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也就是在等,容沛总有暴露出真正目的的一天,虽说惶恐,但也仅仅是加倍的小心,让自己和裴悦不要犯错误,反正最糟糕的都经历过了,他不会再被任何事所击垮。期间,容沛没有露出裴文歌想象中的真面目,他当真没有去上班,一天到晚黏著裴文歌,天气只要还不错,他就带著裴文歌和孩子出门外,说是带孩子出去玩,却把重心更多的放在裴文歌身上,常常把儿子忽略。这样下来,即便跑遍了整个城市所有的儿童乐园,他和裴悦还是不怎麽亲近。
    有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大人。裴悦出於好奇,抑或对於父系血缘的仰慕天性,他是很想接近容沛的,时常会挨著容沛,巴巴地仰著脸蛋看他,又介於父亲再三的交代,只叫他少爷。容家客厅里就常出现一个画面,三个人并排,裴文歌坐在沙发最左边,容沛紧贴著他,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往他身上瞎蹭,而裴悦又贴著容沛,可惜容沛自家还在撒娇,没怎麽理睬他。裴文歌整日无所事事,免不了会瞎想,他特别害怕裴悦会跟容沛建立感情,那等到容沛玩腻了,要翻脸了,狠狠嘲笑他们不知好歹时,儿子得多伤心呀。他想想都觉著毛骨悚然,後面久等不到容沛发作,渐渐也就不怕了,怕也没用,他的神经紧张到一定的极限,反倒是轻松自在。
    临到新年之际,一天中午,容家来了三个警察和一个女人。容家在当地不是泛泛之辈,过来的警察中有一个是附近分局的局长,姓江,和容先生也是旧相识。他们不是上门来调查的,没用这麽严肃的说法,只是带一个女人过来看看,她在警察局举报,称她一个朋友被非法拘禁了。来容家之前,办事人员按她的说法一查,乐了,那是容家的地址,受害人他们也认识,於是就解释说:“裴文歌的户籍资料就是这个地址,你明白的吧?这是他家,他的户口也是随容家的,他能在自己的家里被拘禁了?”可她并不相信,一再声称这位朋友很危险,情绪一度很激动。前後折腾了两天,没办法,江局长亲自领著她上门来确认了,“情况就是这样,我也没打电话给老容了,嫂子你让裴文歌下来一下,和这个姑娘把话说清楚吧。”他把大致说完了,端起茶喝了一口。
    那女人就是田甜。容太太吩咐佣人上楼去叫人,自己则研究著她,年纪大约二十五六岁,长相很清秀,肤色白皙,长直的头发,穿著打扮都很干净。她清楚儿子现在对裴文歌不正常的迷恋,她有点儿怀疑这女孩和裴文歌的关系,有点儿忧心,问道:“姑娘,你是文歌的什麽人?”田甜一直在往楼梯口张望,听见容太太的问话,她转头过来,带了戒备地看著这个雍容的美妇人,说:“我是他的房东,也是他的朋友。”容太太暗自松了口气,如果裴文歌和别人谈了恋爱,那事态可就严重了,莫说指望裴文歌再给容家生几个孩子,就连悦悦都得没了。
    没一会儿,容沛牵著裴文歌的手下来了,他的面色冷凝,一下楼来,毫不客气地冲她说:“喂!你有没有搞错!我电话里和你说的很清楚了,他回自己家犯得著你一个房东管吗?”田甜没继续和容沛电话中未完的争吵,她在见到容沛的一瞬间愕然了,之前她曾和容沛有过通话,却从没想到这人和裴悦长的一模一样,裴悦是谁的孩子根本不言而喻了。她从沙发缓缓站了起来,不敢相信地盯著裴文歌,裴文歌知道她为什麽愕然,他弯了弯嘴角,歉然地笑了笑,说:“田甜,很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还让你奔波到这儿来。”田甜不在乎这个,她指著容沛,问裴文歌:“原来小悦不是你的小孩?”
