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十点,宋持风的车才终于开进山庄入口。
    这已经比约定时间晚了近两个小时。
    车在近四百公顷的度假山庄绕到其中一栋门前,正好凑了个整。
    杨开远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见车过来,帮他打开车门:“哥你这波来的是真好,刚他们在里面私设赌局赌你来不来,我力挺你一定来,赢了一瓶黑皮诺。”
    “不好意思,”宋持风西装外又套了一件黑色的大衣,下车前丢在后座,随手甩上车门,披着夜色同杨开远并肩往里走,“那边在下雪,飞机晚点。”
    “啊对,我听说你助理说了,”杨开远个子和宋持风差不多高,步速也相差无几,“又跑麓城去了?”
    宋持风嗯了一声:“谈了个收购,更进一下末梢产品线,”
    “没事,来了就行,你要不晚点来,我还挣不着这瓶黑皮诺呢。”
    杨开远本来也没怪宋持风的意思,毕竟在这种情况下,宋持风能来都是相当给面子了,像徐嘉致那个比接了电话就直接说来不了,要回家陪妹妹,无情得明明白白。
    “我刚本来还想着你要来不了,到时候不如就和老徐一块儿等开业了再来,我留两套景色最好的房给你们。”
    两人从大门口进来,穿过长走廊,宋持风才问:“今晚都有些什么人?”
    “都是发小儿,阿广老李他们,就我表弟,带了个合作商家的小少爷和他女朋友过来,”杨开远知道宋持风的性子,立马拍胸脯保证:“我刚聊过,人懂事的。”
    宋持风这人,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公与私泾渭分明。
    应酬就是应酬,应酬的酒桌上见多少生人都能应对自如,但要说打着私局的旗号聊工作,给他引荐项目,那要不给面子也是真不给面子。
    宋持风点头,跟着他走到回廊深处。
    杨开远这地方弄得还不错,奢而不俗,宋持风简单扫了一眼,便注意到刚才杨开远口中的情侣。
    男才女貌的一对璧人,只是女孩那股气质更为独特。
    眉眼精致中透着清冷,裁剪简单的白色小礼裙在她身上透着天鹅般的矜持高傲,如同一座雪中的孤峰,让人只得在雪雾皑皑间远观其形。
    杨开远跟着看过去,介绍说:“我表弟的朋友好像是姓时,他女朋友我还没来得及问,你电话就打过来了。”
    场上其他人都是老朋友,杨开远说着就和宋持风拉近距离:
    “悄悄跟你说句不能给别人听的,我觉得这姑娘的脸是真绝,就这样的长相气质,要说漂亮都没意思,咱俩谁没见过漂亮的,我觉得那应该叫做……太特么能勾起男人的征服欲了。”
    “不过你别看她现在冷着呢,咱等会儿再看——”
    杨开远话音未落,那女孩便端着酒杯看了旁边的男友一眼。
    霎时间,冰雪消融,万物复苏。
    不言而喻的缱绻与柔情,星星点点的崇拜。
    “看见没?”
    杨开远手一招,旁边的侍者便端着托盘将红酒送了上来。
    “什么叫蜜里调油,什么叫恩恩爱爱啊,朋友,这就是爱情,哪怕是南极的冰川,也给你融成一汪春水。”
    宋持风端了杯酒,将高脚杯的细腿捏在拇指与食指之间,杯身带动杯中颜色瑰丽的液体轻微晃动。
    熟人局,场上基本都是朋友发小,家世实力虽称不上旗鼓相当却也大差不差,互相不图个什么,没那么多的谄媚恭维,过来和他打声招呼,调侃调侃迟到的事儿,多的再聊上几句近况也就差不多了。
    只有一人除外。
    时慈带着女友过来打招呼的时候,宋持风嗅到她身上似有若无的香水味。
    清冽的,幽静的。
    与当下的深冬不谋而合。
    “宋先生晚上好,久闻大名,第一次见到真人,我叫时慈,这次是杨先生带我进来的,说合作愉快让我们过来放松一下。”时慈说着给了不远处男人一个眼神,“希望不会让您感到冒昧。”
    “不会,”宋持风朝他友善地伸出手:“欢迎。”
    两人寒暄完,时慈将目光落到旁边人身上,“这位是我女朋友,宁馥。”
    宁馥。
    宋持风主动朝她伸出手,“你好。”
    宁馥配合地看向对方的眼睛,握住他的手。
    眼前的年轻男人身材高大颀长,一身西装挺括贴合,配上那一张丰神俊朗的面孔,斯文至极。
    两人进行了一次很标准的礼貌X握手,宋持风只浅浅地握到她手指的部分。
    “宋先生好。”
    在他来之前,宁馥已经在周围人口中听过无数次宋持风的名字,看得出这场酒会的主人虽然不是他,但他依然是无可争议的焦点。
    所以当刚时慈提出要过来和这位焦点打招呼的时候,宁馥不可避免的有些紧张。
    但男人目光相当克制,和刚才或多或少都在打量她的人不同,看起来温和而友善。
    宁馥那点紧张被男人的绅士化解,她收回手,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拿着酒杯静静听他们三人聊天。
    时慈和杨开远都是相当善于表大的类型,话题不断,无伤大雅的俏皮话也接二连三,相比之下,宋持风就显得内敛许多。
    他大多数时候不轻易发言,却能很准确地接住旁人的告一段落,然后简单地说上几句,引出下一个话题。
    三个人不知不觉聊到了毕业院校,时慈说:“说起来也巧,我和小宁也都是庆大的,正好毕业前赶上了庆大的百年校庆,听说您到时候也会去,小宁这次还负责了节目呢。”
    “我确实接到了邀请,但目前还不确定会不会去。”宋持风说着,看了时慈身旁的宁馥一眼,“宁小姐参加了校庆汇演吗?”
