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他走了。”
    被摘下假发的人有一头清爽的短发,此刻听见声音,那长长的睫毛颤了几颤,一双好看的黑瞳便睁了开来。他一只手撑着坐起身来,俊朗的脸上有着深深的黑眼圈,以及淡青的胡茬。
    看了看他缠着纱布的左手,商丘在心里暗叹一声,说道:“你等着,我去拿药箱来给你换药。”
    许末城没有回答,沉寂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商丘也不寄希望于他能给什么回应,径自去取药箱。回到房间时,却见许末城已经下了床,站在窗边看着外面。
    商丘一眼望去,便明白他在看什么了。他沉眉不语,走过去抬起他的右手,开始拆解纱布。看到那被子弹洞穿的掌心,因为没有即时医治而发炎了的伤口,商丘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不忍和心痛,但又很快掩藏。
    整个换药的过程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等再度包扎完毕,许末城的右手又自然地垂下,仿佛一点力气都没有。商丘心重重地往下一沉,知道那个结果是怎么都跑不掉了――几天前许末城突然来找他,什么都没说,但商丘自己猜了个大概。那伤,估计是帮秦尧挡子弹挡的,至于为什么他既开了枪又挡了子弹,许末城怎么也不肯说。而挡了那一发子弹的后果是,手部神经断裂,这一只手,算是彻底废了。
    不过对于眼前的这个人来说,一只手换那个人一条命,还是相当值得的吧。
    “饿了吗?我去给你做饭,今天想吃什么?”尽管知道这个人已经沉默得什么都不肯回答,可是商丘还是每天不厌其烦地问。
    可今天,许末城却有了一丝反应,回过头来,看着商丘的眼里多了一丝久违的温和。他们曾经是大学时代密不可间的挚友,所以许末城在走投无路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来找商丘。当然了,商丘跟秦尧并不熟,这是很重要的一点。
    “不用了,我马上就走。”
    “不可以!”一语既出,商丘立即察觉到自己有些过于激动了,缓了口气,又说:“秦尧现在正到处找你,据我所知,情报部门也被他调用了,外面到处是眼线,你现在出去,能去哪儿?你再等等,让我再准备几天,到时候我亲自送你出黑罗。”
    许末城皱眉思忖了一下,才点头道:“好吧。”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末城?末城?”晚饭过后,商丘洗好碗筷,回房一看,却不见许末城的身影,顿时急了,一个个房间找过来,才发现他就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
    呼……商丘暗自松口气,瞥见他手里拿着的刮胡刀,走过去问:“想要刮胡子吗?我帮你吧。”
    论许末城的生活残障程度,做了他四年舍友的商丘自然再明白不过,更何况现在他的一只手已经……不能用了。
    拿过刮胡刀,商丘搬了张凳子让许末城坐着,蹲□动手帮他刮起胡子来。许末城顺从得一动不动,只是那双黑瞳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镜子,没有焦点,也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沉静得可怕。
    “还记不记得我们刚上大学那会儿,我那时候讨厌你讨厌得要死,可惜三次申请调换宿舍都没有被批准。校方让九大家的精英跟我这个寒门子弟住一起,实在称不上什么英明的决定,尤其是你,扫个地能把扫帚扫断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商丘回忆着以前的事情,希望能分散一下许末城的注意力,说着说着,却自己笑了起来,平凡的脸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幸好你不是李建齐那种傻缺,不然我一定在你饭菜里下毒,在你被套里放蜈蚣。”
    听到这些话,许末城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闪烁,沙哑低沉的嗓音响起,“谢谢。”
    商丘拿着刮胡刀的手骤然一顿,他眼里的神光也黯淡了下去,“我做这些……不是为了要你跟我说谢谢。”说着,他深吸一口气,话锋一转,语气再度轻快起来,“况且,你也帮了我不少。上次要不是你,我说不定现在还在蹲监狱呢。”
    满意地看了一眼许末城变干净的脸,商丘站起身来微微笑道:“好了,看看,我手艺不错吧。”
    许末城站起来走到镜前,向镜子里看去,干净的下巴上光洁一片,他忽而伸手触摸向镜子,喃喃地说了一句,“他最讨厌别人留胡子了……”
    看着许末城眼底那逐渐扩散开来的悲伤之色,看着他眉眼间挥之不去的深沉的浓郁的痛苦的阴霾,商丘的心像是狠狠地被锤子撞击了一样,一股酸楚的味道沁入骨髓。他看着镜子,仿佛也在镜子里看见了那个咧着嘴笑得好像天下无敌的笨蛋样子。
    眼角有点湿湿的,商丘垂下眼睑,看见自己拿着刮胡刀的有些颤抖的手指,忽而冷冷地自嘲一笑。可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玻璃碎裂的声音陡然钻入他的耳朵,他急忙抬头,却见许末城痛苦地趴在镜前,那镜子,已经被他手里忽然加重的力道挤压得碎裂了!
