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杀死了安雅?
    尧庚年自然能回答这个问题,但看着安萩这愤怒的双眸,他突然不忍心说了——说了又能如何呢?王党若是能压过清君门,他们何必沦落至此?
    可不告诉安萩呢?尧庚年又于心不忍,面对这样一双愤怒的眸子,尧庚年能从中共情到悲伤的情绪,他觉得自己有这个义务将这个人的名字告诉安萩。
    可说出来,对于安萩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绝望呢?
    尧庚年盯着安萩,蠕动了一下嘴唇,缓缓说道:“真的要听么?如果你想要复仇的话,你这一生可能都会活在绝望里。”
    “谁?”
    “……”尧庚年盯着安萩,缓缓地说出了三个字。“柳沉舟。”
    柳沉舟,清君门的门主,天道的使徒,人称半仙道长,一只脚已经踏入仙门的人,放眼整个临光大陆,几乎找不到什么修仙者能与他匹敌。
    这三个字就像是一座山,直接压在了安萩的灵魂上,压得她登时变了脸色,直接陷入了沉默。
    这的确是最理所当然的结果,尧庚年也曾反问自己,这片大陆上,有谁能说自己与柳沉舟对峙而不落下风、甚至能将他惩戒,恐怕就连自己都没这个底气去与他决一死战。
    就连尧庚年都不想在没有必要的时候与柳沉舟为敌,更不要提面前这个名为安萩的女人了,她不敌尧庚年,更不敌柳沉舟,若是当真头脑发热要为妹妹复仇,那么等待她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不过若是一定要去的话,安家两姐妹都死在柳沉舟手里,也不失为一种……圆满的结局?
    尧庚年想到这里,立刻将自己这种揶揄看戏的念头给抛出了脑外,他后撤一步,准备带着言灵儿与白听雨悄然离去。
    白听雨与言灵儿也是明眼人,她们也看得出安萩对于妹妹安雅的关心,更看得出此刻安萩的绝望,虽然对这帮没礼貌的浪客没什么好感,但毕竟人都有共情,见对方如此悲伤,也就不准备再纠结她们的莽撞了。
    现在,尧庚年三人只想快点摆脱这群人,然后抓紧进山找到那个城主儿子的悼念会现场,去打听打听更多关于禅魔裂谷的事。
    这时,尧庚年听见了身后传来了安萩的声音,她似乎还是有些不甘心,但口气却充满了绝望。
    她问道:“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小妹喜欢的那个清君门的人,也是……”
    尧庚年离开的脚步顿都没顿,他轻飘飘地留下了一句‘嗯’字,然后就彻底走进了树林之中没了身影。
    在尧庚年身后,一脸绝望的安萩双膝一软就跪在地上,被自己的朋友们围着扶了起来。
    “安萩,你……”顾念扶着安萩,神情里是藏不住的担忧。“你不会真的想要去给安雅报仇……吧?”
    “……报仇?报什么仇。”
    安萩苦笑一声,脸上尽是些无助与痛苦,她虽然被顾念扶了起来,但还是双手抱头地蹲了下去,将自己的团成了一个球,看起来很无助与悲伤。
    “我能为小妹做什么呢?她爱上了一个错误的男人,如今也死于这愚蠢的爱情之中,我又能做什么呢?我甚至……我甚至连她的尸体都……无法见一眼。”
    安萩说到这里,忽然觉得身边安静了下来,而且这安静来得太过突然,让她心中不由得发慌。
    “怎么了……?”
    安萩迷茫地抬头看了过去,就看见顾念等人在齐刷刷地看向一个方向。
    安萩也跟着望了过去,结果在他们面前的人……竟然是从树林中折回来的尧庚年一行人。
    此时此刻的尧庚年看起来对安萩有着十足十的兴趣,他一路走过来,顾念想要拦住他,却被言灵儿推开了,而江铎想要上来帮忙拦住尧庚年,却被白听雨隔开了。
    就这样,尧庚年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安萩的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刚刚失去了妹妹的姐姐,一字一句地问道:“你们,不是放弃了与天道的结契么?”
    “……没错。”
    “不与天道结契者,死后存在的证明就会消失,对吧?”
