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隔着夜色看不清她的脸上表情,但见她摆了摆手便转身向自己的主帐走去,随行的副军长林格也只是向帐篷望了一眼,没有说话,只一路跟着进了主帐。

    “你好像有话要说?”

    掀开帘子走进自己的中军帐,柯依达停下脚步来,侧了侧头,看了一眼身边这个沉默了许久的得力下属,而后者仅是抬了下眼睑,沉默了片刻,微微低了低头。

    “请恕下官多嘴,神鹰军军权不可轻动。”

    说话的时候,这男人恭谨低头,五官的线条冷峻如刀,声线不见起伏波动,却隐约已有了不寻常的气息。

    柯依达侧了眸看他许久,幽幽叹口气:“事前没有知会你很抱歉,但是,确实已经得到陛下的允许。”

    他们彼此的身份,她并没有必要向他的解释什么,只是对于林格·弗洛亚这位长期直接掌控神鹰军的副军长而言,自己没有事先知会而直接赋予卡诺·西泽尔跨军指挥权这样的事情,即便事出有因也未必不会让他心有芥蒂。

    退一步讲,以林格目前的位置向她提出的善意进言,她也没有理由置之不理。

    毕竟,将神鹰军军权赋予旁人,先例少之又少。

    柯依达叹息了一声,径直跨步过去,在书案后面坐下来。

    “下官并不是质疑公主殿下的决定,下官只是觉得——”神鹰军的副军长抬头,沉郁的目光触及她眼底剃刀色的冷冽锋芒,顿了一顿,深深吸了一口气:“卡诺·西泽尔大人,殿下是不是对他过于信任了?”

    柯依达抬起眼睑来,犀利的目光投进他的眼底。

    “殿下与卡诺大人是多年的旧交,你们彼此之间的情谊,旁人无法插足也无从去质疑,但是殿下,您可以无条件地信赖他,将全身心地托付给他,并不等于神鹰军的将兵们可以服从他的命令并将身家性命托付给他。”

    林格没有回避她的目光,只抬起头来直视座位上气质清冷的女子,他素来寡言,一旦开口便是一针见血不留情面。

    柯依达熟知这位得力干将的脾性,然而许是问题过于尖锐,一时竟也怔忡了一下,垂下眼睑来:“对于将兵们而言,只需要相信主官的判断即可。”

    “下官并非不相信公主殿下的判断,但是公主殿下,神鹰军在王国七军之中是特殊的存在,长久以来直接听命于王室,也正因为如此除了皇帝陛下本人和神鹰军军长之外,任何人都没有调用神鹰军的权力,因为此例一开,王室对于神鹰军的绝对控制很有可能会被打破!”

    这已经算是警告了。

    柯依达不得不抬起眼来,正视他亘古冰山不化的表情。

    “当初皇帝陛下重组国务省的时候,修格·埃利斯公爵也对我出任国防部总长并直接掌控神鹰军一事颇有微词。因为我以公主身份领枢机卿衔,无形之中地位凌驾于其他两位枢机卿之上,军政检三权分立相互制衡的局面将形同虚设。”

    “殿下?”林格微微愣一下,踟蹰了片刻没有说话。

    “你今天说的这番话,倒是和修格很像。”柯依达却是笑了一下,缓了缓紧绷的脸色,“不过你大可放心,你所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这个保证可足够?”

    依然是淡漠如水的语调,嘴角却微微扬起削薄的唇线,弯起一两丝浅浅的弧度,在帐子里黄晕的灯光下竟然显得有些柔和。

    她在人前鲜少有笑容,即便有也是清冷凛冽,平白添了一股肃杀之气,此时乍一见她清浅柔和的淡笑,林格·弗洛亚竟有惊艳的感觉。

    “殿下言重了,下官实在承受不起。”他移开眼神,低下头去,竟然有几分仓惶。

    “还有别的事么?”

    “下官……”“钢之猎犬”沉默了片刻,抬头看她,平日沉郁的目光竟有几分显得萧索,终究只是缓缓低下头去:“下官告退了。”

    悄然转身出来,迎面便碰上帝都军的年轻统领,一袭黑色的军装站在习习的风里,身后白色的披风猎猎作响。

    林格微怔一下,没有太大的讶异,下意识地立定,行了一个军礼:“卡诺阁下?”

    “林格副军长。”卡诺立定还礼,一时并没有别的话要说,微微颔首便擦着他的肩头走过去。

    彼时方才留意到他的眸子,淡金色的碎发零星落进一汪湖色,仿佛春日的杨柳拂过波澜不惊的湖面。

    不由得回过头去打量他向着主帐而去的背影,英挺俊逸,投在地上被月光拉得修长。

    此时外人的眼里,他林格·弗洛亚是柯依达公主帐下第一得力干将,而殊不知真正引以为的心腹却是这与她相伴了多年的儒雅青年,并且不止于此。

    猛地想起那一天在金盏花宫与他偶遇的那个早上,心底却是莫名地一悸,皱了皱眉回转身来,大踏着步朝前方走去。。

    林格·弗洛亚,你逾越了。

    暗自在窄小的军装袖管下面握了握拳,神鹰军的副军长自嘲了一声,为自己今晚莫名其妙的情绪而感到不可思议。

    他只需要尽到自己的本分即可,而主官的私人感情,并不是他应该插手过问的。

    卡诺·西泽尔进来的时候并没有让人通报,柯依达从书案的沙盘上抬起头也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怎么,安抚完那个小丫头了?”

    “她的情绪很不稳定。”并不擅长哄女孩子开心的卡诺,想这段好不容易让哭梨花带雨的小姑娘再次入睡的坎坷经历,只能抱以苦笑,“不过好在现在终于安静了些。”

    “要哭要闹随她去好了,何必浪费时间在上面。”柯依达只是哼了一声,“难不成你还怕她去寻死?”

    “至少那样的话她的心里会好受一些。”卡诺只是叹息了一声,踱进来低头打量案头的沙盘,蓦地轻轻道了句,“毕竟,在这件事上,她是无辜的。”

    在兄长溺爱下无忧无虑长大的贵族少女,从来不知道生存的艰辛,不知道厮杀的残酷,不知道政治斗争的险恶,顷刻之间家门倾颓,兄长沦为叛逆,族人生死一线,难道还不够无辜?

    柯依达听着却觉得刺耳,侧了眸剜他一眼:“所以你就同情心泛滥了?”

    这话乍听起来有些刺耳,卡诺微微一愣,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柯依达……”

    “身为家族的一员,受家族养育之恩长大,就必须对家族负责,荣耀也好,污名也罢,都必须正视和承担,所谓无辜,不过是借口。”柯依达没有理他,将手里的笔扔在沙盘上,负手踱开去,“或许洛林·阿代尔身为兄长的失职,就在于将她保护地太好!”

    “我知道,叛逆者没有第二种下场,但是你既然留着她就必然还有用处,不是么?”

    “要盘问,要利用,我自然会派人去做,对付那个小丫头我还不至于用出那些下三滥的手段来,你有必要这么关心?也不怕人误会,明明知道那个小丫头对你……”

    话音戛然而止,彼此都有些怔然。

    卡诺·西泽尔先是默默听她的数落,到了最后一句渐次消音终于露出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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