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心容沛的话,让他照顾好自己,最後赶在了容沛挂电话之前,他用尽了所有的勇气,问了一个问题,“少爷,少爷,你爱我吗?”他问道,灯光迷住了他,他的眼底漾起水光,眼神变得很柔和,垂在两侧的手已无力握紧。所有人都说容沛不爱他,任谁都这麽说,他反复告诉自己要相信,现在却想听容沛说一次。
    “我永远不会爱你的,而且,我已经订婚了。”这是容沛的回答,话刚落下,电话就断了。明明是有预料的,结果还是让他很伤心。裴文歌没有气力再说话了,他的眼帘慢慢垂了下来,开始不能控制地大口喘著气,脸色开始发青,眉宇紧蹙,纠结著那深沈的痛苦。这二十多年的人生是多麽可悲,且可怜。他所爱的人,在浪漫的繁花中拥抱著情人,快活又幸福,他却在这冷冰冰的手术室,用生命去生下这个比他还可怜的孩子。
    医生和护士忙著给他止血,想要留住著两条命,忙乱中,已经熄了屏幕的手机摔倒了地上,被人踢到了墙角。容太太毕竟是女人,胆不大,她不敢看,只背转身,捏著皮包的手指都发了白。裴文歌处在混乱的中央,只觉著周遭的一切都如同一个罗网,将他编织。他从手术灯的灯光里,仿佛通过它窥视到了另一个世界,撞见了容沛的臂弯挽著一个美w的女人,他体贴地替她拎著婚纱的裙摆,小心翼翼护著她步入礼堂,停步在神圣的十字架前。神父庄严地宣读著誓词,容沛与新娘子相对面而伫立,他认真地向世界宣布他愿意,然後两个小花童给他奉上了象征爱情的戒指,他一面拾起戒指,一面捧住了新娘珍贵的青葱似的手,将它戴在她的无名指上,礼堂中掌声雷动……
    裴文歌的目光变得很涣散,近乎找不到他灵魂的半块碎片,他的意识正随著容沛走开很远,看著他抱起新娘子在众人的掌声中旋转著,总是冷漠的脸上露出从未有的快乐,他的愉快让遍地开满了鲜花,漫天漫地都是香气,真幸福……想著这些,裴文歌浅浅一笑,他灰茫茫的眸底聚起了泪雾,随後化作液体溢了出去,慢慢滑过了他眼角,而随著这滴凝注了他二十年爱慕的泪的逝去,他的心口掀起了无法承受的疼痛,那痛楚无情地撕开了他的胸膛,逼得他咬紧了牙根,绷紧了全身所有的肌理来对抗它。
    温热的鲜血从他下体崩了山一般地倾泻,产床上早被鲜血染透了,裴文歌紧闭上了双目,脸庞上涨成了青紫色,额际上的青筋条条绽现,他的牙根处也都咬出了血。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疼痛到达了不可能的地步,他痛得仰起了上半身,禁受不住地惨叫了出来,其中还包含著再也无法压抑的哭声,所有悲伤都一股脑的涌了上来,让他不顾一切地哭喊著,最後一次叫出了容沛的名字:“沛沛,沛沛──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你告诉我啊!!我是这麽的爱你啊──”拖长的尾音尽是绝望,在手术室内许久未散。
    挤榨完了仅存的一点点力,最终所有的悲与痛都好像跟著一团东西从他体内往外剥离,他猛地摔到了手术台上,眼帘轻轻耷拉著,汗水淋了满满的一身,发觉自己连维持呼吸的力量都没了,而这时,他差不多完全聋掉的左耳,忽然听到了婴儿的哭声,十分清楚的,那小猫样儿的哭声沿著他的耳朵往里钻,一直钻到了他负伤累累的心房上,温暖著他,紧接著便化作了一股清泉,润泽过他所有的伤痕……
    明明是如此惨痛的结果,却在将要结束的时候,给他尝到了爱情的一细丝甜蜜。裴文歌品尝著这份甜蜜,沈沈地睡了过去,嘴角往上微翘,在所有因爱情而缠绕不放的疼痛过去後,总算得到了这难得的安详。
    上完
    ☆、11【渣攻贱受狗血清水文】