    “是的……等等,不对劲啊。”
    安萩说到这里,突然一愣,她不可置信地抬头盯着面前的尧庚年,奇怪地问道:“你为什么还记得我的小妹安雅?她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说……她还活着?!”
    ——这也是我要问的。
    尧庚年之所以能记住这些人,完全是因为自己是穿越者,天道对他没有约束力,所以只要是尧庚年见到的人,无论生死,他想要记住就都会记住。
    可这个世界上的土著却不一样,他们是实打实受天道的法则约束的人,可为什么这群不与天道结契的人,还能记住自己死去的同伴?
    通过什么?
    自问到这里,尧庚年就盯着安萩,见她惊讶不已,便抬头又看了看身旁的顾念与江铎,可这两个人的反应也同安萩是一样的,他们都很惊讶于尧庚年记得安雅这件事。
    江铎的性子比较急,他见尧庚年不说话,误以为他在卖关子,便焦急地开口说道:“你卖什么关子?我们待安雅也是很好的,她要是没死的话,你能不能给个准信?见别人痛苦,你就那么开心吗?”
    “见别人痛苦的话,我没准应该是开心的。”尧庚年瞥了一眼江铎,慢慢悠悠地说道。“你们这群山野浪客,怎么都这么没有礼貌,难不成礼貌这个东西是被你们献祭掉了吗?”
    “……”
    见尧庚年还能这么打趣,顾念也皱起了眉头,说道:“小兄弟,安萩真的很关心自己的妹妹,若是她当真没死,我们希望你给我们指条路,日后定有重谢。”
    “重谢,什么重谢?”尧庚年瞥了一眼顾念。“那我现在就要,我要和你们王党的话事人见面,想了解一些关于天道之外的、自由修仙者的事情。”
    尧庚年这狮子大开口要的好爽,顾念和江铎也都紧皱着眉头,一副不信任的表情盯着尧庚年看。
    尧庚年也知道自己这话有些不着边际,他刚想考虑些什么实际的要求,就感觉自己的裤脚被人扯了扯。
    “啊,是你啊。”
    尧庚年低头就看见了安萩跪坐在他的脚边,低着头好像不敢看自己,闷声声地问道:“尧庚年,我的妹妹她……是不是真的没死?”
    “你以为呢?为什么要有这种侥幸心理,就因为我还记得安雅吗?”尧庚年看着安萩,缓缓问道。“她与柳沉舟为敌,下场自然是死路一条,我知道这有些难以接受,但……”
    “你骗我,对不对?”安萩小声打断了尧庚年的话。“你也是不与天道结契者,所以也是柳沉舟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担心我去找柳沉舟报仇,担心我们这群人再有额外的牺牲,所以才骗我她死了,对不对?”
    “……”
    好家伙,你自己找的这个理由……还找得挺全的。
    尧庚年心中感慨着,却也不好再开口了,毕竟这些理由中,都充斥着一个姐姐对自己妹妹的绝望与希望。
    那样矛盾,却那样真实。
    尧庚年无奈地闭上了双眼,利用法决的便利与柳沉舟连上了线,并招呼了一声道:
    “死鱼脸,在吗?忙吗?有点事想找你打听一下。”
    “……等下。”
    柳沉舟那边好像正在忙于开会,他脑中的思绪特别繁杂,尧庚年这突然的闯入让柳沉舟有些措手不及,搞得让尧庚年听到了一些词语,譬如‘天塔’‘通缉’‘大会’‘灾厄’等。
    ——看来,柳沉舟真的很想要把那个传说中神神秘秘的天塔开了啊。
    尧庚年正感慨着呢,柳沉舟那边的内心声音就都消失干净了。
    随后,尧庚年才听见柳沉舟不耐烦的声音:“怎么了?我在召集大会来让你声名狼藉呢,有什么事快说。”
    “哦,也没什么事。”
    “……嗯??”
    “小事啦,就是没亲眼看见,所以来确定一下。”尧庚年回了一声,继续说道:“我在南城这边遇见了安雅的姐姐,好像是叫什么安萩,她很想知道自己的妹妹到底是死是活。”
    “……然后呢?”
