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则见此,心下略惊。
    他之前便有几分所料,猜想这珠女与那巨鼋关系不浅,甚至还怀疑巨鼋逃命路上还要撞船,就与珠女有关。
    如今更是笃定几分。
    不过话虽如此,但见这珠女行事,仍旧有些意外。
    从他之前的所见来说,珠女某些时候虽然顽劣,但实际胆子并不算大。
    此时却不顾他的威胁,强硬钻了出来,显然是对那巨鼋十分记挂了。
    王则是有心从珠女身上了解几分消息的,可惜这小东西不知是否故意,却是无法与之交流。
    纵然王则有心问些什么,眼下也是无从下手。
    于是探手抓去,便要将珠女塞回蚌壳之中。
    熟料就在他捏住珠女身子的时候,这小东西一番挣扎,忽的转回头来,水汪汪一对青碧瞳子,可怜巴巴的看着王则。
    “唧唧!”
    一面抽泣,一面焦急的指了指被拖走的巨鼋方向,复又指了指王则。
    王则皱眉,没看明白这小东西的意思。
    不过却能看出,这小东西显然是可以交流的,此前之所以不搭理他,应是有自己的一些小心思。
    眼下看到巨鼋被抓了,心里着急,方才又知道找上了自己。
    他略做猜测,问道:“你是让我帮你救下那老鼋?”
    “唧唧唧!”小东西脑袋瓜子点如捣蒜。
    王则有些好笑,摇头道:“虽不知你与那老鼋是什么关系,但这事儿我怕是不能答应。”
    “况且你之前装作不通人言,很是唬弄了我一番。此外还存坏心,要偷我宝兜。这些事儿我都还没与你计较,你哪里还敢有这些要求?”
    王则这话一出,珠女有些急了,禁不住就是一番抓耳挠腮。
    片刻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忽的转向王则腰间,眼睛一亮。
    随即忙指了指王则腰间五云兜,先是把五云兜比成了一个小拳头。随后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双手张开,又画了个大大的圆。
    王则有些惊讶,费力理解了一下,试探道:“你的意思是,你有比我这兜子更厉害的法器?”
    “我若帮你救出老鼋,你便用那法器做报酬?”
    小东西忙又点了点头。
    王则心中讶然,这小东竟然还懂得人情世故,当真有几分不俗的灵慧。
    至于她口中所说的法器,王则略做琢磨之后,倒是愿意相信。
    此前在三娘子小店的时候,她便尝试过偷走五云兜,若非见识过法器,断然认不出五云兜的本质。
    此外这小东西本也不同凡类,王则之前就怀疑过,她能生得如此灵慧,应与什么厉害法物有关。如今她自言手中掌握法器线索,也并非就是虚言。
    只是话虽如此,王则却也没有应下。
    他摇摇头道:“先不说你之所言真假如何,只说捉走你朋友的那些人,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单单一件所谓法器,只怕还说不动我。”
    “况且你说的那法器,我也不曾见得,是什么物事都不知道,对我有无用处,更是无从知晓,这生意却不是这么做的。”
    王则的话也不是糊弄这小东西,他眼下麻烦不少,除非牵扯自身未来道途,否则不管什么法器,实没必要多冒风险。
    纵然心中也有几分兴趣,但在处理掉身上麻烦之前,暂时也无心他想。
    虽说他为了水府机缘,本也准备处理了手头事务之后,再寻机会去看看那老鼋。
    为此还借机与五淫头陀搭上了关系。
    可若无对他有足够吸引力,又是摆在明面上的确切好处。就让他直接施手从白阳教手中将老鼋救出,却是不成。
    小东西一听王则这话,面上更添急色。随后也不知怎么想的,又自挣扎起来。
    王则看她似乎不是想要逃跑的意思,抱着几分好奇,将她放在了掌心。
    下一刻,便见这小东西忽的趴在掌上,模仿成了青蛙模样,小嘴吞吸空气,嫩白小脸一鼓一鼓,‘咕咕’闷了几声。
    见这略显滑稽的一幕,王则微微怔神。
    随即却想起自己与乌道人、三娘子谈话之时,正是将这小东西存身的灵蚌放在一旁。
    现在回想,旅店之中的一番交流,想也是被她听去不少。
    如今她做出这番模样来……
    “你是说,你刚才许诺的法器,与那仙蟾有关?”