    下午二点锺,崭新且整洁得几乎看不见灰尘的机场里,抵达的旅客陆续从通道出来,他们拖著行李箱,男男女女,多以一种愉快期盼的容貌,在等候的人群中寻找熟悉的人。也有人很是疲惫不堪,不断地掏著因气压不平衡造成疼痛的耳朵,摇头晃脑地疾步而走。大堂的广播扬起柔美的女音,她播报著已抵达的航班,以及延误了的班次。在接机区的人群中,有四个黑衣男子聚集在一起,他们低声交谈著什麽,视线却一刻也没离开出口,犀利的不露痕迹的,在每一个经过的人身上巡过。直到那道颀长伟岸的身影出现了,他们方才止住了话,郑重且恭敬地迎接了上去。
    容沛还是这极吸引人注意力的存在。随便的任何装扮在挂在他身上,全就撑架出了一种足以人欣赏的品位。他穿著白色的无袖汗衫,外边加了一件剪裁合适的黑色外套,黑色皮带扣上镶了r的字母,蓝色的牛仔裤,长腿更显笔直挺拔。他是个俊美的年轻人,短发梳理出略带凌乱的发型,那张过分精致的脸蛋上戴著墨镜,架在鼻梁上,遮住了他有些淡漠的偏褐色的眼眸,这让人不由得多注意他的唇,很凉薄的形状,粉白的色泽更适合女人。
    他在国外的这两年,竟显得比从前更加高大了,肤色则仍旧异常的白皙。不再是过去年少轻狂的少年了,已有了成熟男人的味道。
    前来接机的保镖接过了他的行李,他们两个在前,两个在後,簇拥保护著他和他身边的女人走出了机场大门。机场外停著两层巴士,还有计程车,他们在极有秩序地等待。机场的制服保安站在门两边,对他们一行人看了眼。这是10月份了,清晨及傍晚时还有了凉意,下午则依然没有摆脱夏天的燥热。容沛站在机场的门前,有两个保镖去停车场开车,他仰起头,享受著阳光照拂在他脸上的温度,随後,很自然地牵住了身边的女人,那是他订婚一年多的未婚妻,凯瑟琳。这次回国,他们会举办正式的婚礼,结为夫妻。
    凯瑟琳是个混血儿,父亲很早就移民国外了,後来娶了当地最美丽的姑娘,她在国外出生,接受的是国外的教育,但还是会说中文,只是老夹带著奇怪的口音。她在四周来回环顾著,身边经过的人,机场的建设,周围的建筑物,颇为感兴趣。在回国之前,容沛就事先和她说了,在容家生活必须讲中文,她得习惯这点,於是她搂著容沛的胳膊,用她奇怪的口音,说:“容,这就是你长大的国家?”容沛轻轻应了一声,无视行人或w羡或惊讶的窥视,顺势搂住了她的腰,这时两辆黑色的轿车滑到他面前,他给她打开车门,扶她坐了进去。
    他温柔体贴得就像个绅士,谁也无法联想到这样一个贵公子,曾经那样暴虐的对待过另一个人。
    在前往容宅的路上,凯瑟琳快活极了,这个陌生的国度对她太稀奇了。她一路上问了许多问题,容沛都很耐心地为她解答了,他同时也在打量著这个城市,分心之余,也在分辨著它的变化。他在国外的这两年,全新的生活,全新的环境,他交新的朋友,上新的学校,读新的课程,也在五彩缤纷的世界里随心所欲地享乐,也和所有试图找他麻烦的人打架,不用他的家世,而是用他的拳头赢得别人的臣服。他高傲自满,他生活排得满满当当的。他很少很少回想起出国前的一切,所有新鲜的事物充斥著他的所见所闻,让他没闲暇去顾其它,那些和某个人有关回忆都像是被他压缩打包成了一份行李,结果却忘记带著它登机了,只把它遗留机场的一个角落里,成为被人清扫掉的垃圾。
    爷爷过世的时候,他只是非常短暂的停留,甚至没来得及看看这里的变化,他就又走了。现在他回来了,是真正回来了。这个城市变化是有的,却不大明显。容家那座宅子里,应该也什麽都没变吧,就算有,大概也是无关紧要的人。容沛闲极无聊地望著窗外,各样的街景从窗外一幕幕飞掠而过,这街道宽敞整洁,绿化带上的植物生机盎然,他想著有的没的,车内只有自己和凯瑟琳的交谈声,显得有些静寂。