    原来知情的人,不必裴文歌多做解释,关於裴悦的身世,他避免提起,却从不难以启齿,“悦悦是我的孩子。”他说道,语调温温的,好像一杯纯净清透的温开水。田甜脚下晃了一晃,她忙扶著沙发的靠背,所有的爱情幻想开始崩塌,一丝微薄的希望还不肯放弃:“我想是我误会了吧,小悦只是这家夥的孩子,你只是养父吧……”裴文歌还是弯著嘴角笑,那股子坦然是由内而外的,让人看了很舒服,他道:“不,我不是养父,他是我生下来的,我其实是他的母亲。”然後,他为自己的隐瞒向田甜道歉,田甜的耳朵里隆隆作响,已是听不清了。在场的人不少,谁也不想不到裴文歌会这样从容自如,连容沛都没了反应,只傻傻地看住裴文歌,还是江局长见多识广,他想也没他们的事儿了,便拍拍两位同僚的膝盖,谢了容太太的挽留,告辞了。
    她真的很喜欢裴文歌,很喜欢裴悦,她不介意年纪轻轻就成为後母,不介意裴文歌什麽都没有,在他们身边,她幸福。田甜支撑不住了,她靠著沙发滑坐到地上,开始流眼泪。她渐渐就哭出声来,容太太瞧著这女孩子难过,抽了两张纸巾给她,她没接,还是哭。裴文歌也就明白了,原来田甜喜欢他,他有几许懊恼,我们相处了几年,居然一点儿都没发觉。其实,他只要用对待容沛的千分之一的温柔,就能让人喜欢他。他没有安慰田甜,在旁静静望著,等到她的哭声渐歇了,他环著手臂,以一种平淡到冷漠的口吻说:“没有及早发现你的感情,我很抱歉,但到此为止就可以了,你回去吧,以後不必再联络了。”
    ☆、得咎45【渣攻贱受狗血清水】
    恐怕除了容沛,没有别的人会开心。容沛自我中心惯了,别人的死活与他无关,他一个劲儿扑到了裴文歌的背上,勾著他的脖子,像个高兴坏了的大孩子。田甜静止了很久,她抬起哭红的眼睛,面前的裴文歌和所认识的相去甚远,她问:“我担心你出意外,我千里迢迢跑来找你,为你这样奔波,你就没有什麽话对我说?”裴文歌望向某处,眉心微拧著,说:“没有,你好好保重。”他的回答让田甜很伤心,她刚止住的泪又下来了,哭著问:“你难道就不可能喜欢我吗?”他沈思了些时,看著田甜,目光显示出两分怜悯,怜悯之外只有绝情,“嗯,不可能。”他笑笑,说。
    田甜走了之後,容太太好一阵子不能回神。她觉得没有几个人承受得住裴文歌那样的目光,被随便地瞥上一瞥,身上都能结冰渣,当那女孩子走了,他才逐渐有了温度。裴文歌头疼地揉揉额角,後背上挂著个喜不自胜的容沛,他带点儿请求地问容太太:“太太,能安排人送她回家去吗?”容太太瞧了儿子一眼,他没反对,她就答应了,吩咐人去跟著田甜,把她平平安安送回家。晚上,容太太在床上翻来覆去,在琢磨裴文歌的意思,也还真让她想通了,裴文歌是为那个女孩子好。如果他对她稍微表现的有情一些,也许她就恢复不了了,而他是不会爱她的,任谁都看得出来。裴文歌要麽跟容沛过,要麽自己带著孩子过,他的心不能给其他男女立足,连让人踮著脚尖站的地儿都没有。
    元旦前一夜,容先生和太太出门赴宴去了,他们想带上裴悦,不过孩子不去,留在了家里。家里大人没在,容沛闲著没事,就联系了几个发小,不外乎杨洋和夏瑜平几人,让他们到他家吃晚饭,见见他的小孩,还有裴文歌。裴文歌回来的消息,在容沛的生活圈中不胫而走,所有人都知道裴文歌回来了,只是容沛不让人见,就谁也见不著,这会儿他主动给电话了,他们把当天的约全推了,几乎是电话刚一挂,人就在按门铃了。宋北朝和夏瑜平还是单身,结婚当爸的还是只有杨洋,杨洋把老婆孩子都领来了,他女儿也两岁多了,说话还不是很利索,个性倒是顽皮。