    话题到了自己身上,宁馥主动开口接话:“对,我是舞蹈系的,这次负责了一个古典舞的节目,不过是群舞,没什么技术含量的。”
    “别这么说,群舞才看真功夫呐。”一旁的杨开远立刻高情商地接话,“一群人里,总有个最出彩的。”
    “杨先生说的对……”
    时慈的话被一个电话打断,他看了一眼,道了失陪走到一边。
    杨开远目送时慈走远,又向宁馥搭话道:“原来你也是庆大的,厉害啊,庆大舞蹈系每年都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你是主修什么舞种的,芭蕾?”
    “不是,”宁馥说:“我是跳古典舞的。”
    “哇哦——”
    得到答案后,杨开远再这么一看,就觉得宁馥确实有一种古典气质。
    尤其当她有点不好意思而目光下放垂眸微笑的时候,那股冷感的媚态相当拿人。
    “开远,我外套刚放车里了,你方便去帮我拿一下吗?我第一次来,不知道停车场在哪。”
    杨开远刚还说自己见多了美女,一扭头就给宁馥蛊到了,直到一旁宋持风开口,才回过神来,“啊,行,我去拿。”
    杨开远走后,宋持风依旧与她面对而立,目光下垂,从她侧腰线条上划过,友善地提醒道:“宁小姐,背后。”
    今晚宁馥这裙子的设计说好听点是具有时代感,说难听点是迷惑,正面看着就是一个很正常的白色挂脖裙,背后却选用了大量短拉链做装饰。
    而且那些拉链并不是单纯作为装饰,而是真的可以拉开,虽然里面有衬布,但拉链在中途半道上吊着也很尴尬,当时宁馥有过犹豫,但架不住这衣服正面真的太好看了。
    她愣了一下,手本能地朝后一摸,摸到的却都是严丝合缝。
    宋持风站在旁边看了一会,绕到她身后,看女孩子手不断地在错误的地方摸索,伸手将她往开了小口的位置带了一步。
    “这里。”
    男人指腹干燥温热,一触即离,留在她手指间那一点温度与触感也很快消散。
    宁馥总算摸到开口的位置。
    现在属于就是为自己的执着付出了代价——那拉链只掉下去一点,宁馥一只手拿着酒杯,另一只手试了试,发现好像有点艰难。
    宋持风站在一旁看她雪腮漫上微红,脖颈线条牵引着后背蝴蝶骨若隐若现,把酒杯随手放在一旁的小几上。
    “我来试试?”
    虽然是问句,但宁馥只觉裙摆被拉链带着微微往上一提,男人低下头的瞬间,鼻息便无声地降落在她的后颈。
    不烫,温热偏凉的气息却猛地让那一小块皮肤紧缩,紧绷感迅速扩张,吞噬整片背部。
    “没事,不用麻烦您……”
    她回头,宋持风感觉到身前人动,也抬起头来。
    又是一次对视。
    男人的双眼狭长微挑,是那种很容易让人感觉到凌厉与强势的眼型。
    尤其是当他敛起了那种礼貌X的微笑时,深沉的黑眸中仿佛涌动着看不真切的暗流。
    “没关系。”
    宋持风声线压低后磁X被放大,仿佛黑夜中一闪而逝的电流。
    话音刚落,他的手便落在宁馥的腰间,掌心的温度一瞬间穿透轻薄的布料,拇指指腹在她的后腰处压实。
    宁馥感觉到腰间一热,整个身体就如同被男人指腹压住的那一小块皮肤一样紧绷起来。
    她属于是比较慢热的性格,和时慈的恋爱又是始于学生时代,还从来没有和这样一位陌生男人靠得这么近过。
    属于男人身上的浅淡烟味比他的动作迟一步侵入过来,是和时慈身上不一样的,陌生的味道。
    宁馥僵在了原地。
    而对上她眸中的怔忪,宋持风笑了笑,松手的同时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好了。”
    宁馥回过神来,手往后探了一下,再寻不到刚才的缝隙。
    “谢谢……”
    看见不远处杨开远已经拿着外套回来,宁馥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宋持风把旁人支开,应该是怕她尴尬。
    这样一来,刚才自己的敏感就变得有一点好笑。
    面对眼前这位商业巨子的心细与妥帖,她不自觉地又说了一遍:“谢谢。”
    宋持风从矮几上拿回自己的酒杯,动作表情皆从容得体,眸色温和,方才的莫测仿佛不过她眨眼间的错觉。
    “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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