    “末城!”商丘大惊失色,赶紧扶住他,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痛苦,他抓着他的胳膊,几乎是央求着,喊道:“不要再想了!就算我求你了,你不要再想他了!”
    “我求求你……你不要再想他了……你会受不了的!”商丘满脸的焦急,许末城那痛苦的嘶吼声就像针一样扎着他,可他只能这样抱着他。他没有能力去帮他平复痛苦,更没有那个能力去阻止他想起那个人。他就像他现在的脸色一样,苍白,而又无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极端的疼痛散去,许末城渐渐地安静下来,他紧闭着眼,瘫倒在商丘怀里,嘴里却还一直无意识地叫着那个名字。
    阿尧。
    无声的眼泪从商丘的眼角坠落,一滴又一滴,啪嗒啪嗒地拍打在许末城的脸上。许末城的眼皮动了动,似有所察觉,但最终还是没有醒来。商丘死命地咬着唇,直到嘴唇都咬出了血,疼痛让他止住了眼泪,他便好像又能自欺欺人地回到铁面无私的大法官模样。
    无言亦无泪。
    “怎么了团长?”爱斯维克的地下实验室里,安娜侧头问向脸色有些不太对的秦尧。
    秦尧抚了抚胸口,道:“没什么,只是刚刚突然有些心绪不宁。”
    “下午回来之后你就怪怪的。”安娜道。
    “不用管这个了。”秦尧一边顺着楼梯往下走,一边问:“新机甲进展怎么样了?”
    “李博士说目前已经完成了大约65,预定在一个月后能造出试验机。如果实验成功,就能投入生产了。”
    秦尧点点头,正准备朝埋头搞研究的李佩山他们走去,却看见李佩山看到他过去,朝他挥了挥手,指了指外面。秦尧会意,回头向安娜交代了一声,便与李佩山出了地下实验室。
    两人来到街角的路边摊,各自点了一碗面。摊主依旧是那个面老板,热情地给秦尧端来了一碗洒满葱花的大排面,拍拍秦尧的头,满脸疼爱的让他多吃点。
    吃完面,李佩山抹抹嘴,从兜里掏出一个便携优盘放到桌上,“你要的解码程序就在里面了,拿去吧,我也算有个交代。”
    秦尧拿起优盘,心里不由感叹: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东西,却掌握着多少人的命啊。
    “就这样,我回去赶工了。”李佩山算是放下了一个重担,拍拍秦尧的肩,转身朝实验室门口走去。
    秦尧看着夜色下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有些萧索,有些佝偻,忍不住喊了一声,“老师……”
    李佩山没有回话,只是扬起手挥了挥,就径自远去。
    秦尧摇摇头,便也作罢。掏出终端来,又不信邪地再次拨打夏佐的电话――这个非敌非友的家伙,自从许末城那件事后,又销声匿迹了。果不其然,这次还是没有打通。秦尧深深地皱着眉头,还想再打一次,一串‘嘀嘀嘀嘀’的声音却打乱了他的计划。
    终端上显示的名字是李一海。民主党的主席老头?他又有什么事?
    秦尧接起来,干脆利落地问:“有事?”
