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两全其美的法子,也有,不过……”
    陶融话说到一半,故意卖关子闭口不言。
    纪辞伸长了脖子,焦急地催促,“可是什么啊?快说嘛!”
    “开设榷场,通商往来,对两国民生大有裨益。两国已然接洽许久,怎会因为这些小打小闹,便将榷场一事推翻。”
    “平息这场风波的最佳手段,莫过于,我娶云幼卿为契王妃,继续这桩政治联姻,那些流言也会逐渐散去,”
    陶融用的是“娶”,也就是说,婚事一定,陶融便会和云幼卿回西陶完婚。
    陶鉴与陶融不对付,陶融回西陶,莫过于羊入虎口。
    “不行!你不能娶云幼卿!”
    “来辞国为质,什么都搭进去了。迎回去的不是你,我也不甘心。”
    纪辞心虚地避开陶融的目光,“如今的情势,我们还有的选吗?”
    “也不必如此悲观,是泥足深陷,婚事作罢;还是柳暗花明,出现转机,明日才见分晓。”
    明天,辞陌衍正式入住太子府。
    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前去太子府恭贺此事。
    纪辞先是一乐,而后又苦巴巴着一张脸,“我在孝期,这次宴会,我可能去不了了。”
    还好,辞国守孝只需要一年。
    若是按照孔老夫子提倡的丧礼,守孝三年,那真真是怎一个愁字了得。
    “事急从权,心意到了就好。其他的,只是形式而已。”
    这一日,陶融给纪辞乔装成小厮模样。
    黑黑的,瘦瘦的,当真看不出本来面目。
    陶融与辞陌衍交情颇深,得知陶融过来,特意出府亲迎,引得往来宾客纷纷侧目。
    “今日宾客众多,陶兄先入座,本宫先失陪片刻。改日,定宴请陶兄赔罪。”
    陶融微微含笑,“太子殿下无需客气。”
    辞陌衍对陶融称兄道弟,不少朝中官员和辞陌衍说不上话,交换眼神后,都上前与陶融套近乎,“契王才学斐然,夺下重阳雅集魁首,料想,来年春闱定然胸有成竹。”
    “契王登科后,我等与契王便是同僚,以后还要仰仗契王互相提携。”
    “……”
    陶融哂笑道:“陶某提出要参加科考时,诸位无不口诛笔伐。”
    有些官员脸色挂不住,悻悻离去。
    不过,也不缺脸皮厚的,“当初,是下官有眼无珠,契王海量,自然不会同下官一般见识。”
    纪辞跟在身后,暗暗翻了个白眼。
    用力拉踩的,大力吹捧的,永远都是同一拨人。
    “恐怕要让诸位失望了,陶某素来睚眦必报。”
    真是刚直!
    不愧是陶融。
    一个看着比较精明能干的男人,自来熟地搭在陶融肩上,“契王如此年少有为,与辞郡主的婚事取消后,下官便将小女儿许配给契王。”
    “老徐,可别和我抢女婿,你家小女儿才十岁出头,契王得等到什么时候。我的二女儿正值婚龄,才是契王的良配。”
    “郑老头子,你家二丫头才许配给孙家公子,你还想退婚不成!”    “……”
    纪辞脸黑了,还没退婚呢,就有这么多人抛出了橄榄枝。
    俩老头争执不休时,陶融轻轻牵起纪辞的手,不动声色地离去。
    这里是片四下无人的竹林,秋风阵阵,竹叶沙沙作响,就像是鼓掌欢迎他们的到来。
    纪辞微微用力,将手收回,背在身后,指节渐渐陷进肉里,“如今,你这么受人欢迎,没必要吊在我这颗歪脖子树上。”
    “我刚入郡主府那年,辞莫莫伙同徐家姑娘,往我口里塞馊饭。至于郑二姑娘,更不是善茬,对我用了三个月针刑。细细想来,也只有你给了我温暖。”
    往日的桩桩件件,陶融果然都记得。
    正在纪辞沉思之时,陶融忽的伸手将纪辞揽入怀中,“别动,有人来了。”
    没见陶融怎么动作,二人便双双没入了茂密的竹林之中。
    纪辞和陶融紧紧地贴在一起,几乎是密不可分,纪辞轻轻推了推陶融,“我们躲什么?”
    “先别说话,仔细听!”
    纪辞闻言,抓着陶融的广袖稳住身形,眯着眼睛,目光透过竹林的间隙望去。
    “京中内城那么多空置的宅子,太子殿下不选,偏偏选在郡主府这一条街。郑姐姐,你说,太子殿下是不是还惦记着纪辞?”
    郑婕掩唇讽笑,“徐妹妹,快别开玩笑了,我可是一直盯着太子殿下,殿下最近都没正眼瞧过纪辞,反倒是对陶融走得近。”
    徐巧心这才反应过来,“这么说,太子殿下是为了方便和陶融往来?”
