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东洋的船队走得神不知鬼不觉,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码头处。
    除了府衙的几个核心高官之外,没有人知道这艘大宝船究竟去了哪里。
    不过,即使说了,别人也弄不清楚,南美之遥,绝不是目前的世人所能理解的。
    在船队起航那天,齐誉早早就跑去了天字码头,敬薄酒来给符贤一众践行。
    场面话自然是少不了的,打打鸡血,许以报酬,把大家的积极性充分调动起来。
    总体来说,效果还算不错。
    齐誉大致算了算,他们此行,只要利用好季风和洋流,最多也就一年多的时间就可以打个来回。所谓的三年之粮,不过是有备无患罢了。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时光匆匆流水,转眼间就到了腊月初八。
    对于地方官府来说,腊八这天也是有些礼仪要做的。
    首先是祭拜城隍。
    这一次,齐誉履行了自己的诺言,令工房的能工巧匠给城隍老爷苏轼铸就了一座全铜的实心像,并于腊八这天正式揭红。
    祭台上摆猪头、烤全羊、海鱼等硬菜祭品,可鉴其诚心。
    “我说苏前辈呀,你在吃好喝好之后,可千万别忘了继续保佑我琼州呀……”
    “如果您能保佑我琼州的发展再翻一番,我就给您塑上一座城隍夫人像,嘿嘿……”
    礼毕!
    在拜过了城隍老爷苏轼之后,齐誉又来到了海神妈祖庙。
    同样,也以大礼进行祭拜。
    “妈祖大神,请您保佑我下东洋的船队海上平安,波澜不兴……”
    “如我船队能够平安归来,我定会为您重修大庙,引世人多奉香火……”
    说罢了,齐誉就很虔诚地拜了下去。
    在离开了妈祖神庙之后,他又转去了府城的东门。
    嗯,还有事情要做。
    按照不成文的规矩,在腊八这天,府衙要施舍一些腊八粥,以救济流浪乞丐或者是穷人,传递一种正能量,琼州府自然也不例外。
    为彰显诚意,齐誉特地嘱咐,把腊八粥熬制的稠一些,不要搞得汤汤水水,让人觉得是在敷衍。
    救济,是一种道德,不是官场做秀。
    如果只是像那种提一桶油,摆个漂亮姿势忽悠一下劳苦大众的话,不做也罢!
    齐誉本以为,今天一定会大排长龙,结果却是完全相反,这处施粥点前竟然空无一人。
    啥,白送食物都没人要?
    为什么?
    难道是这粥太过难吃,吊不起百姓们的胃口。
    待我验货看看。
    于是,齐誉给自己盛了一大碗,开始唏溜溜地喝了起来。
    这粥熬得火候刚好,入口醇香,滋味浓郁,沁人心脾。
    奇怪了,这么美味的腊八粥,居然没人来领着吃。
    何哉?
    为了解开这个费解之题,齐誉特地寻到本地的乡老进行请教。
    “大人,百姓们之所以不来领粥,并不是因为这粥不美味,而是怕丢了自家的面子。”
    “丢面子?这话什么意思?”
    是呀,喝我齐大人的粥,哪里丢人了?
    应该感到荣幸才是嘛!
    齐誉嘴角一抽,心里感觉很不是滋味。
    那乡老却是呵呵一笑,道:“大人不要误解,且听老汉解释。这一年来,咱们琼州的变化还是挺大的,百姓家里不仅有了囤粮,还积攒了不少的零花钱……”
    “噢……麻烦你说得再细一些。”
    “好,就当下的琼州来说,连一个普通农妇都可以通过养蚕织布赚钱养家,更别提那些纺织厂的工人以及青壮汉子了……有这么好的政令护着,如果还混不够吃的去领布施之粥,一定会被人视为是连妇人都不如的懒汉,更无人看得起。”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呀!
    啧啧,我琼州的百姓什么时候这么好面子了,居然连白捡的便宜都不愿意赚了?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种进步。
    管仲尝言: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也只有实现了富庶无虞,人们才会在意所谓的廉耻之心。
    当然,也有人觉得穷是一种光荣,或者说是一种高贵的气节,此类暂且另当别论。
    书归正传。
    告别了乡老之后,齐誉又重新回到了施粥地点,准备下令收工。
    然而就在此时,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说,给我舀一碗尝尝,看看味道如何?”