    “我就在想,要不你现在给我个准话?你说我也不在现场的,安雅的确看起来很喜欢你,我就在想,没准你想开了呢?真的放她一马,也不是没有可能。”
    柳沉舟那边连考虑都没考虑,直接回了一声:“不可能,安雅已经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我动手向来干脆利落,如果你想要去给别人人情的话,就这么说就好。”
    “哦。”
    尧庚年哦了一声,就准备断开连接,给安萩一个确切的回答了。
    可当尧庚年刚准备撤退的时候,柳沉舟却主动叫了一声,把尧庚年叫了回来:“尧庚年,等一下。”
    “嗯?稀奇,你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那个安萩,是安雅的姐姐?亲姐姐?”
    “看起来是这样的,怎么了?”
    “……你和她说,安雅死前很安详,她没有感受到太多的痛苦,她死在了我怀里,死得很……幸福。”
    “……嚯。”
    “就这样,我继续忙了,你没事不要突然闯进来,我会头疼的。”
    “哦,下次我先敲门。”
    “最好别有下次了。”
    “好,争取肯定有下次。”
    柳沉舟干脆利落地把尧庚年的意识扔出了脑海,尧庚年也因此睁开了双眼,却正巧撞进了安萩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里。
    她的眼眶有些红,看起来像是哭了。
    但尧庚年还是不能给出她想要的答案,只能对着这双可怜的眼睛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受天道的控制,因此天道的法规对我而言没有任何约束力,安雅的确是死了,被柳沉舟亲手杀的。”
    “……”
    安萩的双眼里顿时失去了光泽,她颓废地瘫坐在地上,恍惚地摇了摇头。
    “可安雅死得很安详,她也死在了自己最爱的那个男人的怀里。”
    “……有什么用呢?”
    “也许这对于安雅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是吗?”安萩说道这里,抬头看向了尧庚年。“异乡人,你觉得安雅走的,真的很安心吗》”
    ——这我怎么知道。
    尧庚年心里也有些无奈,他低头盯着安萩看了一会,还是决定照顾一下她的情绪,转而看向了一旁的江铎与顾念。
    “我有一个问题,就权当是我告诉你们安雅下落的费用,如何?”
    “你说?”
    “你们这群不与天道结契的人,看起来能互相记住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这是我们王党的秘密,你这条关于安雅的消息……并不能换取这个秘密。”顾念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道。“除非你愿意给出更多的消息。”
    “比如呢?”
    “比如,你为什么能看见安雅被柳沉舟杀死。”顾念看着尧庚年,缓缓问道。“你与清君门是什么关系?又与柳沉舟是什么关系?你刚刚闭上了双眼,却并不是在悲伤,好像是在和谁沟通,你在和谁沟通?”
    顾念的观察力的确是数一数二的,尧庚年看着顾念笑了一声,说道:“你的观察的确不错,但你有没有考虑过,像我这种流氓,得不到的时候,就会用武力抢?”
    “我们在对抗天道上是盟友,就算退而求其次,我也不相信你有胆量与我们王党为敌。”
    顾念好像很自信,但尧庚年却比她更加自信。
    毕竟过不了多久,自己就要成为这片大陆的全民公敌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尧庚年看着顾念,笑眯眯地将自己的厉鬼之息铺洒开来。
    在灾厄之息的加持下,尧庚年自身的灾厄之相尽显,他嘴角勾着一抹邪恶的笑意,看着面前的这群‘王党’人,说道:“你们区区一个王党,我并不放在眼里呢?”
    登时所有人都震惊了,他们齐刷刷地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与尧庚年的距离。
    就连在地上悲伤的安萩也是如此,她虽然悲伤,但求生欲却在拉扯着她与顾念一同后退。
    “灾厄……”安萩喃喃道。“死气……你才是这些死气的源头?!”
    尧庚年保持着微笑,但困惑却充斥了内心——什么鬼?死气的源头?死气的源头不是禅魔裂谷么?这怎么有和我有关系了?
    还没等尧庚年开口询问,一道龙吟就从天而降,尧庚年一怔,抬头看向了头顶的天空——
    果不其然,一条白玉龙冲了下来,等到了尧庚年身前时就化成了人形,正是多年未见的东方九霄!
    “找到你了,尧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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