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国现在在哪?流狐查到了没有?”
    宋严世稍作思所,便想到了流狐所谓的失败,很可能是因为并没有找到粮队的缘故。
    毕竟就算有徐国和他的禁卫军看守,可他宋严世的目的,是粮草不要运到寒武郡,所以流狐并没有必要非得和徐国死战。
    粮食这种东西,可以救命,但却很脆弱。
    一把火,随时就没了。
    看来徐国和唐礼用了障眼法,天若府内除了官道以外,似乎还有几条古道。
    宋严世这么想着。
    “宋相·····流狐传来消息,他们一开始袭击的粮队里,装的全部都是火药,所以失败了,但后来,流狐还是查到了真正的运粮所在,可等他追查到楼兰古道的时候,徐国已经遇害,三万石粮草也已经不见了。”
    “什么!”
    宋严世顿时大惊。
    他转过头来,厉声道:“怎么可能!?徐···徐国死了!?”
    虽然流狐地榜排名第三,和徐国一样,都是堪称‘小天阶’的高手。
    但徐国一身至金甲,坚固程度和镇南镇北那两位大将军身上的铠甲一般无二,是毫无疑问的天下至宝,加上两千金甲禁卫军,就是宋严世也不敢想流狐真能杀了徐国。
    宋严世疑惑道:“难道是宗师出手了?流狐怎么说?”
    “流狐的消息里说,虽然徐国被人斩首,但是从至金甲还是能找到他的尸身,流狐认为徐国死前经历过一场力战,身上能检查到伤口极多,所以他判断并非宗师出手,应该是一个实力接近的小天阶高手。”
    宋严世回过身去,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看来徐国真的已经死了。
    粮草也不见了······
    “现场情况如何?”
    “流狐说整座山都被烧了,两千金甲军的焦尸全在,还有数百具其他人的尸体,穿着的是白色的铠甲,显然有一场激战。”
    大火焚烧了尸体,可金甲军的铠甲和白鹿军的铠甲,都不是什么寻常货色,不会那么容易被烧毁。
    宋严世细细一想,眉头逐渐蹙起。
    黑衣人却喜道:“实则,宋相不必烦恼,我们的目的是寒武郡得不到救济粮,有他人夺粮,那么此人的目的肯定不是把粮送到寒武郡,眼下这个情况,反倒是对我们······”
    “蠢!”宋严世骤然一声怒喝!
    黑衣人顿时闭嘴,低头,再不敢多言。
    宋严世怒喝道:“你也不想想,对方有能力全歼金甲禁卫军,连徐国都杀了,那么,如果他们的目标真的和我们一样,那在交战中把粮烧了不就完了?何必非要死战?还留下几百具尸身。能和金甲禁卫军死拼的军士,何其了得,换了是你,你愿意这么浪费?”
    闻言,黑衣人顿时如梦初醒。
    “宋相所言极是,是···是属下天真了。”
    如宋严世所说,对方的目的显然不可能是毁掉粮草,而是带走粮草。
    毁掉。
    带走。
    虽然可能造成一样的结果,但宋严世一眼就看出,这幕后之人的目的和他绝对是不同的。
    傲视朝堂二十年,宋严世在这一刻,莫名的感到一丝恐惧。
    他无比敏锐的官场嗅觉,在这次事件里,闻到一丝危险。
    得把粮找回来,至少得找到所在!
    一瞬间,宋严世就下了决定。
    可会是谁呢?
    杀徐国,必定需要超一流的高手。
    灭金甲禁卫军,必定得有一支绝对强悍的劲旅。
    天歌郡内的那三万精锐铁骑早就驰往北地救援,那么是谁有这样的本领?
    宋严世疑惑了,他迟疑着来回渡步,却怎么也想不到可疑的人选。
    反倒是一旁的黑衣人看见宋严世的迟疑,提醒道:“宋相曾对属下说过一句话,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就是真相。”
    宋严世的脚步猛的一停。
    这句话确实是他说过的。
    那么······
    黑道那边,由百君侯出面,三大黑道不动,其他的小黑道不可能有能力,去吃掉徐国的金甲军。
    白道那边,最近江湖上暗流汹涌,以星海派为首的白道,隐隐有复苏的迹象,可是他们对付黑道都还吃力···怎么可能去截粮呢?
