔维桢神情才稍稍一缓——任谁被盯了一下午都不会好受,也不知对面是来考试还是来看戏的。
    入夜后思维不清,他不打算继续答题,而是熄了灯抹黑换洗,简单地擦洗一遍身子,再扑上爽身粉,果然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换上新的里衣,躺在硬直直的床板上,一时有些睡不着,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想起叶蓁蓁,习惯了抱着她入睡,现在怀抱中空落落的反而不习惯,也不知她现在睡了没有?
    漫无目的的联想很快就被掐断,他强制自己入睡,半夜有些寒凉,好在身上盖着斗篷,倒也睡得酣然。第二天起来,咬着薄荷草漱了口,继续开始做题。
    昨日已经完成经义部分,今日开始算术。
    算术算是偏门,然而当今需要实干型人才,算术渐渐被列入科考内容,主要出自《九章算术》,他算术学得还算不错,但比起叶蓁蓁,还是差了一截。
    是的,叶蓁蓁的算术非常厉害,特别是心算能力,就是他也望尘莫及。
    之所以发现她这个特长,还是在满庭芳和胭脂坊交接那阵子,一箱又一箱的账本需要厘清,叶蓁蓁在书房算账,他在一旁看书,眼睁睁地看着她连算盘都不用,只需看了账册就得出答案。遇上复杂的账目,她便在草纸上写上一串奇奇怪怪的东西,又很快就得出结果了。
    据她所言,那是什么阿拉伯数字和公式,崔维桢不耻下问讨教一番,倒也学到不少知识,算术水平突飞猛进,还得到夫子的夸奖。
    两人的教材是《九章算术》,因为时间尚短,只学了小半部分,巧的是,今日考试的两道算术题,正好是两人学过的。
    在与叶蓁蓁学习算术之前,他也会解答这种类型的题目,但耗费的时间太长,非得半天一道不可,现在有了所谓的数学思维,解答思路清晰,很快就能破题解题,两道题下来,只耗费了半天的功夫而已。
    剩下的一天半时间,足够他精细推敲,写出文采斐然的诗句了。
    上午答题太过入神,已经过了饭点,如今时间宽裕,他便开始煮面。
    正所谓,久居兰室不闻其香,久居鲍室不闻其臭。
    在臭号住了一天多的时间,倒也适应了这股味道,即便心中膈应,崔维桢还是面无表情地把方便面伴着肉脯吃下去。
    吃完后,他在号房小步转着消食,同时在构思诗赋该如何下笔,心中渐渐有了眉目后,又躺回床板小憩两刻钟,再起床继续作答。
    下午起床后,他灵感迸发,下笔如有神,两篇诗赋信手掂来,又修改了几处平仄后,才把草稿上的诗赋工工整整地誊写上试卷中。
    等到第三天,他再检查第一天的经义和昨天的算术,查抄出几处错误,再把答案誊写上去,如此已经是中午了。
    答完三科后,他才开始吃午膳。
    前两天一直吃面条,馒头和烧饼一直没动,他没心思煮面,忽略旁边的臭味,蘸着果酱就食,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一共有三种口味的果酱,苹果酱、黄桃酱和柑橘酱,后一种酸甜开胃,他尤其喜欢,板着烧饼和馒头,一下子就吃了小半罐,肚子很快就饱了。
    面无表情地看着提着恭桶走来走去的衙役,崔维桢神色自如地擦着嘴,觉得自己已经水火不侵,刀枪不入了。
    洁癖算什么?
    在臭号旁边吃得津津有味才是最高境界呢。
    吃饱后的崔维桢才有心情观察旁人,左邻右舍一如既往地焦躁,不是跺脚就是拍桌子,试卷翻得哗啦啦作响。对面的仁兄已经没有第一天观察旁人的悠闲,满头大汗地奋笔疾书,看样子算术还没写完,焦急得抓耳挠腮,头发乱成鸡窝。
    啧。
    再怎么注意形象的读书人,进了号房,形象都荡然无存,比地里刨食的庄稼汉都不如。
    崔维桢有爽身粉这一利器,倒也不怕汗湿闷热,对面的仁兄已经脱得只剩下中衣,衣襟敞开,露出一片白皙的排骨。
    如果不是顾忌最后的底线,他怕是要光膀子了。
    崔维桢摇头收回视线,再次把试卷检查一遍,回床上躺了半个时辰就起来,他不敢多睡,怕晚上睡不着,影响明日的考试。
    酉时一刻,收试卷。
    不少没答完的考生哀嚎不已,对面的仁兄还在奋笔疾书,但还是被铁面无私的衙役抽走试卷,崔维桢看了一眼,卷面上还剩一篇诗赋没写。
    这一次乡试,这位仁兄怕是又要危险了。
    - 肉肉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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