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王手下竟然有一个判官?
    这判官还看着这么眼熟?
    好像是……冯少卿?
    正常情况下,一个人戴着面具不好辨认。
    但徐志穹只见过戴着面具的冯少卿,虽然对方戴的不是判官面具,但徐志穹对冯少卿的身形和动作非常熟悉。
    冯少卿竟然跟了怀王?
    他的目的是逞凶除恶,还是有别的什么想法?
    想想冯少卿的人品,肯定不是为了惩凶除恶。
    眼看着怀王的人头被斩下,粱功平勃然大怒:“逆贼, 讨死!”
    冯少卿只有五品修为,虽在重重包围之下,但他想要逃走,谁也拦不住他,这就是判官的天然优势。
    果不其然,冯少卿瞬间消失了。
    五品阴阳兼七品杀道的修者也消失了, 他的动作稍微慢了一些, 因为他用的是阴阳法阵。
    他还带走了一个不知道门的修者,怀王手下的十大高手, 如今只剩下了一个,一个四品朱雀修者。
    朱雀修者放下了长剑,选择了投降。
    粱季雄没想到有三名逆贼能够逃跑,他上前检查了一番,只发现了阴阳法阵的痕迹。
    谁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轻易施展法阵?
    这事难道和太卜有关?
    粱功平没有计较那三人,他只想尽快把事情平息下来。
    昭兴帝看着怀王的尸体放声痛哭。
    事件貌似已经结束了。
    可有人还不想结束。
    公孙文突然问道:“怀王举兵谋逆,社稷已至存亡绝续关头,臣等追随陛下,于大庆殿舍死抗击逆贼,不知太子殿下适才身在何处?”
    太子一愣,在这个场合下,这个问题没法回答。
    说我跟玉瑶公主躲难去了?
    当着皇室宗亲和满朝文武的面,说我躲难去了?
    这要是说出来,太子的颜面何在?
    太子不好作答,粱玉瑶也不敢作声。
    公孙文又喝一声:“太子殿下, 你到底身在何处?难不成你与怀王有染?”
    徐志穹一愣,这王八蛋想做甚?
    谁给他的胆子, 在这里诘难太子?
    他自己肯定没这个胆量。
    是昭兴帝, 他想有意为难太子。
    三次刺杀都是他安排的,虽说主要目的是为了引起三个长老的注意,但借机杀了太子也在他计划之中。
    太子不能不回答了,同谋的大帽子已经扣下来了。
    丢人就丢人吧,就说躲难去了!
    太子刚要开口,徐志穹在旁道:“太子与玉瑶公主各率宫人,隐蔽于宫中各处,伏击逆贼!”
    宫人分散在宫中各处,你要是说躲灾,这就有失体面,你要是说伏击,这就非常体面。
    关键一点,伏击和躲灾,都是藏起来,无从分辨。
    公孙文冷笑道:“伏击?可曾与敌军交战?不知毙敌几人?”
    这就不好解释了。
    粱玉瑶道:“我们是埋伏下来了,奈何没遇到逆贼。”
    话音落地,宗室成员、文武群臣一阵哂笑。
    徐志穹悄悄踢了玉瑶公主一脚, 玉瑶公主低下头,红着脸, 没再说话。
    没遇到敌人, 伏击没奏效,在军事上,这是很常见的事情。
    但这里不是探讨军事的地方,眼下探讨的也不是军事话题。
    眼下探讨的是,太子在面对逆贼时都做了些什么。
    皇室宗亲,满朝文武都竖着耳朵听着,在众人看来,没遇到敌人,就是逃命去了,所有的解释都很苍白。
    公孙文明摆着在找太子的麻烦,如果应对不妥当,轻则,太子会被定成畏敌怯战,重则,会被污蔑成怀王同党。
    徐志穹道:“今夜,太子殿下的确未曾与逆贼交手。”
    公孙文笑道:“逆贼于今夜起兵,今夜未曾交手,却在何时交手?”
    徐志穹道:“此言差矣,逆贼早就出兵了,贼首接连三次派三品儒者到东宫打头阵,殿下舍死相抗,宫人死伤甚多,此事你却不知?”