    官道的话,上京城的那几个文官,例如大祭酒明书,先不说他们这次本就支持唐礼,如果他们有动作,不可能逃得过我宋严世的眼。
    难道是外地的官?比如天歌郡的郡守······
    呃。
    那是个废物。
    我在想什么呢。
    宋严世为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感到好笑。
    天歌郡之下的六个府令。
    呃。
    那是六个废物。
    怎么想着想着,更好笑了呢。
    宋严世摇了摇头,暗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天歌郡郡守和那几个废物府令,居然会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
    他们配吗?
    可笑。
    不过说全是废物也不至于,六府府令中的陆高升······
    慢着。
    陆高升!?
    想起这个名字,宋严世逐渐沉默。
    他逐渐陷入到一段不长的回忆里。
    自从白世玄死后,朝堂上他再无掣肘,权柄自然也就越来越大,可这些年下来,他心中却一直有一样苦恼。
    这辈子,树敌太多。
    而他正一年比一年的老去。
    他活着,自然不怕,唐礼也罢王绝也好,又或者大祭酒明书,宋严世自信自己不可能输给他们。
    可他死之后呢?
    那批手下,和官员倒是无所谓。
    一帮子贪官,自己用来敛财的工具罢了,被人满门抄斩也好,凌迟处死也罢,他宋严世半点也不在乎,你见过哪个猎人,会对手里的工具产生感情吗?
    他唯一在乎的只有自己唯一的女儿。
    宋严世出生在大武国的最底层,一个贼窝,说是底层的底层也不为过。
    那暗无天日的日子,满地污水的家,和蛇虫鼠蚁共存的肮脏,他绝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在自己死后,过上那种生活。
    后来,一个人的出现,短暂的为宋严世解决了这个烦恼。
    记得那是多年前的某一天。
    那天正好他巡视中部各郡,因为顺路,回了一趟故乡的宅邸里,也正是那一天,他的女儿往家里拉来了一个书生。
    一个英俊,年轻,却衣着破烂的后生,叫陆清名。
    本以为只是个好色的登徒浪子,或者借自己女儿攀门路的无能废物。
    可一番考校下来之后,宋严世惊奇的发现,这个后生博古通今,学富五车,经史子集不说,连兵法都略知一二,堪称全才!竟是丝毫不比他差。
    甚至,可能还强过他!
    这让宋严世不得不正视了这个年轻人,后来他还特地的去调查了这个年轻人的一些经历。
    他发现此人在城中已经住了三年,三年前,因为郡试不过留在了城中,准备下一次考试,至于为什么这种才学的人,考不过郡试?
    对此,宋严世心知肚明。
    而后这个年轻人又因为盘缠被城里的盗贼偷光,摆摊卖字画,想挣几个回乡的钱,却因为交不起保护费,被黑道的混混拆了摊子,虐打了一番,连写字作画的手都被打到骨折。
    他在城中过着饥肠辘辘的日子,便又想到了去卖劳力,可谁人又看得上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还有伤在身的书生呢?那段日子,说他过的是乞丐的生活也不为过。
    最后流落到城中的一家妓院,做着打杂的工作,在那种地方,他一个文弱书生,偏偏还长着一张英俊的脸孔,自然受尽了白眼,受尽了刁难。
    这些被羞辱,被殴打的桩桩件件,如果换了是唐礼,必然会对陆清名此人充满了不屑。
    然而,宋严世是一个从最底层摸爬滚打起来的人物,陆清名身上所发生的一切,都让宋严世越发看重这个年轻人。
    因为,他在陆清名的身上,看到了一种极强烈的‘狠劲’!
    一个人,尤其是像他这种才高八斗,毫无疑问,必有一身傲骨的人。
    他要有多么大的野心,多么强烈的意愿,才可让自己忍受这么多屈辱,才可以在这样的屈辱里,熬了整整三年。
    我为什么不培养一个接班人呢?
    这是当时宋严世最真切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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