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样彪悍的人物,倪土怎能不害怕,急忙趴下身子,藏在草丛里,生怕被山下的人看到了。
    不过,还好。那人喊一声“驾”,马蹄便响起来,朝着大道跑远了。
    倪土抬起头来,赫然看到那人朝着王队正的那群人奔去。
    “此人找死啊,羊入虎口,送上门的罪犯!”在惋惜此人的悲惨遭遇的同时,倪土庆幸自己的可疑因为此人的出现而自动破解了。
    “王队正他们那般勇武一定会将你擒拿住的。”倪土这般想着的时候,赫然听到山头那边传来了喊喝声,以及刀剑碰撞的声响。
    但只是一瞬的功夫便听到了有人狼哭鬼嚎的哭声:“杀人了!杀人了!王队正他们被匪贼杀光了!”
    倪土摇了摇头,对这帮损货深情默哀一番,便迈开步子继续跋涉。
    如果说坏人能起到什么作用,无非就是给人以心痛透顶的失望。倪土此刻已经放弃了向此世人展示才艺技能的打算了。他决定做一个坏人,一个坑蒙拐骗,奸诈阴险,蒙心钻营,无恶不作的坏人。
    可这打算也是徒劳的,倪土觉得自己十分可怜,好不容易胸怀大志一番,却无处发泄。
    倪土慨叹一声,裹裹衣服,迈开脚步,迎着风雪,钻入另一个密林。
    五十里外的营帐内,贾二正趴在地上,接受正怒火中烧的程政的鞭打。
    “气死俺了!一日快过去了,竟然才砍了不到五千棵树,十万棵树猴年马月才砍完?打死你这个废物!”
    鞭子结结实实抽在贾二身上,每一鞭子都是皮开肉绽。贾二却咬着牙拧着脸大声喊道:“打得好!少郎,再多用些力气!”
    作为家奴的他自然有帮家主泄愤的义务,他以此为荣。
    “政儿……”一位老者迈步钻入营帐,柔声喊道。
    程政却打得起劲,连头也没抬,回到:“稍等!等我打死这个狗奴!”
    老者明显有些愠怒了,呵斥道:“住手!行军统帅哪能这般脾气暴戾!”
    声音高亢而充满威严。程政突然听出此人是谁了,猛抬头,便瞪大了眼睛愣在当场。
    “阿翁,您终于来了!孙儿憋屈得很呢!”程政说着就扔掉了马鞭,一下子跪在老者面前。
    贾二也咬着牙爬起来,跪在老者面前:“小的给卢国公见礼!”
    此人赫然是大唐中兴不倒翁程咬金。
    “军伍之中不行家礼,而要遵守军伍纪律,尔等起身吧。”
    “喏!”
    贾二起身后,很是自觉地一瘸一拐地退身出了营帐,守在营帐门外站岗。
    程咬金爱怜地软瞪了一眼程政,叹息一声,便转身到帅案后,端坐下来。
    “阿翁,末将也不是乱施家法……军法,实在是眼看着完不成军令,末将心急如焚!”程政知道爷爷一向刚正不阿的暴脾气,尤其在守护军纪上可谓寸里不让,生怕爷爷怪罪自己,急忙解释到。
    程咬金点了点头,说到:“本公焉能不知你的心思,若非如此,本公也不会千里迢迢奔袭而来了。”
    看着程政满脸委屈的样子,程咬金一时心疼,便改用了家常话:“政儿啊,阿翁知道你贪功心切,但你要明白的是这里不是边疆,你带的队伍也不是左武卫,你带的是府兵。府兵府兵辅助之兵,闲时务农,战时粮草鞍马,这才是府兵的本分。自我大唐开朝以来,哪有在家里的府兵能取得军功的。能取得军功的都是沾了舔血的战斗,能扛到没被砍死的战事最后,跟着大军一起受的封赏,你这里是大唐国内,哪有这种机会?”
    “咱家的确是战事上的滚刀肉,边疆上收割异族的铁爬犁,靠着杀人才有了程家的底子,混军功那是咱程家的本分。我也知道你对立军功的渴盼,可咱老程家不需要你有这份渴盼。眼下你阿耶处亮在葱山道与西突厥酣战,你叔叔处弼也在汴州任刺史扫荡反叛的狗贼,自有战事,性命就被勒在了裤腰带,何时死都是造化。你四叔处寸、五叔处立、六叔处侠却为何任了文官?还不是阿翁不想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文武双全,有在刀刃上舔血的,又在文官闲职上闻墨水的,这叫以防万一,保我程家血脉绵绵流长。”
    “都说神人能抗数百年,可是人都有老死的时候,尤其是这几年,那些该死的不该死的老家伙们统统走了。秦琼、李孝恭、杜如晦、魏徵、房玄龄、高士廉、李靖、萧瑀、刘弘基都搬进了凌烟阁,化作了冰冷的牌位和画像,独独留下老夫和尉迟敬德老不死的苟延残喘混日子。世人都说魔王不死,立地乾坤。老夫不是怕死,是不能死啊,新主刚刚继位,太上皇的临终嘱托有犹在耳,不能辅佐陛下开疆扩土,平定天下,怎有脸面去见老伙计们,还不被笑掉大牙啊!再说,到了你这一辈,咱程家突然就青黄不接了,老夫有六个孩儿,却不争气地只生了你一个孙儿,哪能把你丢到战场上去?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何况是咱老程家的一根独苗啊!立军功的事就让你阿耶和你叔叔去做,或者你阿翁去做。人都一把老骨头了,多杀敌一千都是给咱老程家积攒功名,死了也就死了,为儿孙争得富贵,老夫就算粉身碎骨也是值得的!”
    程咬金说着说着就老泪纵横,程政更是哭得呜呜咽咽起来。
    连站在门口守着岗位的贾二也哭得浑身颤抖起来。
    担心过多打击了程政的自尊心,程咬金把话锋一转,说到:“长孙无忌那个老匹夫真是狗仗人势,现在他炙手可热,难保这种好日子不会长久,老夫能怕他个鸟!完不成军令就完不成,你是府兵,自然有府兵的潜规则可以运作。本来限期三日砍十万棵粗壮之树就是个坑,旁人在看咱的笑话呢,长孙无忌也知道这个咱完不成,早就设计好了套儿等着咱们挨宰呢。可老夫偏偏就去挨宰了,看他能把老夫怎样!”
    “阿翁,这都是孙儿的错,若不是孙儿贪图军功,频繁递了上边疆的帖子,也就不会给长孙家拿捏咱们的把柄了。”
    “无妨!咱程家男儿行得端坐得正,什么时候怂过?不过,话说回来,孙儿去战场历练一下未尝不可,老夫和你阿耶还有几位叔叔不都是从很小的时候打战场里爬出来的?可老夫阻挡你去边疆,一是担忧你年纪尚小,二是你没有足智多谋的裨将,一将无谋,累及三军,这个不能大意,会要了你的性命的!”
    门外的贾二听闻此番话,立马回到:“卢国公,在下愿意成为少郎的裨将!”
    “你可拉倒吧!”程咬金和程政异口同声地说了这话,之后互相对视一番,哈哈大笑起来。
    “你还足智多谋?眼下单就砍树这一件简易之事你都对付不了,还谈什么足智多谋!”程政气得捡起地上的马鞭出门就要教训这个厚颜无耻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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