    没多久,他回到了那熟悉的庭院,见到了那块小时候自己追逐奔跑过的草坪,石道旁的游泳池清澈得泛蓝绿的颜色,那喷泉还是沸腾著甘甜的泉水,只是上边的树已经换成水晶雕刻的,也看不出是什麽树儿,枝叶上的花一朵挨一朵,朵朵怒放,在阳光和水液的映照下,焕发著夺人目的璀璨。车子缓缓驶进了停车位,容沛收回了视线,摘下了墨镜,保镖为他开了门,他下了车,等待著凯瑟琳,在她下来时牵住了她的手。
    凯瑟琳毫不掩饰自己惊喜的模样,容沛的家世比她所预知的要好太多了,她扑到了他的怀里,大叫著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容沛忍受著她在他耳边的尖锐的嗓音,没发脾气,他拥抱著怀里柔软的女人的身躯,拥抱紧她了,也朗声笑了,哄著她,让她冷静。他追求这个女人时,是又一次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爱。
    容沛年轻的岁月中,遇见好多次真爱,结果他真的那份爱,却在追逐中被他遗落了。而此时此刻,他的真爱在他的怀里撒娇,他感染著她的快乐,嘴里说著许多哄人的话,可是面向自己家的那栋房子,它在午後静静地屹立著,每一砖每一瓦都是他记得的位置,却忽然予他一丝莫名的陌生感。
    他还是在哄著他的爱人,刚到家,刚下车,就站在自己惯用的车位旁,现在这和他以往很多次出门後回来一样,不同的是他有了将要共度一生的女人。出於某种习惯,甚至自己也没发觉,他的眼角往後一瞥,不同的是在他右後方的位置,那儿什麽人也没有。只有一棵以前没有的树,树干瘦瘦的,受不住风雨摧残,不若某个人那样,沈沈稳稳的,一望便知他百折不挠的骨质。
    容太太出现在了主屋的门前,她还是那样的雍容华贵,远远眺望见了她心系的人,便如天下所有的母亲一般,满面漾起了慈爱的笑容,举起手臂朝他们招手,催促著他们靠近。容沛摆脱了那点儿异样,他不想母亲久等,便拍了拍凯瑟琳的後背,她却还是无法乖顺下来,仍在他怀里扭个没完,令他不禁奇怪,原来住进这样的环境能让人这麽快乐,接著另外一点儿奇怪的念头闪了过去:这个房子有人住了十几年呢,那人也没见有开心。那人第一次来的时候,只像个白痴一样盯著他,白痴,那个样子就像个白痴。他想到这些,初是奇怪,跟著突然一凛,真可怕,竟想到了那个人。因此他心情变得极差,变得很厌恶,怀里的女人浑然不知地捧住他的脸在亲,他有点配合地回吻她的唇,低眼细赏她姣好的容貌,嘴唇贴紧了她的温度,舔舐到了唇膏的味道,黏腻的,微苦。这是他所知道的接吻的味道。
    凯瑟琳消化完了这份惊喜,她揽住了容沛的手臂,整个人都将要贴在他身上了。她在国外热情豪放惯了,也就不会羞涩於人前的亲密。容沛把心思给按了下去,舌尖在齿间舔了舔,他又举手在自己的下唇捏弄,好像是个没用意的小动作,两三下,抹掉了嘴唇沾到的东西,跟著便温柔地对她笑了笑,带领她朝主屋走去,进入了自己的生活。
    容太太是个非常传统的女性,对於这个准儿媳妇,她早从容沛处听说了,也了解大概的情况,结果都不如这见上一面。也不提她跟容沛的亲密动作了,就她这身衣著就足以让容太太打负分了,这天气虽然还不算冷,可露著胸脯未免也太不庄重了,她很不满地想著,可也没办法,只好尽量不去在意凯瑟琳,在礼貌性的交谈後,便吩咐佣人们将他们的行礼送回房间。
    陈管家是个中年妇女,她在容家几十年了,可以说是见证了容家两代人的成长。她并不知道小少爷出国的原因,也不知道那个孩子最後一年是因著什麽事,不过自从他失踪後,她就沈默了很多,一点也没有这个年纪人常见的絮叨毛病。她正随在容太太身後,脚边有条不停打转的泰迪犬,听了太太的吩咐,便安排了几个女佣,领著她们把行礼往二楼抬,向著容沛之前居住的房间。
