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有一名判官即将走进赏勋楼,徐志穹拼命想要站起来,可身体硬的像块石头,根本动不了。
    那名判官醉醺醺的进了赏勋楼,拿着凭票,一把拍在石台上。
    徐志穹的视角逆光,看不清那判官的样子,但从脚步声和满身酒气判断,这人醉的非常厉害,貌似还没看见自己。
    那判官还真就没看见他,从石台上取下了二十多颗功勋,就着一口酒喝了下去。
    喝完了酒,判官哼着小曲,摇摇晃晃离开了赏勋楼。
    “妹妹走进了小树林,哥哥欢喜的掉了魂,站起来却怕人看见,躺下了又怕刺扎人……”
    这低俗的曲调,徐志穹是熟悉的。
    这声音也有点熟悉。
    好像是六品判官钱立牧。
    他是个好人,上次教会了我不少东西,还给我酒喝。
    请他帮我一把?
    看着那醉汉渐渐远去,徐志穹始终没有开口。
    他不确定那是不是钱立牧。
    就算真的是钱立牧,对方也未必时刻对自己保持善意。
    徐志穹屏气凝神,静静等待着身体的恢复。
    他能清晰感受到有力量在身体里涌动,这股力量体现在具“象”的能力上。
    现在只要他一想夏琥,夏琥的身姿就会清晰的出现在他眼前。
    只要他一想不穿衣服的夏琥……
    整体轮廓也是可以的, 细节上说不准,毕竟他也没看过。
    又过片刻, 力量翻滚的越发猛烈, 可身体依旧僵硬。
    感觉有钉子把自己的关节钉住了, 但比刚吃下功勋的时候略微有些松动。
    先试着活动一下膝盖,再试着活动一下胳膊肘。
    很紧涩, 但确实能略微活动一点。
    又过了一会,脚踝能动了,肩膀能动了, 手肘、手腕都能动了,但动的很勉强。
    徐志穹想试着站起来,忽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出现在了身后:“你这是九品下升中吧?”
    这人什么时候进来的?
    徐志穹闻不到酒味,这人不是刚才那个醉鬼。
    那人贴着徐志穹的耳朵道:“你这也太心急了, 直接在赏勋楼吃功勋,不找个妥善地方就敢升中段?幸亏遇上了我,看在同门的份上,我帮你一把, 你把身体展开, 展平,不要动。”
    把身体展开?
    能展开, 我还缩在这作甚?
    那人不停在徐志穹身上摸索, 徐志穹汗水直流。
    他在酝酿移花接木之技:象从任脉起, 意从冲脉出。
    没想到经脉和身体同样僵硬,具象的力量很强, 但任脉没有感应, 技能用不出来。
    那人摸索过身后,又摸到了身前:“来呀, 小兄弟,你听我的,把身体展平, 气息通畅了, 身子就能动了。”
    扯他娘淡,他是想拿我怀里的东西,
    我怀里有二十八颗功勋!
    这名男子把徐志穹的身子翻了过来, 徐志穹终于看见了他的模样。
    这厮脸上带着面具, 身形伛偻, 头发花白,应该是个判官道的老油条。
    徐志穹猜对了,这人也是个九品判官,有九品中的修为,不折不扣的老油条。
    这老判官年过八十,身子骨不中用,脑袋也不中用,自己赚不到功勋,却又想多赚点寿命,因为提升一品修为, 能多三分寿元。
    他经常寻觅刚入品的判官,从他们身上连偷带骗,混两个金豆子续命。
    赏勋楼是他最常来的地方, 这里收获最多, 他知道徐志穹身上一定有功勋。
    徐志穹需要二十一颗功勋晋升到九品中段,但哪有那么巧,让他正好赚到二十一颗功勋。
    但凡准备晋升的, 手里肯定有富余,这老判官看准了这一点,在赏勋楼得手过几次。
    功勋就在徐志穹左手里攥着,那老判官已经看见了指缝里的金光。
    “小兄弟,这什么好东西,你让我老人家看看,我就看看,绝对不要你的,就是要了你的又怎地?我这么大把年纪,你给点不也应该么?”
    老判官用力掰徐志穹的手,徐志穹死攥着不给,右手摸到了腰间的柴火棍。
    这本来是给那位冯少卿留着的,今天恐怕要便宜这老家伙了。
    可问题是这棍子怎么打?
    手脚都不灵便, 等我站起来,瞄准了, 打他一棍子, 命中的可能性完全为零。
    得找个好机会, 最适合我出手的机会。
    都是九品, 老判官的力气本来就不大,再加上年老体衰,掰了半天,徐志穹的手纹丝不动。
    老判官发火了。
    “你不给?不给是吧!”老判官站起来,对着徐志穹的胸口踢了两脚,徐志穹扛下了。
    “我看你硬到什么时候!”老判官又抬起脚,要踩徐志穹的脸,“黄毛小子,乳臭未干,我让你知道什么叫疼!”
