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爷爷,”轮胎碾过石子路的聒噪中,唐葵的话从后座传来,被噪音掩盖后,好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咱们,就这么走了?”
    齐不闻没说话,感觉有些恍惚,有些事情,他不是很能分清楚。
    他一直觉得他的爷爷齐名央是个好人,德高望重、深明大义、以德服人,在外,长到八十幼到十八,岑都这个江湖对他马首是瞻,在内,言传身教都令齐不闻心服口服,他好像是从古代贤德的故事里走出来的人物,仁义礼智信无可挑剔。
    刚知道那个人其实是心狠手辣的章琢伪装而成的时,齐不闻对他充满了厌恶和鄙夷,但是后来仔细咂么咂么,就算一个人再怎么努力模仿另一个人,真的能做到那么由皮到骨吗?不说别的,就说教育,都说孩子是家长的翻版,齐不闻会长成这个德行,从小到大被看作善良到懦弱乃至配得上妇人之仁这个称号,不可能仅仅只是血脉的传承,就算是在伪装齐家人,不得不说章琢这个faker真是达到了可以专柜验货的品质。
    那些齐家人言传身教的道理,透过章琢的嘴传递给了齐不闻,就是那些道理影响了齐不闻的整个人生,直至现在,还渗透在他的一言一行中。
    比如,不举德、不扬功,好事一定要偷偷地做,做过了就忘了它。
    就像这次在山里发生的事情,当齐不闻将一切做完,带着陆散仙和他的伙计们离开寨子,夜间摇晃的山路正在不断攀升,寨子已经成了他身后的洼地,那火罗汉的光仍亮着,是齐不闻给唐克留下的信号,也是他的道别,齐不闻看着那羸弱的光亮长出了口气,这才回应了唐葵的话。
    “嗯。”
    做过了,就忘了它。
    这话在齐不闻脑袋里一直转,好像催眠曲,让他有点儿犯困,半睡半醒间,齐不闻歪着脑袋,嘴冲着前排座位中间,问后面的唐葵,“对了,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唐葵应该跟着唐克,他是唐克领进门的,这些年,如果不是为了找回唐克,他也不会留在齐不闻的堂口里,要真是较真点儿说,唐葵有点儿像唐克的裙边,一个因为唐克才出现的存在,但现在好不容易把唐克找回来了,唐葵却跟着齐不闻走了。
    “这个吧……”
    唐葵两个膝盖挨得很近,两只手夹在膝盖中间,嘀嘀咕咕好像在琢磨着怎么措辞。
    齐不闻没等到答案,便沉沉睡去。
    关于做了好事儿为什么不能说的原因,齐名央说的是这样做积阴德,做过好事儿就说出来,这个福报就散了,具体是不是这样,这个因果啊福报啊到底是怎么计算的,齐不闻不清楚,但是在经常做好事儿不留名之后,他知道这事儿有个很实际的利益,就是睡得好。
    做好事儿和做坏事,都要亲自上手,至少做完就知道结果如何,不管是积德还是遭报应,都有个踏实的结果,齐不闻想,他已经尽了最大可能,让这件事情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有了他能给出的最好的结果。
    真是心安理得。
    但唐克不这么想,齐不闻的车还没出山,唐克已经把齐不闻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
    对,还有姚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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