    女管家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处,举止严谨,态度有礼得不带私人感情,是个完美的管家。凯瑟琳不在乎管家和夫人对她的冷淡,她扯著容沛的手臂往客厅走,见了奢华的摆设,她更快活了,放开了容沛就到处观看,她的笑声回旋在房子里,让冷冰冰的似模具的房子多了些生气。
    容沛却还没从楼梯处收回目光,记忆中每次给他搬行礼的,并不是这样瘦细的身影。他有点儿纳闷,褐色的小狗正好绕在他的脚边,冲他汪汪叫著,尾巴摇得很激烈。“什麽时候开始养的?”他蹲了下来,在小狗的脑袋上揉了揉,随口问著身边的母亲。容太太也蹲身摸著这条小狗,思索了几秒,应道:“有一年多了。你爸在朋友家看见的,觉得挺灵巧的小东西,也就给带回来了。”
    容沛也没再说什麽了,他的手指放到了小狗嘴边,它伸著软软的舌头,一吐一吐的,舔著他的指尖。他抬起眼,指尖感受著软绵的触感,眼睛在目所能及的范围内扫视,方才在屋外一瞬的陌生感又出现了。
    明明和他离开时变化不大,客厅的茶几还是原木加天然石的,沙发换了新的,款式没差别,铺垫在下面的地毯也换成了棕红色。悬吊著的水晶灯还是那麽夸张,电视後边做背景的巨幅国画也还在,墙壁上的瓷砖花纹是相同的,而那座铜制的重雕刻还是往饭厅的通道边角……容沛能清楚对比出记忆和现实的全部差别,却消除不了那股陌生,他更纳闷了,便连狗也不玩了,换了拖鞋就往客厅的洗手间走去,想去洗手擦脸。
    小泰迪跟在容沛的脚後跟,显然它是很懂得讨好新主人了,它准备跟著他去多卖弄可爱,但容太太从女佣手里拿过它的小零食,轻轻叫唤了两声,它就掉过脑袋,跑回了容太太面前,摇著尾巴,等待吃食。容沛停住了脚步,它中途掉队了,他回头来观察那只狗,不自觉地皱起眉头。刚刚那只狗看他的时候,那团蓬松的褐毛中的两只眼珠子,亮晶晶的,跟装上去的假玻璃珠似的,多喜欢他。现在只用狗饼干就能把它叫去了。
    果然这世界会盲目的跟著他,踢都踢不开,骂都骂不走的,只有那个人。容沛不理那只狗了,他下了如此的结论,跟著无名火就来了,他愣了一下子,後就气愤地往洗手间去,加快脚步,在地板上踱出了很沈的声响。他居然在一天内想到了那人两次。为了让自己开心点,他进了洗手间就关上了门,打开水龙头,一面冲洗著双手,一面瞪著那水龙不断涌出的水,狠狠地对著空气骂了句:“真他妈的晦气,这就说明那人真的连狗都不如。”然後俯低了上半身,捧著水往脸上泼。至於口中的那人是谁,他却一点也不想把名字说出来,那三个字就不该再出现在他附近。
    而把那人给骂完了,他有没有更开心?这个问题就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了。
    ☆、12【渣攻贱受狗血清水文】
    这样的节气,天黑的特别快,六点半还没到,满天际都要黑透了。日头不见,风的吹袭就夹了丝丝的凉意。庭院里种植的树木被风摇动得哗哗响,每根树枝都伸长著在互相摩擦,仿佛是在进行著厮打。容沛站在庭院前,他抽著烟,只穿了一件薄长衫,没加外套,刚洗过的发丝还带著湿意,不过他并不觉有多冷。他往前走了几步,靠在了门前的柱子上,这一来就离了门前的灯光,半隐入了阴影中。每当他抽烟时,烟头上的橘红的光就会变亮,烧著烟草进入他的肺部。他只是很无聊地在庭院透气,意兴阑珊地眺望著天际,整片天空就掏不出来一颗星星。