    小东西麻利的从王则掌心爬起,瞪着大眼,狠狠的点了点头。
    王则心中微震,正要再问些什么,忽听得后头船舱已有脚步声传来,当下止住了再问的念头。
    不过牵扯仙蟾机缘,到底不能等闲度之。
    眼下虽然还没完全摸清楚情况,但若这小东西所言是真,却也不可错过。
    只是如今情况,他不好多问。
    抱着几分先安抚珠女,也好后续再做探究的念头。
    当即对着小东西道:“你也先别着急,那老鼋虽被白阳教的人捉了去,但一时半会儿还丢不了性命。我眼下还有事情处理,等入了郡城,也有门路打探消息。若是你许诺的东西是真,我倒不是没有帮忙的可能。”
    “你先躲好,暂且莫要让旁人看去,否则你纵真有好处与我,我也不好帮你了。”
    说着,不等小东西反对,便一把将她塞入了袖中。
    她似乎也还算懂事,袖子里钻弄了一会儿,终究平静了下来。
    王则方才转头看去。
    便见乌道人颇有几分警惕的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见左近江面已经无人,只有王则立于甲板之上,眼见松了口气。
    转眼看向王则,有些不好意思道:“老道麻烦在身,此番不得已让道友一人应对白阳教之人,实在惭愧。”
    王则见此,将珠女之事暂时按在心底,笑笑道:“道友若是将洪某当成朋友,这些话却不好再说。”
    说着,话锋一转,却问道:“方才我与这五淫头陀虚与委蛇一番,入城之后,少不了还得打打交道。此前旅店之中,道友虽也就此间白阳教之人信息介绍了一番,但个中信息未免还是少了具体。不知道友对这五淫头陀可有更多了解,又能否细说一二?”
    方才乌道人虽藏身船舱之中,不曾与五淫头陀碰面,但王则与五淫头陀交谈声音不小,因此也将二人对话听了一嘴。
    知道王则入城之后,确实还得和这头陀打交道。
    于是也不奇怪,略做琢磨之后,先是吩咐两位船家继续开船。
    随后与王则一同走到了船头,方才将他所了解的,关于五淫头陀的具体信息一一说了出来。
    “话说这五淫头陀,也是颇有几分来历。此人入白阳教之前,与我等一般,也是旁门散修路数。早年因得机缘,学了一部名为《五淫烂桃经》的旁门功诀,颇炼了几分能为,后来借此经书,祭了一桩符器——‘五淫桃花瘴’,由是声名鹊起……”
    ……
    “如是说来,这五淫头陀虽有几分恶性,但也是江湖脾气,倒是不难打交道。”
    没过多久,渡船靠岸,王则与乌道人一并下了码头。
    王则随即在脑海中将乌道人方才所提到的,关于五淫头陀的信息梳理了一番,给出了一个结论。
    乌道人点头道:“确实如此,这人若不作恶,放眼江湖之中,实际还是难得的豪爽脾性,颇讲规矩。”
    “可惜因好女色,作恶不少,并非什么善人。如今也就是借着白阳教身份,方才少有人找他的麻烦。”
    “道友若有心借他身份,避过白阳教麻烦,也是个不错的想法。但切勿深交,惹上不少恶业还好说些。如是因此得罪玄门世家,仙宗弟子,那就不美了。”
    王则颔首,若有所思。
    回过神来,看着左右码头环境,想起前方仙门郡城已是不远。
    于是道:“道友提醒我自省得,此事我有分寸。”
    “如今郡城想去不远,未免横生枝节,你我不妨就在此处分别。待我入城处理了身上事务之后,再聚不迟。”
    乌道人也没多想,他不知王则与五淫头陀见面时换了模样。
    自觉自己与白阳教有怨,王则却刚刚和五淫头陀交上了关系,确实不好再一道同行。
    拱了拱手,也道:“应有之义,老道便先告辞了。道友若是处理了手头事务,或者有什么事情要找老道帮忙,自去翠香楼寻我便是。”
    说完,二人又浅谈了几句。
    乌道人便先一步走了。
    等乌道人去得远了,王则寻了个无人处,又换上了那羊须中年的模样,方才牵上了马儿,也朝郡城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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