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阎婆惜见宋江抢刀在手,叫:“黑三郎杀人也!”
    宋江早一肚皮气正没出处,这杀心早就升腾数次,只怪这阎婆惜,一次次数落人短处。
    这天下的情杀都是这般,大多女人做事不寻思理性,全靠着情绪支配,却将对方逼迫到毫无退路。
    把别人逼到狗急跳墙,看似自个赢了,一个不好,却是落下生死的险境。
    这阎婆惜太过幼稚,又要跟张文远苟且,却又要盘算金钱,还真是好处都要拿空,却是不知半分收敛。
    好了还想更好,贪婪之欲,却是将人逼到绝境。
    婆惜却叫第二声时,宋江左手早按住那婆娘,右手却早刀落,去那婆惜嗓子上只一勒,鲜血飞出,那妇人兀自还在鬼叫。
    宋江怕人不死,再复一刀,那颗头直接滚落在地,径直翻滚到张文远跟前。
    张三是个什么货色?
    那就是小白脸,平时话儿说得好听,本质上却是个见风使舵的人。
    平素又好留恋烟火之地,早就透支自个身子,刚才又行房事,这会跟个软脚虾似的。
    他胆气早就耗尽,眼见相好脑袋滚到跟前,吓得他浑身发抖。
    那阎婆惜瞪圆眼睛,好似盯着张文远,像是在质问什么。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张文远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坐在地上,双脚乱蹬,却是将阎婆惜脑袋踢得老远。
    一旁宋江望见,轻蔑一笑,道:“张三,这是怎么了?方才不是你侬我侬,她可是你的爱人啊!为跟你双宿双飞,跟我提了那么多条件,即便要丢了性命,也还在为金子在盘算着,她都是为你啊。你怎么这般无情,把她给踢走了呢?”
    张文远瞅着一脸是血的宋江,见他手持短刀,脸色墨黑,一双眼睛,灯火映照下,闪闪发光一般。
    那眼神光亮,却又杀气腾腾,浑身的怒气,彻底不再掩饰。
    小张三浑身都要硬了,跪在地上,此番肠子都悔青了。
    他好死不死,蹚这浑水做什么?
    偏偏这五更天要死要活跑来,还跟这阎婆惜睡上一觉,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都怪这娘们啊!
    这作死的娘们,活活害死他。
    “宋押司,都是误会啊,您听我说,都是这阎婆惜勾引我的,我也是被逼的啊。您刚才看到了,她发起脾气来,便是连我也是打的。”张文远急忙说道,“宋押司,我知道错了,千不该万不该,不给做着昧良心的事,您大人有大量,这样,只要绕我一条狗命,您让我干什么都行。”
    宋江这段时间,是积压无尽的怨气,听到这话,怒极反笑:“张三,现在倒是求我起来,却是跟那贱人勾搭的时候,怎么不考虑这些?我且问你,那招文袋放在何处?”
    张文远浑身发抖,却是道:“宋押司,只求你绕我一条狗命,出得此门,我保管说是阎婆惜自个玩刀,自杀而死!”
    “哈哈哈哈哈!”宋江大笑,却是凝神道:“好,只要把文袋给我,我便饶你一条狗命。”
    张文远一听得活,苟活之念腾生,他哪里想死,半信半疑道:“宋押司,可要说话算话。”
    宋江却道:“男子汉大丈夫,我素来对君子说话,都是信守承诺。”
    张文远这才放心,顺手从腰间取出招文袋,往前一丢。
    宋江反手抓过,打开一看,见到信件尚在,还有那根金条,并无不妥当。
    他刚要说话,可是还不放心,却是将信笺扯住,打开一看,确认就是那封之后,这才咧嘴一笑,道:“张三,你我毕竟同僚一场,你走吧!我说话算话。希望你也信守承诺。”
    张三一听这话,如闻仙音,当即道:“宋押司,你还真是一等一的君子!说话算话,你放心,我出此门,便当作从没有来过此地!”
    他嘴上说着,心中却是无比的怨恨。
    你杀我心爱之人,我怎么会放过你啊!
    宋江提着招文袋,从里面拿出一根金条,递给张三,道:“你放心,只要兄弟信守承诺,我出去之后,定会推荐你做县衙押司,我会离开郓城。”
    张文远原本还心存戒备,可是接过宋江金条,又听到对方话来,终于彻底放心下来。
    看来宋江也不想把事情做绝啊。
    张文远登时有了把握,急忙推辞道:“这金条我岂有收下道理,宋押司只管收着,往后很多地方都要用到。”
    张三在试探,宋江却猛地一塞,道:“阎婆惜死有余辜,我不想滥杀无辜,你走吧!这金条便是买你的封口费。”
    张文远心中大喜,顺手一收,暗想这宋江还是懦弱啊。
    他抱拳道:“那就多谢宋押司,您是大气度之人,往后……”
    “今日一别,往后是否有往后,谁又知道呢。张三,你走吧。”宋江背对着张文远,却是不答话了。
    张文远狂喜,也不含糊,道:“那宋押司,后会有期!”