    六点半时,容战的银色轿车从铁门开入,四平八稳地沿著车道驶进了停车位,车头大灯闪了两下,熄灭了。容沛把烟头在柱子上摁熄,随手将烟蒂扔进了旁侧的花盆里,当父亲走近跟前了,他不甚在意的,又不会太冷淡的,叫了一声:“爸。”同时也和父亲的保镖们点了点头,算是打个招呼。容战的皮鞋擦得光亮亮的,浅灰色的西裤和白衬衫,衬衫上一点皱褶都没有,西装外套就脱在手肘处挂著。他在儿子面前站住,带著属於父亲的慈祥在他身上打量著,些时,“长高了,也长壮了,现在是个大男人了。”他感叹道,伸手在儿子的肩膀上拍了一拍。容沛接过父亲的外套,和他一起走进往灯火明亮的屋子,佣人迎了上来,他又把外套递了过去,懒懒地说:“哪里是现在,我早不知道多少年就是男人了。”
    容战听出了儿子话语底下的另一层含义,他并不知道容沛的成人礼是跟谁,蓦地这一听,他的步调就滞住了,警惕地盯著了容沛,提防他後面会牵扯出那个人,虽然自从那人消失在人海以後,他再也没听儿子说起过他的名字。然而他的担心多余了,容沛径自走向了客厅,挑了一张单人沙发坐住,发现父亲没跟来,他便回过头:“嗯?爸,怎麽了?”容战很仔细地在他的脸上搜寻,确定儿子并没有记起那个人的痕迹,他也放心了,只在容沛对面坐下,在四周张望了一遍,问说:“你未婚妻呢?”
    “在房间呢,给她的朋友打电话,打了一两个小时了。”容沛淡淡应道,拿起桌上遥控一按,打开了电视机,刚好是当天的新闻。主播低沈的话语从音响递出,佣人在准备今晚的晚餐,饭厅处也传来些微的响动,几个人影也在其间穿梭来去。容夫人在厨房,也不是事事亲为,像某个人没走之前照顾容沛时那样,她是认为菜肴中总得有自己的一份心,所以也都会自己去看顾,即使什麽都不做。
    客厅里只有父子二人,那条泰迪犬不知道去了哪里。其实听著这个房子各种小声响,很有点无趣,但对於两年的海外生活,却谁都没聊起的兴致。如此约有十几分锺,几句不搭不挂的闲话过去,容战揉著手指尖,左手手指在不停地活动著,他看著今天的新闻,腾出少许心思去考虑之前就准备的计划,“这次回来就不用再出去了,你看看这几天要忙什麽,最好都一并处理了,下个星期一就和我去公司吧。”他最後说道,虽是他做出的安排,胜在没有说得太强硬,还加一句:“好麽?”容沛的身体往後靠在沙发内,两条长腿往茶几上一架,翘著腿,极是随性不羁的做派,听了父亲的话,哼哼了两声。容战向来拿儿子没办法的,他要确定地说:“要还是不要,给爹一个准信儿?”
    “随便吧。”容沛浅褐色的眸子仍望著电视,手上在把玩著遥控器,有点敷衍地说。他对公司的事也没什麽想法,也没认真琢磨过回国後的发展,反正时间多的是,不急一时。容战很高兴儿子愿意进公司,他松开了领带结,开了第一句,也就絮絮叨叨地将公司的状况和儿子说说。容沛依旧朝著电视的方向,他用手托著腮,换了更舒适的坐姿,偶尔会应上两三个无意义的字眼,以表明他还是有在听的。
    开饭之前,凯瑟琳从楼上下来了。容战在她出现的一瞬间,话就停滞住了,而後几不可觉的,他的眉头微微蹙起。他是个开明的父亲,但也有些传统,他想他没法接受儿媳妇这幅装扮出现在卧室以外的地方。凯瑟琳一头棕色的长发披散著,波浪卷的发丝很性感,她披著鲜红色的长袍,行走间会不时露出了她雪白的大腿。这个样子,算什麽?容战实在没法忍了,他默默转向了容沛,面色沈冷,希望他能教导下他的准妻子。容沛似乎毫无所觉,他对凯瑟琳笑了笑,给两人做了介绍,接著就瞥了厨房一眼,说:“晚饭准备好了,吃饭吧。”率先离开了客厅。
