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宴虽然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但也仅仅只是记忆,性格和思谋等等,仍旧是自己的,朝堂上的那些手段和本事,自然也没法继承下来。
    但即便继承下来了,估摸着也派不上什么用场,毕竟原主的性格如一往无前的剑,不到死路不回头的那种偏执,在官场上是没法左右逢源的。
    相比之下,沈侗溪绝对是个官场老手,毕竟他可是以文官之身做到三军统帅的人,刘宴自然不会放过请教的机会。
    沈侗溪也早早来到河边草庐,刘宴听说老黑的情况稳定下来,并无大碍,也松了一口气,将作案“凶器”拿出来给沈侗溪看,并把自己的推测告诉了他。
    “如果真是曹镔要对付你,你还真要找个能替你遮风挡雨的人了……”
    “当年我带兵的时候,曹镔就已经是军中恶名远扬的刺头,这么多年来,他非但没有任何收敛,反而越发张扬,但此人打起仗来是真的半点不含糊,怎么说呢,好用,但难管……”
    刘宴听得此言,也是为难,思来想去,朝沈侗溪问说:“俗话说恶人还需恶人磨,就没有哪个能让曹镔忌惮甚至畏惧的?”
    他本还想着与顾兰亭修复一下关系,毕竟顾兰亭好歹也是集英殿编修,但听了沈侗溪的话之后,刘宴就知道顾兰亭是镇不住曹镔的,想要自保,还要找更粗的大腿。
    沈侗溪顿时会意,摸着胡子沉思了片刻,突然眼前一亮:“你这么一提醒,还真有这么一个人!”
    “远水解不得近渴,先生您可别说他人在京都……”刘宴打趣起来,沈侗溪哈哈大笑道:“晚之你也太小瞧沈某人了,既然要帮你谋想,当然要解决问题,放心,此人就在玄武营中。”
    “那就有劳先生替我引荐一二了。”
    “引荐自然没问题,不过此人性格怪癖……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否则咱们连这窑都烧得不安宁。”
    “这人是何来历,喜欢些什么?”既然要抱大腿,刘宴当然想着投其所好,总不能空口说白话。
    沈侗溪有些讶异:“晚之你早有这样的觉悟,也不至于背上软蛋探花的丹书铁券了……”
    言毕,他又觉得有些失态,但看到刘宴不在意地笑了,沈侗溪也不再多言。
    “此人名唤李克也,本是将作监八作司的长官,后来官场倾轧,他败下阵来,被贬为配军,但李克也又慢慢爬了起来,成为了军匠头子。”
    “军匠头子?搞军备的?”
    “是,如今他是雄武军的左虞侯,掌收军需,监作军器。”
    “雄武军?”刘宴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对军中编制也有所了解,但雄武军这个番号实在陌生,努力搜索了一番才找到了相关的记忆。
    这雄武军虽然也是军,但相当于后世的工程部队,专门建造营房和打造军械,无论是大型的攻城器械还是小小的甲片扣子他们都做。
    更重要的是,雄武军还负责皇城甚至皇陵的营造,说白了就是专业干工程的一支军事化队伍。
    “所以,李克也擅长造器?”
    沈侗溪笑了起来:“何止,大半个汴京都是他老李家建造的,而李克也本人痴迷锻造,是举世公认的锻刀大宗师,连官家都收藏他的刀,那些个皇子皇孙,军中将帅,哪个不奢望能拥有一柄李氏宝刀……”
    “那就妥了!”刘宴二话不说,找来一个防潮的葛布袋,将焦炭都装了进去。
    “你就打算送这些泥炭给他?只怕晚之你要失礼了,李克也见多识广,他平日里打铁用的就是泥炭……”
    沈侗溪并不知道已经炼出了焦炭,还以为这些是普通煤炭,刘宴也不多解释,卖了个关子:“沈先生就等着瞧好了。”
    沈侗溪也是一声苦笑:“你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且等我回去准备一份厚礼。”
    刘宴也不阻拦,待得沈侗溪返回桃之砦,带来了礼物,两人才骑上小毛驴,往玄武营去了。
    玄武营位于灵武县南,是个军屯,军户同样正在忙着秋收,营外开垦出来的田地里也是一片热火朝天。
    远远看去,山脚下冲天而起的烟柱格外扎眼,空气中隐约能嗅闻到刺鼻的烟火气,那正是匠器营所在,但想要抵达,必须穿过中军辕门。
    沈侗溪和刘宴便服出行,当即被守备校尉拦了下来。
    “玄武营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校尉的眼光却全都投在了毛驴背上的驮包上。
    作为一方镇守,地方上很多乡绅都会来送礼,守备的校尉们也时常能占些小便宜,不过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沈侗溪曾经是三军统帅,统兵二十万的大人物,对此自是心中了然,也不摆架子,从怀中取出几颗银锞子来,塞了过去,活像个圆滑世故的老油子。
    “我二人想拜见雄武军左虞侯李克也,辛苦几位军爷关照,不过囊中羞涩,这些银子几位军爷喝个凉茶。”
    校尉们相视一笑,毕竟如此上道的人,他们也喜欢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军中重地,可不是随便能进来的,不过看你们也是正经人,军民情深,便放你们进去,不过需是登记在册。”
    军中书记当即拿来了册子,刘宴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抓起笔来就要写名字,刚写了个刘字,就听到沈侗溪干咳了一声。
    刘宴放眼一看,沈侗溪并没有写真名,册子上写了“沈霞客”这个假名。
    片刻,刘宴也是回过神来,沈侗溪是何等人也,销声匿迹这么多年,自然不希望暴露身份。
    被这么一提醒,刘宴觉得自己也有必要掩藏身份,一来他好歹是地方官员,地方官员与一方镇军不得私自勾连,这是朝廷的规矩。
    二来,他在军中可是“臭名远扬”的“投降派”,真要进入到军中,无异于羊入虎口。
    如此一想,刘宴就有样学样,写了个假名“刘暮”。
    横竖只是走个形式,丢下笔,两人正要进去,冷不丁却传来一声无情嘲讽。
    “哼,今天可是个好日子,一个胆怯避战,丢了永乐城,害死我大陈朝数万官军,一个干脆在朝堂上主降议和,举世无双的俩软蛋,全挤到我玄武营来了!”
    曹镔还是那一身黄铜铠甲,还是那一脸张狂跋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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