    众人的目光瞬间击中在了公孙文身上。
    梁玉瑶暗自贪服,把刺客行刺,说成了是逆贼打头阵,这样一来,太子就成了最先与逆贼交战的人。
    更重要的是,徐志穹把刺客的事情抖了出来,公孙文该如何解释?
    说我不是刺客,我只是怀王身边的卧底,我从来没打算杀过太子……
    这样的解释更加苍白,不仅一半句说不清楚,还会给公孙文留下洗不掉的污点。
    公孙文脸色发红,瞪着徐志穹道:“刺客的事情暂且不提,我今夜恰好遇到一位东宫内侍,今夜太子是否下过伏击的命令,一问便知!”
    他抓了东宫一个太监。
    太监被吓得魂飞魄散,只要一问,他肯定说太子没有下过伏击的命令。
    公孙文还用了最不要脸的辩术之一:这件事暂且不提。
    对你有利的,你就咬住不放,对你不利的,就暂且不提?
    你说不提就不提?
    徐志穹一笑:“刺客的事情凭什么不提!逆贼之中,肯定有人见过刺客,眼下就有俘囚在此,那刺客到底是谁,一问便知!”
    众人看向了那名朱雀四品。
    朱雀四品抬起头,看向了公孙文。
    她的确见过公孙文。
    公孙文脸色惨白,他真不明白,为什么一遇到徐志穹,自己引以为傲的口才就不管用了。
    口才不管用,还有别的手段。
    公孙文大喝一声:“徐志穹,我有话问太子殿下,你是什么身份?轮得到你来作答?”
    徐志穹也喝了一声:“公孙文,你特么算什么东西?太子凭什么要回答你的话?你不过是个七品伴读!我是皇城司掌灯衙门副千户,我肯与你说话,都算便宜了你!”
    “好个竖子,好个匹夫!”公孙文一咬牙,用浩然正气强逼着徐志穹低头。
    徐志穹牙一咬,青筋暴起,硬着脖子,死扛着不低头。
    不能低头,坚决不能低头,否则这颗头上会被这王八蛋踏上一脚,再也抬不起来。
    徐志穹的脖子咔咔作响,老御史王彦阳喝道:“公孙文,徐灯郎说的哪句不对,你凭甚在此逞凶?”
    公孙文瞪了王彦阳一眼,浩然正气扑来,王彦阳没有修为,当场被浩然正气压倒在地上。
    几名御史上前据理力争,公孙文怒道:“你等皆与逆贼有染乎!”
    话音落地,几名御史尽数倒地。
    昭兴帝只在一旁冷冷看着。
    公孙文做的过火了,但昭兴帝并不打算阻止。
    粱玉瑶喝一声道:“公孙文,你造反了怎地?父皇在这里,还由得你撒野?”
    昭兴帝怒道:“玉瑶,不得放肆!今夜一战,公孙先生居功至伟!”
    粱玉瑶不敢作声,公孙文更加有恃无恐,加大了浩然正气的力度。
    徐志穹双眼血红,眼看支撑不住,浩然正气忽然散去。
    徐志穹喘过一口气来,正想着公孙文为什么会突然收手,却听太子喝道:“老贼,却当我真就怕了你!”
    太子用霸道八品,盘蟒之术,缠住了公孙文。
    太子对外宣称只有九品修为,实际上已经到了七品。
    他可以用九品技迫使公孙文低头,这样不会暴露修为。
    可他不想让徐志穹跟着一起低头,这个时候绝对不能低头!
    公孙文冷冷一笑,在三品面前,七品的力量委实不堪,如同一个婴儿和一个壮汉掰手腕。
    可既然太子先出手了,他也不用客气了。
    “殿下,我不过问你几句话,你何故恼火如是?莫非心里有鬼?”
    太子喝道:“我心里有什么,与你何干?”
    昭兴帝怒道:“玉阳,不得无礼!公孙先生杀贼有功!”
    “那又怎样?”太子喝道,“我是大宣储君!”
    昭兴帝一惊,从小到大,这是太子第一次敢顶撞他。
    这小子今天不装疯了,他这是真疯了?
    谁给他的胆子?徐志穹吗?
    昭兴帝咬牙切齿,公孙文神色淡然:“殿下,你冲撞陛下,有违伦常,理应受些惩戒。”
    这王八蛋要做甚?