    晚餐准备的很完美,从裴文歌回来,这是第一次招待外宾,菜单是由裴文歌决定的,以前也曾让他准备过宴会。陈管家暗中可惜,如果不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关系,裴文歌真是一个绝佳的管家。刚开始用餐之际,屋外就下了雪,屋内响著微弱的暖气声。宋北朝的神经十分迟钝,比一般人迟钝的多,他当真是为吃饭来的,夏瑜平不是。他摇晃著杯中的红酒,不露声色地打量著裴文歌,发现他不同了。以前的他也还是这麽迁就容沛,但看容沛的眼神是坚毅的,略带侵略性,现在却显得平静的多,有爱,有怜惜,却无所渴求。这可不是好现象呀,夏瑜平心想,喝了一口红酒,容沛有苦头吃了。
    餐後,他们移到客厅闲聊。杨洋的妻子姓氏比较特别,姓木,叫木清,她和容沛不算生疏,当初是容沛送她上医院生的小孩,这点她很感谢。她在地板上陪女儿玩玩具,要带裴悦一起玩,裴悦说了谢谢,不玩,自己搬张小板凳在茶几上画小人画。宋北朝特别想知道裴文歌这两年去了哪里,能让容沛怎麽也找不到,裴文歌想了一想,简单说:“我在z市,平时很少出门,也没上班,主要是在网络上接单子,帮人设计室内装修,然後收取佣金。”宋北朝瞅瞅容沛,以裴文歌在学校的成绩,就算没读到毕业,这几年完全是屈才了。容沛都不在乎这个,他倒在了沙发上,头枕著裴文歌的大腿,伸了一个懒腰,活像只吃饱喝足想睡觉的猫。裴文歌拿起一盘的毛毯,摊开盖在了他身上,把他的头发梳理好。
    裴悦画了一幅画,彩色的蜡笔涂了一道彩虹,他展开给容沛看,很高兴地问:“少爷,我画的漂亮吗?”容沛瞄了一下,没仔细看,搪塞地夸了几句,他更高兴了,又扑在茶几上继续涂涂画画。杨洋就注意到裴悦的称呼了,他满是狐疑地问:“容沛,你孩子喊你少爷?怎麽不是爸爸啊?”在旁的裴文歌对这话题很敏感,他倏地提高了警惕,容沛睡在他腿上,他能觉察到裴文歌身体震了一震,接著放在一旁的手就握紧了沙发,仿佛在防止什麽。裴文歌到底要防止什麽?他一下子就不高兴了,偏偏在这当下,裴悦抬起头来了,稚嫩的嗓音说:“他不是我爸爸,他是少爷,所以只能叫少爷,怎样都不可以叫爸爸,叫爸爸要被少爷割舌头的!”
    气氛在刹那间跌倒了谷底,连陪著女儿玩的木清都怔住了。裴悦不知道惹了多大的事儿,他说完了,又回去画画了,这次画的是小鸟。裴文歌在最初的惊愕後,很快就镇定了,看到周围几人目瞪口呆的反应,他一语不发,只是稍稍垂下了眼帘,对上了容沛视线,对上了他视线中因受伤而显露的愤怒。裴悦能说出那样的话,是裴文歌在私下里对他反复的警告,甚至是恐吓,裴文歌没有试图辩解。容沛从他腿上起来,以他为中心点,弥漫著的气息比外边的天气还寒冽,他没有看任何人,低低说:“你们先回去吧,我们改天再聊。”说完了,他似乎是得了急病,攒著裴文歌为他盖上的毛毯,一阵阵地发著抖。
    ☆、得咎46【渣攻贱受狗血清水】
    杨洋气自己多嘴问了那一句,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几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料到会这样,想弥补也找不到下手处,唯有先离开了。临出门之前,夏瑜平看了一看沈默著的两人,他们就比邻坐著,中间却隔著万水千山,他多了个心眼,朝陈管家招招手,说:“你把小孩带上楼去,看好了,省得一会儿吵起来,把他吓到了。”他又看看容沛,让裴文歌宠坏了的人能承受这些?容沛可不要就这麽崩了。
    陈管家方才没在场,她这才晓得事不妙,在不惊扰两人的情况下,小心抱走了裴悦。裴文歌是抽烟的,後来为儿子戒了,他拿起烟盒,取了一根香烟,点了火。他抽著烟,样子带有点淡淡的忧郁,香烟缓和了他的心绪,慢慢的,他觉得也没关系了,先开了口:“少爷,我很抱歉,悦悦的话是从我这儿听到的,有时候太太会教他些事,我怕他糊涂了,真的乱叫了。”容沛被汹涌的情感压得都快要窒息了,他硬是给担住了,发出了一道微弱的声音,问:“那你没有真的这样想吧?你没有真的觉得我会那麽做吧?”同时又很怕听到答案,有预感,答案绝不是他想要的。裴文歌也难以回答,只低头抽了几口烟,吐出了一个烟圈,又把它吹散了,然後闻著烟草的香与苦,想著爱与痛,说:“不,我是真的这麽想,我反复教他,就是不想他死在你手上,他还很小,那样的下场太惨了。”