    “秦尧。”李一海的语气相当的沉重,这让秦尧生出一股很不好的预感来,“总统阁下遇刺了。”
    “什么?!”秦尧倏地站起来,声音上扬了几个分贝。
    李一海有些疲惫的声音再度传来,却带来了更加糟糕的消息,“不止是总统阁下,还有好几个政府要员都被杀害了。原本秦上将用强力手段稳定下来的局势,又乱了。”
    秦尧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保持一点冷静,“事发地点在哪儿?我马上过去!”
    “总统府。”
    秦尧也赶不及叫人了,给安娜去了个电话,就直接打道总统府。而等到他通过重重警备,来到总统府最里面的宴客厅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的瞳孔陡然一缩。
    案发现场还保持着原貌,总统何琛就倒在宴客厅正中央的地毯上,血水从他的身体四周扩散开来,流了一地。而何琛身下的那块地毯,正中央绘着的,正是黑罗的国徽。
    秦尧难以想象,那个一直像他父亲一样照顾他的人就这么死了,昨天,他还和蔼可亲地跟自己说着话。可是眼前血淋淋的事实不断地冲击着他的眼球,让他不接受也得接受。
    比他早一步到场的李一海走到他身边,身后跟着的是唐。他看着秦尧有些狰狞的面孔,心里暗叹一声:现在秦书文死了,何琛死了,许多掌握着黑罗命脉的高官也死了,黑罗,真的到了不得不背水而战的地步。
    做了个深呼吸,秦尧迫使自己移开眼去,“把总统阁下移走吧。”
    “你怎么看?”李一海小声问。
    “不用怀疑,有这个能力,在几乎同一时间将何叔以及多位政府要员一起杀死的,只有假面会。”秦尧的眼里闪过一道凌厉的寒芒,“只有林海。”
    秦尧敢笃定,这件事就是林海的手笔。在这个时候搞这一出,等于是在帮加林推波助澜,除了已与加林结盟,且资助过那种先进机甲的林海,就没有别人了。至于周喻商,有秦尧外公这个身份,加林就算走投无路也断不可能与他结盟的。
    不过……假面会积聚了千年的力量真心让人胆寒。只是短短的几分钟,也许半个小时都不到,就几乎颠覆了黑罗的高层力量。这种动辄覆灭一个国家的能耐,也只有假面会有了。而且,这还是分裂之后的假面会,如果它没有分裂的话……秦尧不敢想象,恐怕李一海也无法站在这里跟自己说话了。
    唯一庆幸的是,为了做成这几桩暗杀,假面会蛰伏在黑罗内部的大部分棋子都暴露了,今后将再不能对黑罗造成此种威胁。秦尧更是立刻下令,宁可错抓,不可放过,凡是可疑的,一律逮捕送进青城监狱。凡是证据确凿的,情节严重者就地枪决,一丝一毫翻盘的机会也不可以给敌人留下。
    秦尧虽无官职,但所有人都心照不宣,按照他说的去做了。等吩咐完了这些应急措施,秦尧走到李一海身边,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李老,李总统阁下,您该去准备电视讲话了,不然再过一会儿,不知情况的民众就会挤破总统府的大门了。”
    李一海苦笑一声,“果然我还是逃不过了。”
    “论资历,论手腕,现在的黑罗只有您一个人能挑起这个担子。”秦尧道。
    “那你呢?”在这种关键时刻,秦尧所表现出来的果断令李一海也不由暗自赞叹。
    “我自然也有我的事情去做。”秦尧说着,眼中闪动着冰冷的疯狂的光芒,“古中国有一句话,叫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有种就来
    秦尧坚定的步伐穿梭在爱斯维克密密麻麻的街区里,用他的那根金手指点开了国防部、情报局各个部门的大门,李一海在明,他在暗,用两双臂膀牢牢地撑住了大厦将倾的黑罗。