    那门吱呀一声刚开,张文远身子还没有出去,却是一股大力席卷而来,却是宋江抓住他的脖颈,猛地一捏!
    好家伙!
    张文远吓得魂飞魄散,吼道:“宋押司,你要作甚?”
    宋江目露凶光,却是迎着张文远后背,抬手朝着背心便是一刀!
    “噗哧”一声,这一刀子,进去得极快,刀身直接没入身体,张文远惨嚎一声,浑身都在颤抖:“宋江,你这卑鄙小人,你阴我!”
    宋江神色无比冰冷,松开手,慢条斯理地从张文远手中拿过金条,一只手轻轻拍着张三的脸蛋:“我对君子有信义,可是你这奸夫有哪里算得上君子?你们两个无耻之辈,一个都逃不了,今日我宋江便要将你们统统杀了!”
    事到如今,张文远才知中计,心中懊悔不迭,肠子彻底悔青,号哭道:“宋押司,我错了啊,你不要杀我,我还不想死啊,呜呜呜。”
    “不不不,那阎婆惜如此爱你,你不也说吗?你们往后是要做夫妻的,今日我送你下去,你们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这样她也不孤单。”宋江面无表情地道,“你得谢谢我,下去的时候,记得好好陪她,若是你心中有怒气,只管找她折腾。”
    “宋江,你好狠的心啊!”张文远嘴角溢血,只觉得全身力气,不断男小三,哪里还有力气再去挣扎。
    “再狠也没有你们两个狠啊!好好去吧!”宋江猛地一拔刀,却是反手又是一刀!
    “宋江,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张文远呼哧呼哧大口喘着气,眼珠子都要窜出眼眶,双手扒拉着门窗,双手都抠破,鲜血都擦在门板上。
    很显然,这奸夫很是不想死啊,不想离开这花花好世界。
    没过一会,小张三跪伏在地,却是断了气。
    宋江长舒一口气,只觉得心头恶气,终于喧泄而出,斜眼看窗外,却是阳光初升。
    这对奸夫淫妇!
    该杀!该死!
    原本一切都好,却是将他逼迫到这地步。
    这会冷静下来,宋江却是心中咯噔一响。
    奇怪,奇怪!
    为何总觉得这一切像是巧合一样?
    这完全说不出来的感觉,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一张大手操控着。
    哼!
    不管了,事到如今,宋江已无退路,只有先抽身离开,到时打通关节,争取弄个小判罚,往后还有机会。
    宋江将刀入鞘,反手提起取过招文袋,抽出那封书来,便就在灯下烧了,系上銮带,走出楼来。
    那婆子原本在楼下睡,听楼上吵嚷个不休,倒也不着在意里。
    只听得女儿叫一声“黑三杀人也”,正不知怎地,慌忙跳起来,穿了衣裳,奔上楼来,却好和宋江打个胸厮撞。
    阎婆急吼吼问道:“宋押司,你两口儿做甚么闹?”
    宋江冷笑道:“你女儿忒无礼,被我杀了!还有那个奸夫也一并杀了,你这老妇,却是胖的贼男人来厮混,你倒是不清楚吗?”
    婆子一愣,却是不信道:“宋押司,你平素虽然严肃的很,但是做事最是慷慨仗义,这等玩笑可不好开的。”
    宋江却道:“你不信时,去房里看。我是不是在开玩笑。”
    婆子道:“我不信。”
    阎婆惜顺势推开房门看,只见血泊里挺着尸首。
    还是两个,一个正是那该死的小白脸张三,却是趴在门口,背心却是鲜血染红,此刻发黑。
    至于床头那侧,却是女儿尸首,场面简直骇人,吓得这阎婆浑身发抖,嘴巴发苦,却是慢慢扭过头,道:“宋押司,我这女儿实在过分,不该惹怒您!她落下此等下场,却是活该,我那个女儿说,您最近有血光之灾,不想那算命的说得真准,可是算命的却没告诉她,我这女儿也是有这血光之灾啊。”
    宋江神色狂变,一把抓住阎婆的手,吼道:“你方才说什么?算命的?哪个算命的?说些什么?”
    阎婆吓得脸色一白,急忙道:“宋押司,你轻点,老身这一把老骨头,都要被您给捏碎了。”
    宋江急忙手一松,冷冷道:“如实说来!”
    他原本一直觉得,幕后有一张手好似在操控着一切。
    难道是他?
    那一日,他穿行巷子,却是见到一个算命的书生,那人背影颇为熟悉。
    奇怪,奇怪得很啊。
    宋江忽而脑子一炸,他眼珠子一下瞪得巨大。
    “吴用!”
    宋江终于想起来了,那个背影到底是谁?
    那个人,若是他没有看错,便是吴用!