    “他是我儿子,是你生下来的孩子,我怎麽可能对他下手啊?!”容沛忍无可忍地吼了出来,一脚猛地踹在了茶几上,把它踹出去好几步远。他的功夫没有懈怠过,体格也好,爆发时展现出了强大的攻击力。裴文歌深深一叹,容沛的怒气牵扯起了过往,它们浮现在他的眼前,他呼吸著这间房子里的空气,少顷,神情变了,仿佛戴上了一个冰冷的面具,“不,少爷,裴悦只是一个小杂种。”他露出了微笑,一点儿也不生气,只是冷酷得惊人,他就这麽微笑著说:“即便我真的是被你搞大肚子的,可这孩子就会是一个宝吗?当然不,我生下来的,他就只是一个小杂种而已。”
    容沛见到了这样的裴文歌,深爱的男人此刻陌生极了,他忙不迭看向了别处,深怕自己就此被打垮,然而他好疼,比刀子剜还疼,裴文歌从没这样对待过他,他根本不知道该怎麽办。他讷讷地睁大了双眼,眼底全是灰暗的没有一丁点光彩,忽然他抓紧了毯子,脸上一股子湿意,用手背擦了一擦,全是眼泪。他知道是自己错了,却还是特别特别难过。他在脸上擦了又擦,眼泪还是止不了,他索性就不擦了,转而开始哭。他哭出了声音。他以前就几乎没掉过眼泪,自从裴文歌离别後回来,哭倒是有哭,这麽放肆还是第一次。
    容沛一哭,裴文歌就没办法了,他不是故意要容沛伤心的。爱与不爱,差别真是巨大,过去他也没少哭,容沛却从没有为他心疼过,相反在他这边的世界,容沛的眼泪至为珍贵,无所以地掉上几滴,他所有的冰冷就都为此融化了。我这辈子,就是这个容小少爷的坎过不去呀,他又深深地一叹,这次徒留著无奈,“行了,别哭了,我道歉还不行吗?好了,好了,别哭别哭。”他低声安慰道,揽住了容沛的肩膀,将他搂入了怀里,在他头发上抚摸著,亲吻著,容沛被他极尽温柔地一哄,更是哭不住了,他用力地抱住裴文歌的腰,哭的收不了声,便咬住了裴文歌的衣服。被自己所爱的人伤害,他算是破天荒地尝到滋味了,他想著,只那麽一句话,他就疼成这样了,那以前他一次次伤害裴文歌,一次比一次狠,裴文歌该有多疼?裴文歌爱他更深啊……
    在後来,容沛整个都哭惨了。裴文歌哄到口水都干了,还是哄不好他,急出了一身的汗,就差把他抱起来到处走走了。他无计可施,只能任容沛去哭了,直到容沛哭著睡著了,他还被吓得差点心脏停跳,担心他是哭晕了过去,还好发现是睡著了。他在放松下来的同时,觉得忿忿难平,这人果然是被宠坏了吧,几句话就让他哭成这样,裴悦都没像他这样哭过。可是,难平归难平,他还是把容沛抱回了房间,用毛巾给他擦了擦手和脸,再给他敷住眼,哭多了,以免他明天眼肿。将容沛安顿好了,他又下楼吩咐了佣人,不要把今晚的事告诉容先生夫妇,他们二老要知道了,准又得生事。
    一晚上下来,裴文歌累坏了,他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了,没想到睡到半夜,容沛就推推他,叫他:“文歌,文歌。”他困得很,眼睛勉强撑开了一条缝隙,也没多想,一只手就往容沛胯底下伸过去,想去给他摸摸。容沛现在怎麽敢想这个?他连忙把裴文歌的手挡住,用被子盖好,见他昏昏欲睡的,他就趴在裴文歌的身上,直入正题了,靠在他的耳边,小声说:“文歌,我想明白了,我以前特别坏,现在也是活该,以後我不会随便哭了。”说著,他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又说:“还有,你说裴悦不叫我爸爸,那他叫我妈妈行不行?反正他是跟你姓的,我以前也没说他不能叫我妈,你说这样行不行?”裴文歌半梦半醒的,他压根没听明白,就胡乱答应了一通,拉起被子把容沛裹进来,睡意浓浓地说:“别胡说八道了,少爷,赶紧睡吧。”再哼了两句曲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拍著容沛的後背。这就是哄孩子的标准流程。