    出事仅仅半个小时后,国家中央电脑便接管了整个黑罗的电视网络,并由安娜出手,构筑了几十道防护墙防止电子攻击。一切准备就绪,号称星际海第一大奸猾的李一海就出现在了所有黑罗人的面前。
    秦尧正站在情报部的大厅里,身后由无数块光屏组成的视频墙熠熠生辉。安娜和许末麟就在他旁边,安娜小脸严肃地进行着操作,而许末麟则紧张地看着她。
    李一海的讲话开始了,所有的人此刻都屏息以待,不知道这位即将道退休年龄的老主席想要说什么――这个国家的绝大部分人,都还不知道总统逝去的那个噩耗。他们都还沉浸在秦书文一手缔造的不败神话里,还没有直观的意识到,他们所享受的自由、民主,这个闻名遐迩的艺术之国,究竟是用多少鲜血灌溉而成。
    而加林人却不一样。他们曾经失败,所以知道失败的耻辱,他们比任何一个国家的人都要明白鲜血的教训。
    一上来,李一海没有立刻开口,简短的沉默、肃穆的表情使得电视机前的气氛得到了短暂的沉凝。然后他鞠了一个躬,笔直的,九十度的,想着千千万万的黑罗人行了一个大礼。
    电视机前,躺着的坐起来了,坐着的站起来了,站着的不由挺直了背,他们听见那个往日总是一副笑脸,天塌了都还在笑的老人,用那种沉痛的语调,砸下几个惊雷。
    秦上将死了……总统阁下死了……
    他们愤怒,悲痛,可更多人却是捂着嘴,被狠狠刺痛了的心上不可遏制地跳出一个疑问:难道黑罗真的要完了么?
    “……我们的梦该醒了。”李一海不急不缓地讲着:“从开战道现在,我们损失的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预计。黑罗已经满身是血,黑罗的人们,你们看到了吗?历史的车轮正在滚滚前进,战争的巨兽张着血盆大口,企图将黑罗扼杀在历史长河里。但是,黑罗永远不缺乏的是前进的勇气!我们的和平,是无数先辈在战争中浴血奋战换来的,而如今,这个重担落在了我们身上。秦上将曾经这样说过:即使满手血污,只要自由不倒,人心不倒,我们终将会取得胜利!
    “即使失去我们年轻的孩子,即使失去慈爱的父母,只有黑罗不倒,家,才有存在的可能!
    “即使丢弃手中的笔,即使放下心爱的乐器,只有黑罗不倒,我们才有追求梦想的可能!
    “这不是我对你们的请求,这是每一个黑罗人,应该有的觉悟!
    “我们生而自由,自由而得民主,民主而求共和!假使有人破坏这一切,那我们就要――反击回去!用鲜血求和平!”画面中的李一海褪去了平日笑脸的模样,变得振奋且激动,额上青筋暴起,重重的一掌打在身前的演讲台上,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但是所有人都觉得,此刻的他才是最可爱的时候。
    “他娘的!老子干了!”无数人跟着他一起拍了桌子,爆着粗口,啐口唾沫给加林的杂种。然后他们都看到,电视里的画面一闪,一个熟悉的青年出现在他们面前。
    青年有着一头凌乱的黑发,一张苍白的脸,一双魅惑而坚定的双眸,他浅浅的嘴角带起满脸的肃杀,极为标准地敬了一个军礼。所有人仿佛都听见了,那军靴碰撞的声音。
    他放下手,挺直了腰板,“现在,我宣布黑罗正式进入一级战时状态,从即刻起,面向全国进行第三次大征兵,年龄在十八岁至三十五岁之间者皆可去临时征兵点报道。这些话我只说一遍,有种的就来。”
    秦尧冷冷的说了那么一句,就让安娜切断了画面。据后来记者采访报道,当时电视机前反应最快的是个高中生,立刻就像火烧了屁股一样跳起来,吼了声‘你妹看不起我!’就转身往家门外面冲。结果被其老爸一把拎住后衣领拽了回来。
    “你这混小子我几几年生你的你以为我忘记啦?!毛没长齐去当什么兵?!”那老爸横眉瞪眼的,一把把儿子甩到沙发上,然后自己往外跑了。
    儿子不服气,立刻爬起来吼:“老爸你几几年生我的我还不知道!你已经长过头啦!”