    这是罚恶司,他不敢下死手。
    他只想打服徐志穹,抢走功勋。
    用脚踩脸,能迅速摧毁一个人的尊严,没了尊严,人很快就会选择屈服。
    可想踩脸,必须把脚抬高。
    脚抬高了,徐志穹的机会来了。
    他顺势超前一滚,撞在了老判官着地那只脚上。
    因为只有一只脚着地,老判官一个趔趄,趴在了地上。
    就是要让他倒下,他倒下了,徐志穹就不用站起来。
    徐志穹强行扭转僵硬的关节,从背后抽出柴火棍,一棍子打在了老判官的后脑勺上。
    这根柴火棍很硬,打得也很准,老判官的后脑勺见血了。
    可惜的是徐志穹的关节不灵,这一下没能完全发力,没有打死这个老东西。
    老判官摸了摸后脑勺,咬牙切齿道:“好你个兔崽子,对我老人家都下这么黑的手,想你爹娘没管教好你,我且教教你这敬老的规矩。”
    老判官掌心相对,搓出两团火焰,这是他的天赋技。
    两团火焰在掌心上下翻飞,老判官双掌拍向了徐志穹的脸。
    徐志穹绕着石台翻滚来回躲闪,老判官带着两团火在身后紧追。
    说实话,这老判官的天赋技可真不怎么样,要不是徐志穹处境特殊,早就把这老东西收了。
    滚了几十圈,徐志穹觉得关节又松动了不少,任脉也渐渐有了感应,徐志穹准备找个机会起身,和这老东西好好打一场。
    可没想到老判官藏着后手,他两手对搓,搓出个比石磨还大的火球。
    火球飞向了徐志穹,徐志穹翻滚躲闪,老判官从另一个方向冲了过来,和火球一前一后,形成了围堵。
    徐志穹不可能去撞火球,他只能去撞老判官,任脉已经有了感应,只要有身体接触,徐志穹就能榨干他。
    可没想到老判官双手又一搓,搓出两条火蛇,冲向了徐志穹。
    他认准了用火烧,没给徐志穹近身接触的机会。
    眼看火球和火蛇一起逼近,徐志穹处境窘迫了,火球和火蛇速度都不快,换做平常他能轻松躲开,可现在他连站都站不起来。
    他正思忖该如何闪躲,一阵疾风忽至,将火球和火蛇一并吹散。
    疾风之中带着酒气,老判官颤巍巍回过头,挤出一脸笑容道:“钱中郎,你来了。”
    那醉鬼回来了,果真是钱立牧。
    钱立牧从身后拍了拍老判官的那张老脸,笑道:“老东西,你又跑这敲骨髓来了。”
    “不是,不是,”老判官连连摆手,“这位小兄弟正在冲中段,我看他难忍苦痛,有心帮他一把。”
    钱立牧点头笑道:“不用你帮他了,这小兄弟是我朋友,我帮他就是。”
    老判官连连点头道:“既然有钱中郎出手,老朽就不再多事了,告辞,告辞!”
    老判官正要走,却见徐志穹拿着柴火棍,踉踉跄跄站了起来。
    “且住!”徐志穹用柴火棍指着老判官道,“我有话问你。”
    钱立牧在旁道:“小兄弟,别怪我没提醒你,这是罚恶司,他这老骨头禁不住打,打出了人命,事情可就难办了,咱们判官道最忌自相戕害,你可想好了再动手。”
    老判官急忙说道;“钱中郎说的是,我这一把年纪,你还打我,你下得去手么?”
    徐志穹点点头道:“下不去手。”
    说完,他抬起一脚踹倒了老判官。
    下不去手,下脚是没问题的。
    问题是打死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徐志穹语气平和道:“你刚踢了我两脚,我还给你一脚,算是便宜你了。”
    老判官喘息道:“你,你还打了我一棍……”
    徐志穹上前又补了一脚:“现在扯平了吧?”
    老判官咬了咬牙,没敢作声。
    徐志穹道:“我问你话,你老实回答,你叫什么名字?”
    老判官道:“这,这却不方便说……”
    徐志穹举起了柴火棍,老判官一哆嗦道:“我叫孙俊福。”
    “多大年纪了?”
    “八十有二。”
    “当了多少年判官?”
    “要说年月,也记不太清,有四十多年了。”
    四十多年,没升到八品,这老东西却把心思全用在使坏上了。
    看他胸前略微凸起,徐志穹问道:“你衣服里是什么?”
    孙俊福笑道:“天冷,多穿了一件衣裳,里面什么都没有。”
    “你拿出来我看看,”徐志穹向前走了一步,“我就看看,我不要你的。”
    “真,真没有……”
    “我真不要你的,就算要了又能怎地?你都这把年纪了,吃了也是糟蹋东西!”
    “我,我……”
    徐志穹举起柴火棍道:“不给是吧?”
    孙俊福抽泣两声,从怀里拿出个布袋,递给了徐志穹,里面装着十七颗功勋,这都是他费尽心思抢来的。
    钱立牧在旁哑然失笑,孙俊福半生都在抢别人的功勋,没想到他自己也有被抢的一天。
    这小兄弟看着憨直,倒也是个有仇必报的狠人。
    换做别的地方,徐志穹真要痛打孙俊福一顿,可钱立牧说的没错,这是罚恶司,把这老东西打死了,还真会惹祸上身。
    徐志穹放走了孙俊福,转手把十八颗功勋献给了钱立牧。
    钱立牧一愣:“你把抢来的功勋送给我?”
    徐志穹一想,也觉得不妥,且把这十八颗功勋收起来,从自己的功勋里又数出十八颗,给了钱立牧:“这些功勋是好的。”
    钱立牧边笑边叹:“有这份心意就好,你自己都收着吧,我不差这点功勋,下段升中段,算是脱胎换骨,咱们换个地方坐坐,我帮你度过这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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