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片脑袋,也都收在院子后头的地窨里,说是等夫人休养好了,便可一一救活。唯独秋扇,甚么也没有留下,等我带着姐妹赶到时,已经成了一堆飞灰了。便是我也没有把握,夫人还能不能让妹妹活转过来。”

    闵霜衣见她如此,连忙安慰道:“你莫要急,待阵间我陪你去夫人那里,不论能不能活,问问总是有个准话。”

    夏屏笑道:“我就知道七姐姐人好,又伶俐。旁的人我是断不敢求的。”

    当下闵霜衣洗过手脸,又用过热汤,乌黑长发斜斜地挽了一个坠马髻,额上贴了花钿。不过一个时辰工夫,在菱花铜镜中一看,已与之前憔悴的落拓样全然两人。

    当日与段琴相识时的小廊,也不过清纯妩媚至此。

    想起段琴,胸中又是闷痛。

    闵霜衣一咬唇,转身问夏屏:“夫人在哪?”

    红泥居九曲八弯,大院深处便是血夫人的住所。香炉里点着乳香,熏得一阵阵风里都有酣倦的味道。闵霜衣带着夏屏,终于在院落后面的大柳树下,见着了正坐在石台旁扶头休憩的血夫人。

    其实闵霜衣自己见到血夫人时,也是忐忑的。然还未容她开口称呼,血夫人已缓缓睁眼,黑红的瞳仁在她脸上扫视一番,道:“七娘,是你。”

    闵霜衣微微躬身行礼。血夫人威仪压人,她不敢抬头,只禀明道:“夫人,女儿自知罪孽深重,只是斗胆在受罚之前,还有一事相求。”

    “何事?”血夫人问。

    “秋扇当日为贼人烧死,尸骨无存,惟余死灰。女儿只欲知道夫人可否如平常一样,大施慈悲,救她活转?”

    血夫人不说话,一只手指轻轻敲着石台。

    “夫人,女儿之前为贼人掳去,也几乎遭到同样命运。若不是二姐姐舍命相救,女儿已不能够回来见夫人了。”

    “舍命相救……”血夫人似在咀嚼着这四个字。

    夏屏恳求地望着她,她却仿佛视若无睹。闵霜衣盯着她的鞋尖,红色的,掐一道黑边,上头绣着一对雏凤。

    她忽然醒悟过来,这雏凤,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七娘,你去那边的柳树根下头,捧一抔土来给我。”血夫人道。

    闵霜衣大惑不解,却也只能照做。血夫人见她捧来了土,又向夏屏道:“你可有留着秋扇身上的,或是用过的什么东西,指甲,头发,手绢子,绣花鞋,诸如此类?”

    夏屏连忙道:“我这里收着之前秋扇绣给我的一个平安包,里头装着她顶心的一缕头发。”

    血夫人接过了这个手工十分精巧,镶着珠玉的平安包,放在石台上。闵霜衣盯着她的手,那十指白皙如同削葱,在她捧来的黑土上随意指点几下,顿时那土像是活过来了也似,自中心竟窜出一道火苗来。

    夏屏睁大眼睛,看变戏法似的看着那火苗愈来愈旺,竟带起一股不小的风,将四周的枯叶朽木都卷起,融入其中。

    血夫人看着这一堆浊物,手一扬,夏屏的平安包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里面,瞬间为黑土与火焰吞没。

    “哎呀!”夏屏不由失声叫道。

    “夫人,您这是……”闵霜衣也隐隐有些担心。

    然血夫人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们一眼,那手却在这团东西上面揉搓旋转。这些尘泥在血夫人的手中,竟似有了生命一般,愈变愈多,愈积愈厚,婉转成型,渐渐地,竟有了一个人的模样。

    “秋扇……秋扇?”夏屏看着这黑漆漆的人型,颤颤地道。

    可是虽然面貌已与秋扇仿佛,这也仍只是一个土木灰烧成的泥偶。只见血夫人自自己右手小指上,取下一个洁净的绿东陵的戒指,在泥偶头顶摩挲了数个来回。

    随着她的动作,那泥偶黑灰色的外壳竟逐渐剥落,露出里面洁白肉身。凌乱的黑色长发也随泥块掉落,丝丝现出,拖在地下如海草一般。

    这自污泥中剥出的女子,脸与夏屏一模一样,却干净如新生一般。血夫人收了法,又将戒指套回自己小指。

    女子身子似乎还很软弱,摇摇欲坠。夏屏急急上前,一把抱住,喊道:

    “……秋扇!”

    作者有话要说:忽然发现这小文的首页貌似抽搐了~!!!有很多个??的样子!!!与是作者菌決定把首页改成全简体了。。。t^t jj 乃这是 闹哪样。。。。。。

    甩文就跑星人今天无聊地看了一下点击,发现第七和第十四两个肉章异军突起。。。。。。t^t

    向用大勺在肉汤里捞肉渣的大大们表示慰问~!!!——乃门——辛苦了!!——鞠躬!!!

    21

    21、章二十一 双生 ...

    夏屏脱了自己的外衣与秋扇裹好,向血夫人叩首摸足言谢。血夫人只是道:“扶她回去歇息,一时半刻便醒,醒来与她些汤水,不可过分惊扰。”

    夏屏扶了秋扇去,闵霜衣尚惊异不定。只是以一抔泥土,一缕长发,便这样生生地造出一个人来。

    她听见血夫人道:“霜衣,你在想什么?”

    “女儿只是……只是略觉不可思议……”见血夫人目光迎来,她连忙低头。

    血夫人道:“不可思议?人原本便是一抔臭土,总是要归于泥尘的,而身躯亦只不过是一个容器,以泥土制作容器原是常事,何需大惊小怪?”

    闵霜衣道:“夫人教导得是。”

    血夫人又道:“霜衣,你这数日在外面,可有吃甚么苦头?”

    想起自己遭的酷刑,闵霜衣欲言又止。她还在揣测夫人将降些什么责罚在自己身上,故仍略略心神不定。

    “回夫人,女儿没有遭什么苦处。”她说。

    这谎说得极顺畅自然,她自认没有一丝破绽。血夫人许久没有开口,她偷偷看时,她在若有所思地摩挲自己心口的一处地方。过了约有半晌,夫人才站起身道:“霜衣,扶我回去歇息。”

    她看得出方才那一番造化,耗去了血夫人不少元气,她面上已显出疲惫之色。闵霜衣顺从地扶起血夫人的右臂,她手上的环钏叮当几声,异常清脆。

    血夫人的身上,有一阵奇异的香气,却又带着八分血腥。闵霜衣有时甚至怀疑,红泥居的这股血腥气,是自她身上而来。她的手臂是温热的,皮肤如一块洁白柔软的玉也似。

    可纵使她的人是这般好看,全身上下却无一处不透出古怪。

    推开黑檀木的雕花大门,血夫人的卧室冷冷清清。虽然是陈设华贵,列着双面苏绣的屏风,床头燃着宝漆香油灯,柜头上各色前朝瓷器古玩一尘不染,却透出一种此处无人的寂寞。

    “夫人如今是谁在侍奉?”闵霜衣问道。

    “之前是夏屏,现今人人都忙,暂且空着。”血夫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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