    他敢杀了太子?
    他敢!
    只要昭兴帝给了他胆量,他什么都敢做,事后只要把太子抹黑成怀王同党就能说的过去。
    徐志穹按住灯笼,梁玉瑶也握住了剑柄。
    公孙文狰狞一笑,索性想把这三人全都收了。
    徐志穹神色淡然,他心里有底。
    公孙文你个龟孙子,你猖狂的过了头,此时此地,你当你真动得了太子?
    浩然正气呼啸而至,公孙文正要对太子动手,忽觉浑身骨骼一阵剧痛,盘蟒之技瞬间提升了力道。
    太子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本事?
    不是太子,是梁季雄。
    梁季雄冷冷看着昭兴帝,喝道:“玉阳说的对,他是大宣储君,公孙文纵有天大的功劳,以下犯上,也该严惩!”
    公孙文不怕梁季雄,同是三品,本就没什么好怕,更何况身边还有陈顺才。
    他用无邪之技,试图挣脱盘蟒之技的控制,忽觉多了一条巨蟒缠住了身体。
    梁功平走了过来:“有功要赏,有罪要罚,公孙文,陛下怎么赏你,我却懒得多问,但今天你得给太子磕个头,否则我绝不饶你!”
    两重力量叠加,公孙文痛呼一声,膝盖扭转,跪在了地上。
    陈顺才见状想要出手,却被昭兴帝拦住了。
    昭兴帝和徐志穹一样,对局势看的很清楚。
    公孙文太过狂妄,连最擅长和稀泥的梁功平都被他激怒了。
    跪在地上的公孙文没再挣扎,挣扎下去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在这一点上,不得不佩服公孙文的气度。
    发现陈顺才没有出手,公孙文马上认清了现实,冲着太子道:“某性情暴躁,一时鲁莽,冲撞了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公孙文当场给太子磕了个头。
    身上的盘蟒依旧没有解除,梁季雄在等太子的回应。
    太子摇头道:“不够,你得再给徐志穹磕个头!”
    公孙文皱眉道:“我冒犯了殿下,算以下犯上,理应磕头谢罪,为何要给徐志穹磕头?”
    太子道:“因为他是你师长,你是他弟子,你冲撞于他,也算以下犯上!”
    徐志穹活动了一下脖子,站在公孙文面前道:“恪忠,你知错了吗?”
    公孙文剑眉倒竖,梁季雄冷冷一笑:“殿下说的有理。”
    公孙文一咬牙,也给徐志穹磕了个头。
    梁季雄和梁功平相继解开了盘蟒之技。
    公孙文站起身来,拍打了一下膝盖上的尘土,脸不变色。
    梁功平对众人道:“宗门有此不幸,我与圣威长老难辞其咎,我等当以实情禀明真神,等待裁处,圣德长老为国捐躯,丧礼还须陛下操办。”
    昭兴帝点点头,没有作声。
    梁功平转脸对梁季雄道:“太子殿下,还住东宫么?”
    梁季雄道:“太子当然要住在东宫,这是祖宗的规矩,皇城司指挥使钟参何在?”
    钟参还在龙图阁作诗,昭兴帝下过命令,哪怕皇宫天翻地覆,也不许他出来。
    昭兴帝信不过他,钟参也乐得清闲。
    不出来就不出来,谁当官家对他来说都一样。
    梁季雄吩咐钟参:“你即日住进东宫,保卫太子殿下。”
    徐志穹暗自一笑,这下再想动太子可就难了。
    墨家应对急战的应对能力一般,可如果让钟参在东宫扎扎实实防守,哪怕公孙文和陈顺才联手也打不进来。
    梁季雄又道:“玉瑶、徐志穹护卫太子有功,当赏,如何赏赐当由陛下定夺,梁贤康等一干逆贼,皆由陛下惩处,余者赏罚,亦由陛下处置!”
    说完,两位长老离去。
    回到苍龙殿,梁季雄突然笑了一声。
    梁功平皱眉道:“宗室里出了这么大事情,圣德长老也死了,你还笑的出来?”
    “怎就不能笑!”梁季雄笑的越发爽朗,“今后谁还敢说太子心智不全?谁敢说,我便撕了谁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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