    饭桌上,容太太用尽了自己良好的修养,才没对凯瑟琳的衣著大加评论,也掩住了一分鄙夷。这顿饭吃的很安静,容先生在忖思著是否能有什麽办法,可以让容沛把人选去换一换。可想到容沛和这半个洋妞的感情都两年了,想必是爱极了她,他又没法为自己那点传统去为难儿子,於是他和妻子对视的两眼,彼此都不太高兴。容沛在国外很少能吃到地道的家乡菜,只是回了家了,他夹了一筷子肉,放进了嘴里,刚一嚼,竟觉得味道不对,“咱们换厨师了?”他问道,手里还举著筷子。容太太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他的筷子,摇头:“没有,还是以前的那个。”容沛就又试了一口,也不知是不是太久没吃了,还是有那点儿不同,他自言自语地说:“吃著还是有点奇怪,和我以前吃过的不同。”却也没太在乎,将就著算了。
    容太太迷惑不解,她也尝了儿子说的那碟肉,那肉炒得很软,肉汁鲜美,藏著小许辣味。这就是她吃惯的味道。她只好向丈夫求助,结果他的神情略复杂,她细心一想,忽然就开了窍,顿时连想都不敢了,连忙喝著自己面前的汤,险些烫伤了嘴唇。容沛和他们不一样,过去他所吃得习惯的,都是那个人给他做的。他对那个人的手艺,比对厨师的还熟悉。只是那个人已不在了,他可不能再想要过去的味道了。
    这张餐桌能容纳八个人。上首处的主位是属於容老爷,他如今也不在了,那处也就空了,成为过去与现在的区别之一。空著的位置,还是依然一如既往地摆著碗筷。容战夫妇坐在空位的下右方,容沛就在父亲的对面,而那个人,就坐在他的身边,在他母亲的对面。那个人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今天食量也变得那麽小,每次都只夹一点点,筷子还拿得颤颤晃晃的。容沛在心里腹诽著,慢条斯理地吃著米饭,闻到了饭菜的香气,筷子尖在饭粒里拨弄著,送入口内竟远不如闻到的香。他食欲有些消减了,估计是自己时差没倒过来,导致胃口不好。
    菜都上的七七八八了,容沛吃饭的速度则越来越慢,然後,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停下了筷子。那个人今天的手是有毛病吧,连拿筷子都老是颤,还不如剁掉。他很不满地想道,只是想象都不忘使用对那人专属的嘲讽,跟著又暗自强调,他可不是有心去注意那人的,只是那个人离他很近,他不需要倾斜一个角度,都能捕捉到那人的举动,而这个混账竟然还挑食,把些蔬菜挑出了一个小山堆。可恶,这麽娇气,当他自己是少爷吗?不过是个佣人,佣人挑什麽食?一点蔬菜都不吃是想要怎样啊?他气愤极了,指间也夹紧了筷子,手臂的肌肉也绷住了,当忍耐到达极限之时,他猛地摔下了筷子,转过了脸,:“够了!什麽东西!从哪儿学的这样一个坏习……”
    顷刻之间,满堂满室的每个角落都只剩下了寂静。有个佣人端著盘子正要上最後的菜,被这麽一吼,全然愣在了当场。容沛的眼睛轻微睁大了,所有溢到嘴边的话全哽在了喉咙里,仿佛变成了一根尖锐的鱼骨,他的呼吸先是加速,加速,再加速,变得很急促,紧接著便戛然而止了。原来在他身边的并不是那个人,他可还不及高兴,因为现实和以为所造成了巨大的落差,他没有做好足够的防备,预想中的,映入眼中的本该属於那个人的面孔被扭曲了,五官各自移了位,遽然拼出了女人的样貌。
    啊……真是太好了,不是那个人。真是太好了。容沛从那份凝固中挣出来,他慢慢恢复了呼吸,笑出了声音,笑声之中很有点不自然。尔後,他又止住了笑,眼光在所有人的脸转了一圈,最後落在了身边的人身上,凯瑟琳很委屈地皱著鼻子。“真是抱歉,亲爱的,我刚刚不是有意的,原谅我。”他温柔地说,伸出了手臂,倾过上身,将她揽进了臂弯里,她又恢复了热情,在他嘴边献上了亲吻。他抱著他即将共度一生的女人,父母在一点点把震惊收拾干净,不知缘故的,他觉得母亲特别惊惶,面无人色,还有著点别的什麽。不过她向来如此,也不用在意。