    “混小子你敢说我老?!你老爸我正值青春年少……”老爸立刻折返,誓要教训教训这个不听话的儿子。结果……
    “你们都够了!丢不丢人!”年轻的少妇,堪堪三十五岁的老妈取得了最终的胜利,成为了爱斯维克大本营某后勤部门的大姐头。使得家里的两个男人可以终身屈服在她‘淫威’之下。
    当然,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这样的小插曲,在黑罗的每个地方都在上演,然后汇聚成力量的海洋。而秦尧让安娜切断画面之后,就一直等着他的终端机响起,果不其然,他就等了一分钟,嘀嘀嘀的声音就来了。
    “说吧,假面会都动手了,你现在该对我坦白一部分了吧。”秦尧戏谑道。
    “呵呵,”电话那头的夏佐轻笑着,“小秦尧你果然聪明,知道我肯定要来找你了。”
    “我猜,你消失的这段时间是去查假面会的事了,对不对?假面会要对黑罗动手这件事,你是知道的吧?但是你却不说。”
    “当然。”夏佐的语气轻松愉悦,“假面会的办事效率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人惊叹。”
    秦尧的语气渐沉,他知道夏佐一直都把黑罗当成敌人,他甚是把全世界都当成敌人,因为对他来说,黑罗跟假面会都是害死夏维的凶手,而加林,那绝对只是顺带。“如果站在黑罗的立场,我应该不惜一切代价逮捕你,言行拷问。”
    “可是你不会?不是吗。”夏佐说道:“秦尧,你下不了这个手。只要我不是直接对黑罗动手,你绝对不可能把我怎么样。”
    听着夏佐这笃定万分的话,秦尧真是怒极攻心啊,但是又被他驳得无话可说,最后只能来了句,“你别得意,没准老子哪天不爽就把你给一枪崩了。”
    “我拭目以待。”
    你丫可不可以换句台词啊!秦尧在心里咆哮着,眼角抽搐,勉力让自己平静道:“我准备干一票大的,你有没有兴趣?”
    “你以为我打电话只是单纯来调戏你吗?”夏佐的笑声低沉而有磁性,那语尾微微勾起,愈发显得魅惑。
    秦尧此刻甚至能想象他眉眼带笑、黑发微颤的模样,一口血气上涌,还是早点挂电话吧。“老子很忙不跟你废话,三天后让十四来接我。”
    切断电话,秦尧摸了摸口袋里的优盘,摇摇头,满脸苦笑。但很快,这苦笑也被他收敛,他回头招招手,便又步履匆匆地大步往下一个地方走。安娜和许末麟对视一眼,也很快跟上。
    接下来的三天,对于黑罗来说是个最难熬的过渡期。何琛以及秦书文等人的葬礼要办,而且是国葬。激动的民众需要人疏导,李一海和唐那一派的人根本忙不过来,不得已要把叶楚西也给拉出来。只要他不叛变,对于他的能力,李一海还是极为赞同的。至于外交方面,前段时间刚从五颗星回来的福克森因为表现良好,职位已经像坐火箭一样蹿了上去。
    在这个时候,每个人的心都需要一个过渡。他们需要时间来消化眼前的一切,化悲伤为力量,来收拾这个打了两年的烂摊子。秦尧作为军部的代表人物,作为秦书文的孙子,作为年轻军人向往的精神标杆,便只有拖着他那还没痊愈的病体,来回于各个征兵点之间。可是当他一个人走着,看见满大街都贴着印有他头像的征兵令时,他却慢慢地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他带着一顶大大的帽子,依旧没有穿军装,只罩了一件黑色风衣。人群在他身边匆匆走过,没有看见他被帽檐遮着的脸,还只当他也是一个憧憬着纸上的人想要加入军队的热血青年。
    秦尧一点都不热血。在他的梦想里,他希望可以很普通地活着,自由自在地活着,可以每天大大咧咧的,嘻嘻哈哈的,可以跟几个损友吵吵嘴,闯点小祸大祸,即使被追得灰头土脸也没有关系。他希望他在乎的人都活着,即使不是在他身边,即使隔了一整个星际海,想念时,也可以一通电话戳过去嘲笑对方一番。