    嗯?
    这人谁呀,怎么这么没有礼貌?
    齐誉压着心里的不爽抬眼去看,却见,这位婆娘她不拘言笑,面色更是寒若冰箱,不是冷晴又是何人?
    咳,吐!
    怎么是这个死女人?
    犹记得,她在离去时曾言,不久后她一定会回来的,没想到还真是应验了。
    不过,这也带出了一个问题。
    内卫可是没有任何自由的,他们要去哪里,全都是由皇帝说了算,也就是说,冷晴重返琼州,必是陛下之意。
    那,又是什么‘意’呢?
    想不明白。
    “我说,你愣着干嘛呀,快盛粥呀,我奔波了一个上午,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呢。”冷晴见他琢磨不息,不耐烦道。
    “好,好!马上!”
    正愁这粥没地方处置呢,现在忽然来一吃货帮忙消化,刚好减轻了负担。
    一碗,再来一碗,呃,三碗才过岗。
    别客气,使劲吃!
    冷晴打了几个充实的饱嗝,而后,便催促着齐誉赶紧回府。
    走这么急?
    是的,因为,她言称有要事相告。
    要事?
    那好,咱们赶紧走!
    ……
    半个时辰后,于琼州府衙的迎宾厅内,齐誉和冷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探讨所谓的要事。
    在这一次的交谈中,齐大郎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不仅陪她喝茶,还陪说、陪笑。
    没办法,这个死女人虽然言称有要事相告,可就是不畅快地说出来,在权衡了利弊之后,齐誉决定采取花言巧语的糖衣炮弹的轰击。
    “呵呵,没想到齐大人不仅‘资本’雄厚,连说话的嘴巴都是这么的甜。”
    “我说,这两个地方,能不能别放在一起相提并论。当然,若拿你的嘴巴与我的资本说事,那就无所谓了……”
    冷晴噗呲一笑,道:“别贫嘴了,咱们说回正事!”
    齐誉脸色随之一正,道:“请讲。”
    “我劝你,赶紧把那艘大宝船驶离琼州,跑得越远越好。陛下已经下令,让吴晚荣密查‘宝船失踪案’,我估计再过两天,他人就差不多到了。”冷晴长话短说道。
    喝!
    还真被自己给猜对了!
    齐誉狡黠一笑,压低了声音道:“不瞒冷妹妹说,那艘大船现在已经离开了南海,即使朝廷出动水师追查,也寻不到它的半点踪迹。”
    什么意思?
    噢,明白了。
    冷晴恍然地点点头,道:“原来,你早就得到消息了呀……”
    齐誉搪塞道:“哪里哪里,不过是巧合而已,那艘大船刚好出了远门。”
    既然要紧的事情已了,也就没有必要那么紧张了,于是,齐大郎把话题转向了其中情由。
    是呀,朝廷为什么会突然追查这事?其中理由又是什么?
    冷晴说,在大宝船刚刚开始失踪时,众官吏并没有什么反应,而且还全都心照不宣的下出了一样的结论:航途中的正常折损而已。
    谁知到了后来,突然有传闻说,这艘大船在屯门海战中大放异彩,让庸王的防御工事吃了大亏,故而,又引起了一些关注。
    借着这个聚焦的时机,吴晚荣故意向皇帝进谗,他称,一定是齐誉居心叵测,以某种下作手段劫持住了朝廷的宝船,要不然,这船怎么会在他的手里。
    此论一出,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虽说有殷俊为齐誉站队做保,但还是耐不住事态的发酵,慢慢地,便形成了一个风潮。
    事已至此,无论真假都要勘察一番,也好堵住这些悠悠众口。
    皇帝也没太过激进,他为了顾全齐誉的面子,把谏言的公开彻查改为是秘密暗查。
    那么,谁来当这个暗察御史呢?
    而此时,吴晚荣敏锐地逮住这个机会,他自告奋勇,主动地揽下了这档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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