    应该是凯瑟琳的体温,容沛的情绪在抹平了,他相信自己的情绪抹平了,便放开了未婚妻,无比爱怜地摸摸她的头发,把她的发丝拨到耳尖,“谢谢。”他说,再次集中注意力,小心注意著胸口的位置,以肯定自己的身体没异样。真的没异样。就在刚刚,那个人不在,那落差,他的心头像被什麽瞎眼的东西撞了一下,闷闷的。现在已经好了。他松了口气,又转正了身体,左手扶住瓷碗,右手捡起筷子,嚼著不知味道的食物,似嚼著蜡烛。刚刚会那样,大概是讨厌的那个人不在,二十年了,经过他的不懈努力,他身边的位置终於再也不是他了,从此换成了另外一个人,所以他太惊喜了,所以才会那样,所以才会被撞了一下子。
    不过,欣喜若狂,这四个大字,真的会差点把人的心给磕伤吗?那一下子可真不好受呢。容沛滋生著这份若有若无的疑问,也让自己忽视了,忽视那份仍然存在的,若有若无的不舒服。
    ☆、13【渣攻贱受狗血清水文】
    晚饭过後,客厅那盏夸张的吊灯打开了。佣人端来了一个果盘放在茶几上,各样鲜甜的水果在盘子摆得实是漂亮,果肉上洒著点点水珠,并用果皮切割出了造型。容沛拿著小银叉刺了一块苹果,放到齿间一咬,果汁在舌尖上晕开了去,往大脑里传去了一个信号,这水果的味道没有异样。他又连续咽下去好几块,嘴里的口感好了很多,现在他都记不得刚刚是吃了什麽了。而容太太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坐著,那条泰迪犬又冒出头了,她把它抱在腿上,竟将它当做一个小孩儿对待,正在给它梳理毛发,动作细致轻柔,手边还摆著件薄薄的红毛衣。红毛衣很小很小,正是适合狗的体型。
    容太太是亲自给这小狗洗澡的,拿它洗得香喷喷的,又将它的毛发都梳得极好看,浑身都蓬松得像炸开的毛团。她自饭後便只顾著这小狗了,只把它抱在怀里玩了又玩,不时亲热地把脸埋在它的毛发里,蹭了又蹭,一直说著:“真乖,一会儿带你散步去。”去哄小狗开心。容战对於妻子和宠物的热乎劲儿,很是不以为然,他只抖开了手里的报纸,喝著热茶,安静阅读。容沛注意到了桌角边的小竹筐,里面是些毛线和织针,他咬著叉子,问:“妈,你自己给狗织衣服?”容太太握著小狗的爪子,一上一下地摇摆著,像是没办法地说:“是啊,外边买的它都不喜欢,总是要咬烂,我给织的它就不会,都特别喜欢呢。”接著,她又凑近了小泰迪,逗弄著问:“是不是呀?你这个小淘气鬼。”小狗讲不了人话,不过它的反应也算是回答了,它的尾巴疯狂地摇著,直往她身上扑,她揉揉它的脑袋,“真乖。”
    自从有记忆,容沛可不知道母亲是否给自己织过一只袜子,他觉得挺好笑的,呵了一声:“至於麽,不过对待一只宠物狗,竟还自己给它织衣服。”容先生的视线没离开过报纸,他读报总会戴眼镜,只把镜架一扶,漫不经心地说:“她这是想抱孙子了吧。”结果就这话,容太太倏地浑身震了一震,她对小狗的抚摸顿住了,微抬起眼帘,不明显地观察著容沛。容沛只是转著手上的叉子,面上缺乏表情,呆了足有十几秒,就又吃了几块别的什麽,胡乱嚼了咽下去,尔後便好似忽然想起了什麽,吩咐佣人去叫凯瑟琳下来。凯瑟琳一直在房间整理东西,让自己的痕迹占领卧室。
    容太太的脸色有点儿泛白。小狗对她的情绪格外敏感,它没有再嗷嗷乱叫,而是可怜兮兮地呜咽著,舌头舔著她的手。她两道眉毛垂下了,无言无语的,素日里常有这样没缘故的凄惶,也没引起那对父子的注意。她的手臂抱住了小狗,轻咬著下嘴唇,那带温度的东西缩在她腿上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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