    “这座宅子,原是文坛宗主的府邸,老宗主过世后,留有不少珍藏古籍、还有许多能人异士。这座宅子又正好在东方,皇上权衡利弊,才将宅子赐给了太子殿下。跟纪辞有什么关系。”
    “纪辞还真是没福气,放着太子不要,偏偏瞧上了陶融。不然,也不会白白便宜了云幼卿。”
    纪辞听到云幼卿的名字,眉头微蹙。
    郑婕的脸上写满了不屑,“云幼卿的母亲是乡野出身,她也一身的下流手段。也不知她用了什么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竟让皇上、皇后娘娘、太子殿下都同意这桩婚事。”
    “就是,如果凭真本事,太子妃就算轮不上郑姐姐,也不会是她云幼卿。如今这个结果,我倒恨不得太子妃是纪辞。如此一来,凭郑姐姐的手段,略施手段,就能把纪辞拉下马。”
    郑婕眸子染上一层阴鸷,“云幼卿又如何,那种出身的母亲,能是我的对手?现在,大家还在后花园痛骂她,她能不能活着走出太子府还难说。”
    声音渐渐远去,纪辞神色复杂地盯着陶融,“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今日会发生什么!”
    郑婕、徐巧心的对话,显然是陶融故意让她听到的。
    陶融坦然承认,“只是猜测,方才,得到了证实。”
    “后花园在哪?”
    陶融伸手握住纪辞的手,“辞陌衍会处理好,我们该回去了。”
    纪辞愤然甩开陶融,“陶融,你带我过来,就为了让我听这些!”
    陶融沉默良久后,才缓缓开口,“回去吧。”
    接下来的一切,不是你愿意看到的。
    “我要去后花园!”
    觊觎太子妃之位的,不在少数。
    云幼卿成为太子妃,已经得罪了京中大多贵女。
    辞陌衍越是维护她,云幼卿的处境越是艰难。
    “你以什么身份过去?”
    “你能为她做什么?”
    “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你能改变什么?”
    一连三问,堵得纪辞无话可说。
    “回去吧。”
    纪辞无力地阖上双眸,“好。”
    没走多远,便看见云幼卿缓步从容,款款而来。
    陶融皱紧了眉头,“我的玉佩遗失了,要回去寻一下。”
    纪辞心不在焉地应着,“好。”
    奈何,云幼卿已经开口叫住了陶融,“契王殿下留步!”
    陶融并不理会,兀自前行。
    云幼卿提着裙摆,小跑着拦在陶融面前,娇、喘微微,薄汗浸在香粉上,散发出清幽的香气,“契王可是不愿见我?”
    陶融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云姑娘得偿夙愿,陶某身上,已无利可图。郡主还在府中等我,便不奉陪了。”
    陶融的这番话,让纪辞疑惑不解。
    难不成,云幼卿……
    云幼卿浅笑盈盈,举止投足之间,自显贵气和仪态,“我能顺利成为太子妃,也多亏契王殿下的一臂之力。若不道声谢,岂非过河拆桥。”
    陶融目光不自觉瞥向纪辞,生怕她误会什么,“云姑娘与郡主有些交情,这次,陶某才甘当棋子。不过,只此一次,若有下次,别怪陶某不留情面。”
    “今日内,母亲便会出面澄清,不利于契王殿下的传言,会全部散去。殿下与郡主的婚事,丝毫不受影响。那些误会过殿下的人,都会心存歉疚。殿下既是受益者,又何必如此威胁我。”
    纪辞忍不住开口,“这些,都是云姑娘愿意的吗?”
    云幼卿望着小厮模样的纪辞,微微一愣,见陶融没有阻止,轻笑着说道:“我是丞相嫡女,才华有之,谋略有之,容貌有之,大局有之。放眼整个京城,无人能出我之右。”
    “成为太子妃,为家族争光添彩,本就是我的宿命。况且,我冠盖满京华,唯有太子妃之位,才配得上我!”
    云幼卿言笑晏晏,优雅从容,双眼却满是勃勃的野心。
    纪辞似乎明白,云幼卿接近她的真正目的。
    这种事业型女性,真的让她肃然起敬。
    不过,也让她着实害怕。
    因为,也许在你毫无察觉之时,便被利用了,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这种勾心斗角,她真的玩不来。
    她又开始怀念,她在现世温馨平淡的生活了。
    马车上,陶融歉疚地望向纪辞,“今日,没带你来,就不会看到这些,抱歉!”
    “比起稀里糊涂地被人卖掉,我更倾向于清醒又通透地活着。”
    心里不舒服,是有的,但总比被蒙在鼓里傻笑要好。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勾心斗角。以后,你只管做自己想做的事,其他的,我来解决。”
    只要是你想做的,我会为你免却一切后顾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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