    那一张征兵令上,原本应该还有一个头像。他们两个会被放在一起,张贴在黑罗的大街小巷。
    那个在秦尧的梦想里,一回头就能看见的人,已经从征兵令上去除。如今就只剩下秦尧一个人,在纸上笑得神采飞扬,傻得一比。
    “末城,等着我吧,我一定,一定把你找回来。”他压了压帽檐,双手插在衣兜里,终于大步远去。
    星历2060年八月十五日,烈日,满月。
    秦尧带着人摸着夜色来到空港,在军用登机坪上见到了笑得一脸得瑟的国际通缉犯――军火贩子路易十四。双方会面,简单说了几句后,载着他们的船就在轰隆隆的起飞升中,带起一道亮眼的红光,消失在天际。
    而恰在同一时间,空港的另外一边,大法官商丘站在人群里,举起手朝着某个方向用力地挥了挥。汹涌的人潮里,一个长相俊朗,身材修长的青年回头看了一眼。他就是目前黑罗官方指明通缉的,前黑罗东南军区少将,许末城。
    命运的两人,在这里一同踏上了征程。而也就从这一刻开始,这场震惊星际海的战争终于,迎来了最后的狂澜。
    ☆、做一个成功的渔翁
    “嘭――”一朵巨大的火花在加林首都星第九区第三能源站的中心能源塔绽开,喷泄的能源遇到火光,瞬间便化身为一条条肆虐的火龙,将整个能源塔缠绕,高达三十几米的火光冲天而起,染红了大片的天空。
    刹那间,刺耳的警报声响彻天际,整个能源站乱作一团,爆炸声四起,到处都是四散逃窜的人群。
    半空中,一架喷绘着特殊标记的飞行机盘旋而过,那自由翱翔的形态与下方的慌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么一架明显不属于军队编制的飞行机骤然出现在能源站上空,如果是完全的军用能源站,那肯定分分钟把你给击落下来。可是第九区的第三能源站,是加林为数不多的军方与民间共同使用的标点能源站,象征的意义大过实用。而且今天是能源站的开放参观日,无数的媒体和民间代表都在这里,龙蛇混杂,闲杂人等太多,生生把驻军的效率给压了下去。而最关键的是,今天总理大臣也在这里。
    “啊,啊,听得到吗?”飞行机上,某个男人透过远视墨镜,观看着下方的状况,手里拿着对讲机,用慵懒得欠扁的声音说着:“下面执行步骤2,下面执行步骤2。狙击手到位。”
    “明白。”对讲机里传来数声回答。
    “以下一次爆炸声为准,小肥牛第一小队,注意看好目标。”
    “小肥牛又是什么东西?”一个队员不忿的声音传来。
    “团长我想吃肉了。”男人半威逼半胁迫地说道:“再废话就把你改成猪大肠,虽然它完全激不起我的食欲。”
    这时,一声爆炸声又传来,男人瞥了一眼,立刻断喝道:“干活!”
    话音刚落,下面慌乱的人群中,便突然蹿出几道身影,朝着被护送撤退的总理大臣奔袭而去。他们的速度快得吓人,都是一手短匕,一手手枪,出手狠辣,不过几个眨眼的时间,就到了总理大臣百米之内。
    “拦住他们!”一名陪在总理大臣身边的军官模样的中年男人立刻做出应变,挡在前面的士兵便立刻抬枪一轮扫射过去,子弹横飞。那几道身影的反应不可谓不快,立刻地上翻滚,几个闪身,就已经消失在人群中不见。
    而就在士兵失去目标的几秒钟后,那些人又突然出现在视野里,快的已经遭遇到了防护圈最外围的士兵,手中短匕在其脖子上一抹,干脆利落。而慢的,则在后面开枪,掩护着同伴的袭击。
    他们并不恋战,一击则退,伺机再发。但总理大臣却被吓了个半死,因为他看见他们当中的某个人,隔着人群恶狠狠瞪了他一眼,那口型好似在说……在说:去你妈的……猪大肠?
    “第二爆炒菊豆小队,配合一队,交替进攻。不要逼得太紧,把他逼到车子旁边就行。”
    我勒个擦,爆炒菊豆又是个什么东西?!