    阎婆惜道:“我女儿说,那人像是个书生,说您有血光之灾,她信以为真,却以为您要出事,这才如此冲动呢。”
    宋江一听这话,原本心中怀疑,此番更是确信。
    那吴用本就书生一个,却是做个假扮的算命道士,也是正常得很。
    这么一想,宋江何等聪慧之人,心中却是各种推理。
    “晁盖,吴用,不想你们却是如此卑鄙之人,你们断送我宋江前途,莫让我有机会,若有机会,我定要让你们付出代价!”宋江心中咆哮,却是心中断定梁山晁盖,乃是害他!
    宋江猛地低头,血红眼睛盯着阎婆道:“阎婆,我杀你女儿,你打算如何?”
    阎婆见他好似杀红眼,心中咯噔作响,急忙道:“宋押司,我那女儿该死,她自个不守妇道,你杀的好,小张三那厮更是不要脸的东西,我都不晓得他今早什么时候跑到屋子中来的。”
    宋江大笑一声,猛地一抽短刀,恶狠狠道:“牢狱婆,要不是你,我怎会落到此等地步?你便是个灾星,我只问你,那张三屡屡来此,你当真是眼瞎?还是装作不知?”
    “这……这……”阎婆恐慌不已,她只觉得里外不是人。
    她几乎哭出声来,哀求道:“宋押司啊,我也是个苦命人啊,却是靠着女儿过活,我也不容易啊,否则我也不会请您回来,劝和两位啊,我的心是好的啊!”
    “有什么苦恼的,还是下去跟女儿说道吧!”宋江也不含糊,抬手便是一刀,直入阎婆心口,“我本不想杀你,可是你是人证,若是出屋子,回头又反咬我一口,便是做实我的罪刑!只有……”
    说到这里,宋江脸色变得狰狞而腹黑:“唯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阎婆惜一个老妇人,打死都没想到宋江居然如此心狠手辣,这是杀疯了!
    却是要将这里杀得一个不剩般。
    “你......你......”那个好狠两个字,始终都无法从阎婆口中说出,她瞪圆眼睛,一只手在空中胡乱抓着,也不知道抓着什么,却是身子慢慢一软。
    宋江一抽短刀,却是又补上一刀,直到确认阎婆彻底断气,他才彻底放下心来。
    做完这一切,短短一炷香功夫,三条人命。
    宋江却像是整个人超脱一样,整个人的气质,也变得大不相同。
    “从今往后,我与晁盖势不两立!”宋江自言自语说道。
    他折返回屋,先是翻找出一些银钱,翻出一套旧衣服,也不耽误,却是换上干净衣衫,这才下楼,将门反锁扣好,防止外人进入。
    宋江出屋子,日头刚起,街上人也多起来。
    街坊邻居多有跟宋江打招呼,宋江也是一一点头,神色毫无异样。
    他捏着金条,来到县衙不远处,见到还在等候的唐牛儿。
    “哥哥再不来,我都以为要出事呢。”唐牛儿急的满头大汗。
    宋江笑着道:“你我兄弟一场,这两贯钱你拿着,乃是我的心意,今日午后,你去一趟我的屋子,去看看那娘们走了没,切记切记,定要在午后。”
    唐牛儿明白所以,可是见到那钱,他这几日刚赌输了钱,喜笑颜开道:“哥哥吩咐我的事,我自然拿命来办。”
    “好!那便是妥当。”
    宋江拍拍他的肩膀,将唐牛儿送走。
    他将此事解决,心中还惦记着早上的事情,所谓冤有头,债有主。
    宋江想着对阎婆一家有恩,最终这恩公却被他们害的这般凄惨,反倒是那王公日日不收他的汤钱,他今天最难过的时候,反而是这老头给他安慰。
    不想还好,一想他这汉子,心中更是觉得凄凉悲楚。
    罢了!
    或许这便是命吧!
    他快步走到那街边摊子,还好还好,那王公的摊子尚在。
    宋江走过去,从怀中将金条取出,顺势将他王公拉扯到一旁,轻声道:“王公,此乃棺材钱,你可要拿好了。”
    “这太多了,不能收,要不得这么多钱。”王公当即说道。
    宋江拉着他道:“你对我有救命的恩情,这早上的二陈汤却是温暖我的心,老汉,拿着吧!”
    “宋押司,老汉下辈子给您做牛做马!”王公捏着金条,却是泪流满面。
    “不要说这样的话。”宋江将他轻拍,却是径直消失在人群中。
    唯有人群远处,林冲站在巷子口,一旁吴用道:“不想这宋江,却是个性情中人。”
    “人本就是复杂的。既有魔的一面,又有神的一面。有些人只会唤醒你的魔,而有些人,只会唤醒你的神。”林冲淡然说道。
    吴用沉思半晌,最觉越发觉得这位大当家,往往都会说出一些颇有道理的话来。
    “那我们该怎么办?”
    “上山!方才传来消息,黄安发现梁山上有金矿。”林冲笑眯眯地道。
    “啊?此乃天意啊!”吴用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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