    月色很好。现在是新的一年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容沛缩在裴文歌身旁,听著裴文歌的心跳声,听著他睡梦中的几声爱语,感受著他拍在自己背上很舒服的节奏,安稳地睡了过去。是的,他要和裴文歌一样坚强,一样坚定,什麽都会好起来的。裴文歌不相信他的爱情,没关系,裴文歌守候了他二十年,他也可以用时间证明自己,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至两人一同死去的那一天。
    ☆、得咎47【渣攻贱受狗血清水】
    新年上来,容沛得去上班了。当然,他不愿意去,装著没那麽回事,耽搁了再有半个月。到了一月十五日,那可是没有办法,为他的任性,公司不少事都误了,容战就算是溺爱儿子,每次看到他一天到晚只顾著谈恋爱,就是一顿念叨。重新上班後的第三天,他一大早强迫自己离开裴文歌,从床上爬了起来。裴文歌也没睡了,为他拿了西装和外套,又给他准备了一杯加盐的温水,在容沛正极不乐意地换衣服时,他上前为他打领带,理了理衣服,犹豫地问:“少爷,我能用电脑吗?”容沛现在对他的话也奉若圣旨,行为上不是那麽专横了,他听了就问:“可以,不过你想做什麽?”
    “我想接点工作,日子有点无聊。”裴文歌老实说,其实他是全部人中最无所事事的一个,裴悦被送去上学了,容沛也去上班了,他不能离开这个房子,镇日里只有傻坐,闲的无聊还去堆过雪人。他原来也是不出门的,关著倒也不是特别煎熬,但没事做就不好了。容沛陷入了沈思,他搓搓下巴,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很快勾勒出了轮廓,面色顿时清朗了。容氏的核心领域是房地产开发建设,裴文歌当年报读建筑,一个是自己兴趣所在,另一个也是容老太爷的安排,宋北朝曾说过裴文歌很有本事的,他自然也清楚,那麽把裴文歌带进了公司,既能满足裴文歌的抱负,他上班也好受多了,这多好呀。於是,他把想法和裴文歌说了,兴奋地看著他,两眼亮晶晶的,仿佛在等待他夸奖自己,裴文歌反倒摆摆手,拒绝了,说:“我没有读到毕业,以容氏招聘规定,我连基本资质的审核都通过不了。”
    容沛心疼了一疼,裴文歌没有毕业都是他造成,现在不是再内疚的时候,他摇摇头,想也不想就说:“你是谁呀?谁敢审核你的资质啊,你来公司吧,我把那个老头换掉,让你当总设计师。”裴文歌听了,觉得有一点点好笑,又有一点点恼火,他给容沛夹上了领带夹,异常坚持地说:“少爷,别的我都能依你,但这件事不行,我能让人议论我的任何事,但不愿人说我是靠关系,说我是空降部队,然後一直质疑我,看轻我。”容沛咬咬嘴唇,不小心伤害了裴文歌的自尊,他一时黯然了下来,久久不语,之後他下定了决心,毅然牵住裴文歌的手腕,说:“你跟我来,我给你看样东西!”不容抗拒地拉著他出了房门。
    裴文歌摸不清楚状况,他一路被容沛拖到了书房里,看他打开电脑,调出了一组照片,点击,放大,占据了整个屏幕。他不由得来到电脑前,紧盯著照片,显得非常惊讶。那是一个新建的小型住宅楼,起名叫“容氏?晚歌”,已经建成了。裴文歌一眼就认出这是他的设计稿,容沛也证实了这点,他仰著头去看裴文歌,用充满孩子气的口吻说:“我有一个最大的理想,我要把你所有的设计都盖出来,我实现你全部的想法,让你开心!”
