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当初非要出离了长安,到营地里来干啥啊,争什么军功啊,没想到因为俺,阿翁的命交代在这深山老林,俺错了啊,俺错了啊!俺是程家的罪人啊!”
    程政在心里深深地责怪自己,突然听到阿翁一口长长的叹息声起来,随后便是剧烈咳嗽起来。
    “卢国公醒了!卢国公醒了!”贾二疯了似地大嚷大叫起来,还手舞足蹈一番。
    营帐内顿时欢声雷动,各式武器更是在半空中飞了起来。
    倪土将手臂高举,冲众人一摊手,营帐内顿时安静下来。
    众人此时看待倪土如同看一个神仙一般,充满了无限的仰慕之情。
    趴在地上的汤疾医更是如同看一个非人类一般,嘴巴呆张,眼神木讷,完全一副丢了魂魄的傻二愣模样。
    “安静!安静!病人最需要安静的环境,你们若是想把卢国公吵死,就继续待在这里大声喧哗好了!”
    倪土这番话一出口,众兵将立马缩了脖子,抱着武器,转身蹑手蹑脚匆匆朝营帐门口溜去。
    没有得到程政的命令便四散遁走了。
    不过,程政哪里管得了这些细枝末节,如今,阿翁能起死回生,他简直快要泪奔了。
    刚才的一幕太过惊险了。
    他小心翼翼地来到床前,伸手不知道该干什么,只是嘶哑着嗓子,哭喊道:“阿翁,阿翁,你可吓死孙儿了!”
    程政噗通一下子跪倒在床前。
    程咬金正忙着咳嗽呢,没时间搭理他。
    忙着给程咬金翻身子的倪土不耐其烦地扭头斜瞥一眼程政,道:“我可受不起你这大礼参拜。你小子浑身是力气,还不快来帮我把阿翁的身子翻转一下,要不然,嘴里的痰渍卡到嗓子眼儿就不妙了!”
    程政闻听此言,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帮着倪土将程咬金侧翻了一下身子。
    倪土给程咬金盖好了被褥,这才长喘一口气,来到呆若木鸡的汤疾医面前,缓缓说到:“愣在这里干什么?卢国公只救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命还得靠你啊!”
    倪土说完便走出了营帐。
    等倪土出离了营帐,汤疾病这才缓过神儿来,顿时瞪大了眼睛,忙手脚并用,转身朝着门口猛磕头,嘴里还哭到:“多谢救命恩人!多谢救命恩人!”
    “别废话了!俺弟弟不是说阿翁的另一条命在你手里吗?还不快来救俺阿翁?做好了,你就是俺霸王的恩人!”
    “来……来了!”汤疾医急忙抹了一把汪汪的眼泪,爬起来,跑到床前,重新给程咬金把脉。
    一通忙活,程咬金才总算气息平稳,安静地又睡了过去。
    程政命汤疾医一刻不离地守在阿翁床前,观察阿翁的病情,这才迈步出去,去寻找倪土。
    大雪已经停止。不过,还有零星雪花仍旧在飘散。
    一个缓缓的长坂坡上,倪土正躺在雪地上,手里把弄着一根狗尾草。
    程政快步走了过去。
    “嘿嘿……”程政不好意思地憨笑起来。
    倪土听到这声音,眼神仍旧不转移地盯着把玩的狗尾草,不去打理眼前的小子。
    “俺谢谢你,谢谢你救了俺阿翁!”
    倪土仍旧不为所动。
    程政也就傻不愣登地立在原地,抓耳挠腮。
    沉闷良久,倪土这才坐了起来,眼神望着远处。
    雪茫茫的世界,视线仍旧是淡雅地如同在仙界。
    “二十刀!”倪土细眯着眼睛,说道。
    “啥?啥二十刀?”程政一下子愣住了,不知道倪土说的什么。
    “别以为我正忙着救人,就不长眼了。你们加起来,可是明晃晃的二十刀啊,若是砍在我的身上,现在的我应该是一堆碎肉了吧?”
    程政这才明白倪土所指何事,立马大咧咧一笑:“嗨!刚才是误会!误会!”
    “误会?人心被狗吃了,刀枪更是无眼。人善任人欺啊,依照我师尊的脾气,早就行了遁土之术,离开了此地,让你的阿翁就此咽了气,就算是对你们这等无礼竖子的报答吧!”
    “贤弟,你还真为此生气啊,咱男子汉大丈夫应该心胸宽厚,哪能小鸡肚肠呢,像我,为刚才误会你的事,我都不记仇!”
    倪土被这无脑的话给雷到了。
    心里那个气啊。
    是啊,刚才的误会若是继续下去,被砍死的是我,不是你程政,你的脑回路有些奇特啊。
    看着倪土虎目圆瞪,知道他在生闷气,程政便又嘿嘿一笑,拳头击打着胸膛宽慰道:“将来俺还你这二十刀,若是贤弟有什么不测,俺小霸王替你扛下了。”
    “毒誓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发的,尤其像你这等血汉子。”
    程政不以为意,把嘴一撇,双手往粗滚滚的腰上一掐,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倪土见此人这模样,便冷笑一声,说道:“不信是吧?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老家村子里,有一个屠夫,杀猪无数,晚年的时候,他的婆子跟村子里的一个汉子私通,东窗事发,老婆子被打得求饶,口口声声说再也不偷汉子了,若再偷,立马掉井里淹死。
    屠夫气急败坏,知道老婆子的禀性难移,便对着全村人发了毒誓,‘若是你能不偷汉子了,俺就把小拇指剁下来’。
    大半年过去了,老婆子照样偷野汉子,某日夜晚偷情,月黑风高,没想到一脚踩空,掉进井里淹死了。
    屠夫气得肝肠寸断,边骂骂咧咧边杀猪,没想到狠狠地一刀下去,隔着猪肉把自己的小拇指给切掉了。
    一年的时间里,残废的小拇指仍旧疼痛不已,时不时放在嘴边嘘气。村里人都说:‘毒誓莫要随便发,只要发了一定有灵验的时候’。”
    故事讲完了,倪土对着程政冷冷地一笑。
    “哼!莫说是二十刀,真到了你被人砍的时候,一百刀俺也给你扛下来。”
    倪土真的是无语透顶了,狠狠地瞪着程政,点了点头,说到:“奇葩!真是大奇葩啊!”
    “嘿嘿,贤弟过奖了!”程政受了这称赞,乐得合不拢嘴,抱拳行礼,红着脸一番谦卑。
    倪土更加地无奈,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子,起身就朝着大道走去。
    “贤弟,你欲去往哪里?”程政觉得这小子要开溜,急忙喊道。
    “此处多为奇葩之人,我倪土高攀不起,就此别过!”
    倪土头也不回地,大踏步朝着兵营门口走去。
    “哎,你别走啊!俺想让你做俺的将仕郎,给俺出谋划策,这是阿翁提早就说过的。”
    倪土一愣神,心里嘟囔道:将仕郎?第二十九阶文散官,从九品下,大唐官职最低等的一级,相当于后世的小科员。
    “高攀不起,另请高明!”倪土懒散地回到。
    “啊?不愿意?那就让你给俺做文林郎,这是俺能办到的最大极限了,若再大一些,你就比俺的官位大了。”
    文林郎?从九品上,正科,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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