    怀着这样满心的怒嚎,几个前一刻还在人群中抱头鼠窜的人,下一刻就如狡兔般蹿出,从另一个角度,斜插进守卫圈。
    飞行机上的男人,也就是有极度的起名恶趣味的秦尧,一边观察着情况,一边咂了咂嘴,又对着耳麦问:“爆破小分队的呢?撤离了没?”
    “遇到阻击,大约十分钟后可以搞定!”
    “自行撤离,按原定计划分散了走,不用管其他人。”
    “是!”
    秦尧抬了抬眼镜,又把目光转向下面。哪知飞行机突然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旋转,他一个没刹住,头上撞出一个大包。
    “吓死老子了,怎么回事?!”秦尧转头看向驾驶座上的安娜,安娜淡定的回头看了他一眼,淡定地回了一句,“团长你没看到吗,下面的炮弹打过来了,根据电脑自动驾驶系统的判断,三百六十度大翻转不仅可以躲掉刚刚那一炮,还很炫。”
    “炫它妹夫的,”秦尧揉着头,“这是什么蛋疼的设定?”
    安娜很认真地想了想,回答道:“据说还有个七百二十度大回旋,要不要试试?”
    “这到底是飞行机还是滚筒洗衣机?啊?有这样的吗?”秦尧恶声恶气地吐着槽,却不料立刻就遭到了飞行机的制裁――又是好几枚炮弹打过来,飞行机灵活地进行着闪避,翻过来翻过去,转过来转过去,搞得秦尧一脸菜色。
    但他还没有菜到忘了正事,眼睛一直留意着下面,当看到总理大臣终于在众士兵的保护下,即将要进入他那辆不知道裹了几层防护罩的专用车时,他立刻冷喝一声:“时机到了,动手!”
    他话语刚落,一枚子弹划过无声的弧线,取着刁钻的角度,擦着车门牢牢地钉进了总理大臣的眉心。
    “目标得手,撤退!”秦尧一声落下,原本还追在总理大臣屁股后头的那十几道人影立刻轰然而散,任凭火眼金睛,也再找不出他们的踪迹。而秦尧的飞行机,极为骚包地画了一个圈儿之后,扬长而去,甩下漫天的炮弹。
    “这画圈圈又是怎么回事啊?!画个圈圈诅咒你吗!”秦尧终于忍不住把这套自动驾驶系统的设计者问候了千百遍。
    于是,星历2060年八月二十九日下午三点十八分,加林总理大臣的生命终结于一句不堪入耳的骂娘。
    所有人都认为,这绝对是黑罗对于加林的血腥报复,而事实也证明,这就是黑罗对于加林的报复。当加林军好不容易镇住场面,把能源站的监控录像拿出来看,把画面中那走位风骚的飞行机放大了看的时候,他们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上面有一个标记――两把交叉的黑色长刀。那虽然不是黑罗的标志,但它属于另外一个组织――黑刀佣兵团,而黑刀佣兵团的团长就是秦尧。
    但所有人也都明白,这场复仇绝不可能就这样中止。于是不出所料,在短短的三天内,神出鬼没如同幽灵一般的黑刀佣兵团,先后又干掉了加林的三个高官,其中就包括了加林的一位中将。
    按照秦尧自己的话来说,这次计划被命名为――斩了首踢球玩。
    当然,网络上奇人异士到处都有,不乏有中立国的和平与人道主义拥护者呼吁冤冤相报何时了,可秦尧只想啐他一口唾沫,就好比他现在很想啐夏佐一口唾沫一样。
    “我说我一定要打扮成这样吗?为什么我威武霸气的斩首计划到你这里就变成了美男计?为什么?你倒是给老子一个解释啊!”秦尧气鼓鼓地翻开袖口,指着那一圈白白的精美的蕾丝,“穿着这种东西我绝!对!会!起荨麻疹的!”
    夏佐嘴角微微扬起,把等身高的镜子挪到他面前,“那你倒是说说,还有谁比你更合适?”
    秦尧看着镜子:戴上了一层薄薄的人皮面具之后,秦尧确定自己已经变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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