    原以为已麻木的心,竟然因此而起了波澜,裴文歌细细咀嚼著容沛的话,他觉得有少许酸楚,低眼去看容沛,读到他神色中的期待,忽然就想恶作剧一下,便异常严肃地说:“未经同意就擅用,又没有支付酬劳,你这样,我是可以去法院告你的……”容沛不亚於被人兜头泼下来一盆水,他马上就泄气了,趴在书桌上一动不动,头顶上乌云密布,“你别去法院,别告我。”他闷闷地说。裴文歌哭笑不得,过了一会儿,容沛站了起身要走,他才赶紧解释说:“少爷,我开玩笑的,真的,看见这个我特别高兴。”容沛侧过头来,哀怨地瞅瞅他,没理睬他,就那麽走出门去了。
    晚歌的歌字,怕是有他名字的含义。能见到自己的想法化成了现实,怎麽都是一件愉快的事。裴文歌坐了下来,一张张浏览著图片,部分位置有微调,但整体是沿用他的设计。书房没有开灯,窗帘也拉拢著,室内灰灰暗暗的。屏幕上的光投照在裴文歌脸上,他正十分专注的地看著,表情淡泊的。後来,浑然不觉间,他的黑眸微漾著几分笑意。
    图片中有一张是花坛的,也不知是几时照下来的,全是玫瑰花,堆成了一个容字和歌字,中间点缀著一个爱心桃。照片中有容沛,容沛在旁撑著雨伞,安静地凝望雨中的那几个字,神情里全是从不曾给过别人的温柔。
    ☆、得咎48【渣攻贱受狗血清水】
    裴文歌最终还是去了容氏上班,不过没有听容沛的,他担任的是设计助理的职务,容战无话可说,他不想再和儿子有半点争执,只要他安安分分的,怎样安排都可以。生活就这样步入了正规。早晨,裴文歌和容沛先一步出门,他们去公司,容太太和容先生同裴悦吃早餐,吃了之後送裴悦去上学。裴悦对新学校接受的还可以,他个性乖巧有礼貌,又会忍让,几日功夫就收获了大批的喜欢,同龄小朋友有矛盾也找裴悦,因为裴悦懂道理。到了下午四点半,容太太准时在幼稚园门口等他。她在一干翘首等待的家长中间,看著孙子从操场上跑过来,书包在背上一甩一甩的,笑望他和几个小朋友嬉闹著说几句话,就犹如迎来一颗发光的小太阳,一身都说不出的轻快。
    容太太对现在的生活满意极了,就是裴悦还老叫她太太。她遗憾,总是想把称呼掰过来,每天用各种东西哄裴悦,要麽给个糖果,要麽给个小钢琴,逗他说:“我们不叫爸爸知道,小悦儿你偷偷叫我一声奶奶,奶奶就把这个给你,我们都不说,爸爸不会知道的。”裴悦就是不买账,宁可不要,也得遵从父亲的嘱咐。容太太试了又试,只得作罢了,转念一想,她又夸起了裴悦,这还真是个好孩子,不撒谎,容沛在他这年纪,那个刁蛮透顶。相处越久,她越来越喜欢裴悦,放不下这个孩子,对裴文歌她就既感激又忌惮。他们当初对他漠不关心,现在也能得到孩子的陪伴,她无比感激他,感激深了,也就成了忌惮,怕他在容家有个不满意,要带著裴悦走。裴悦和容家没有关系的,那份文件她也看过,所以她恐惧。幸好裴文歌性格沈静,他没有向任何人发泄他的怨恨,或者说他根本没有,他对容战夫妇不亲,可足够尊敬,全无可挑剔之处。又有谁敢挑剔他呢?
    在工作方面,裴文歌可以说事事顺利。容氏七八十年的企业了,根基稳固,层级分明,制度也完善,内部之中就鲜有矛盾。裴文歌在他所在的部门,很能学到东西,只是上级管理的八卦在什麽地方都是受欢迎,他和容沛的事也在职员中流传深远,包括後来公司几个楼盘的设计是他的作品,他们也都知道。那几个楼盘都销售成绩佳,人也知道他有才学,不过有一部分人看待他还是别有意思,终究是个关系户,给老板吹枕头风的人。他没有太过在乎,世上能令他在乎的事不多,单从这点看,他的生性比容沛更凉薄,容沛脾气暴,好过他漠不关心。
    裴文歌和容沛在同一栋大楼,不同楼层。容沛想把秘书挪开,让裴文歌和他在一块儿,可惜不适合,那样工作不方便。逐渐的,容沛就养成了一个习惯,只要稍有空闲,他就端著杯参茶,一本正经地巡视工作来了,晃到了裴文歌身边,把茶给他放下。裴文歌是没有独立办公室的,每当容沛下来,一个办公区中就寂然无声,所有人看似埋头工作,眼尾总往他们那儿飘,容沛还毫不在意,他不仅在那儿给裴文歌嘘寒问暖,还被他捏肩膀,说:“累不累?你要多起来走动,不要一坐好几个小时,肩颈会受不了的,参茶有喝吗?要喝。”问长问短,裴文歌给弄的十分不自在,刚上没几天班,他们的举止就基本证实所有传闻了。这俩就是一对。
    容沛是故意这样高调的,省得有人不长眼,把贼手伸到他老婆身上去了。女的比较该防,裴文歌特别招女人喜欢,从小学就有小姑娘暗恋他,大学那个女的为他当众示爱,前段时间又有人为他苦苦追寻,他没抓住的还不晓得有多少。可即便他一直宣告了,仍然有人冒犯了他的地界。有一天中午,容沛和往常一样,泡了一杯茶下来给裴文歌,不曾想他到了办公室门口一看,就见一女的站在裴文歌後边,弯著腰,亲热地贴著他的脸。“那没有贴著脸,她在看我屏幕,我们在讨论东西,不靠近怎麽看?这怎麽就成贴脸了?”裴文歌再三地解释,容沛不管,在他看来那就是贴著脸,那就是亲热,他当时气得哼了一声就走,走了两步,还没到电梯口,他就又停住了脚。他没理由要走,走了不就任他们亲热了?他立刻意识到自己错了,端著参茶又找了回去,碰巧裴文歌紧张地追了出来,两人就正面对上了,“你真行!”他怒声道。
    “我怎麽了?你怎麽不高兴了?”裴文歌还没弄明白,极困惑地望他。容沛全身一绷,在考虑是不是摔杯子更能体现心情,他没真摔,摔了不好收场,便控制住自己,质问道:“你刚刚在干什麽?”裴文歌认真回想了几秒,实在想不出来,只好说:“不知道,工作,还有出来追你。”容沛一听,见他全然不知请的样子,他险些岔了气,怕把自己给气坏了,他上前几步将泡好的茶塞给了裴文歌,“拿去!”他喝道,转身就走,多一句都不肯说了。裴文歌端著茶,下意识喝了一口,有点忧心忡忡地目送他进了电梯,结果电梯门还没合上,容沛就探出半个身子,把著电梯门不让关,骂:“管好你的烂桃花,不许你和女人亲近!”
    这才算明白怎麽回事了。裴文歌松了松领带,满腹惆怅地回了办公室,一进门,众人齐齐盯住他,满是惊疑和好奇。他但笑不语,对方才的女同事摆摆手,示意无碍。在那之後,他比以往更注意和女同事的距离了,不是心虚,是容沛逮住空儿就下来检查,若是满意,他就跟没事人一样回去,若是有不满意的,一见就炸,一见就炸,弄的人心惶惶,仿佛绑著颗不定时的炸弹。关於容沛超乎常人的醋劲,也就裴文歌能消化了,往後他还慢慢尝。
    ☆、得咎49【渣攻贱受狗血清水】
    农历新年也一步步近了。北市还是颇冷,冷风刮在皮肤上,会变的发红干燥。预计是不会再下雪了。北市有间享有盛誉的庙宇,相传是建於明楚盛年,题名平香寺,位於市郊北边的化叶山,但不至於到山顶,开车上山路大约二十分锺後徒步登阶一千级,即可到达。明楚敬帝落发出家,便是平香寺的主持给执的金刀。平香寺毁过,重建过。每到除夕,总是人流拥挤,多得它立於青山绿水之间,却纳天下的宽大,多的人也是容得下。许多人都想抢占新年的第一个时辰上香,以图新年的如意吉祥。
    在以前,容沛的眼中无神
    恋耽美
    - 肉肉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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