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的都不一样。

    ——巡山日志

    龙吟声停下来时,整个沱水镇已经消失了。

    烛九阴抱着已经晕过去的荀三,立于水上,“洛君,何故言而无信?”

    洛不归坐卧在一方水晶石上,浅青色的流云袖长袍半穿半露,颈间一圈诡异的红色,好似龙形,盘在他的身上,还有大半隐入衣中,邪气怪异。

    “上神可知,世间什么最令人痛苦?”便是说话的语调也变了,柔而媚骨,洛不归懒懒地半靠在水晶石上,“上神许是布置了,这世间怕是还没有上神得不到的东西。”

    “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洛不归说道,“人也说佛也说,此乃七苦,七苦尝尽,为人一世。”

    “可七苦尝尽了,我的一生还是这样遥遥无期,望不到尽头。”

    “唔……”

    荀三微微一动,烛九阴便连忙唤他,“兔子?”

    “头疼……”荀三从他怀里坐起来,“放我下来罢。”

    “好。”烛九阴点点头。

    荀三觉得很神奇,自己就这样没有任何依托地站在了水上,可是终归还是有些心虚,他拽紧了烛九阴的衣袖,显得十分小心翼翼。

    “呵,”洛不归将这些小动作收进眼里,不禁一笑,“阿敛曾经也对我这样好。”

    荀三说了声,“荆得神君?”

    “是阿敛,不是天上得居高位的神君。”洛不归强调道。

    荀三撇撇嘴,问道:“洛君怎么将沱水镇彻底淹了?”

    洛不归在水晶石上翻了个身,躺了下去,声音却是分明清晰,“我以前太傻,现在学得机灵点了。”

    荀三不解,看向烛九阴。

    烛九阴明显不想管这些破事儿,同洛不归说道:“既然已经失信,洛君还是自己收留荆得神君罢!”

    “慢着!”

    洛不归坐起来,“我哪里失信?”

    他背过身,坦然地将衣服一脱,光裸的肩背,美好的腰线,甚至青衣堆处若隐若现的股沟,都成了一种性感的诱惑。

    荀三这才看清,原是洛不归背后有一幅图。

    此图不过几个符号,十分简单,不知有何神通之处,竟让烛九阴皱了眉。

    “此图固然关之天下,可你失信在先,我亦无心挂念天下,更无意理你旧事,”烛九阴淡淡道,“沱水镇尚有八百六十三条无辜性命,就这样沉于你一时的心情,实乃大罪当诛。”

    洛不归毫不在意,将衣服又慢慢穿上,也是虚虚拢着,像是要诱惑着谁一般。

    荀三只觉这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一时目瞪口呆。

    “只是如今这天下于我并无相关,你自有你的去处,只是莫要再同我扯上联系了。”烛九阴说罢,转身就走。

    “站住!”

    几人闻声一愣,这似乎是荆得神君的声音,却又像是从高处传来。

    荀三往左边一指,“那儿!”

    只见方才还傻乎乎的荆得神君此刻像是突然恢复了心智一般,眸中精光炯炯,步伐坚定,虽是在水上,却也一步步向洛不归走去。

    “阿,阿敛?”洛不归一愣,试着喊了一声。

    只见荆得神君行至洛不归三尺近才停下,神色里带着一丝无奈,“我不是你的阿敛。”

    洛不归抬起的手又放下,点点头,“我知道。”

    他又问,“你什么时候恢复的?”

    “这得问你,”荆得神君抚上洛不归的脸庞,指尖触感细腻,一如既往,“你为什么突然想让我恢复了?”

    荀三看看烛九阴,又看看不远处的两个人,“会打起来吗?”

    烛九阴握紧了他的手,“或许……”

    话音未落,那边已经动手了。

    一神一魔交手间,速度飞快,恍惚间只剩残影,不时有金光红影向他们击来,不过都是些打偏的招式,烛九阴伸手化解了,倒也没走,带着荀三一起看热闹。

    “他们不是喜欢彼此吗?”荀三说道,这几天他倒是真的看在眼里,以为洛君和荆得神君是一对苦情人。

    烛九□□:“事实永远不会是我们想的那样。”

    “砰!”

    水面击起巨大的水花,洛不归一下被打入水底,水面又迅速浮起几丝血迹。

    荀三瞪大了眼,似乎不肯相信一下恢复了神智的荆得神君下手会这么狠。

    却见荆得神君一个猛子扎进水里,不过一刻,他便抱着奄奄一息的洛不归从水里出来。

    面容可怖。

    伤痛深切。

    荆得神君看了他们一眼,突然从手里幻化出一块皮质样的图,甩给烛九阴。

    荀三看了一眼,只觉头皮发麻。

    那上面分明就是洛不归背上那幅图样!

    “这,这是……”

    烛九阴看了他一眼,“不是。”

    荀三松了口气,这也太像一块人皮了!

    还以为荆得神君已经进入心狠手辣到剥皮取图的境界。

    烛九阴拉住荀三,“走罢!”

    荀三只来得及回头一望,却见荆得神君抱着怀里的洛不归已经离开了。

    时隔一日,他们走到邻近的一个小镇时,听闻坊间都在传在沱水镇发生的异事。

    荀三好奇,去问。

    原来就是沱水镇突发大水,天生异象,必定是什么异兆。

    “他们都说沱水里的神君走了,才会发洪水。”荀三回来同烛九阴说道。

    烛九阴点点头,“虽是传言,他们却也没有说错。”

    “然后他们又说,现在沱水开始慢慢降下去了,今晚便是能走了。”

    烛九阴不解他说这话的意思,“应该是。”

    荀三说:“我们回去吧,回钟山。”

    烛九阴看向他,“为何?”

    荀三看了他一眼,又撇过头,良久,他轻声说道:“算了,刚才我是一时冲动,我们还是先找到长燚。”

    烛九阴看着他,“兔子,若是你走着走着,不想去了,便和我说,我们不去便是。”

    荀三望着桌上被吃得干净的饭菜,有些发愣,他记得以前烛九阴是不必进食,偶尔吃东西不过是犯馋,如今却要睡觉,而且睡得很沉,也要吃东西,而且吃得津津有味。

    他看向烛九阴,一个神仙,而且是那么厉害的神仙,却活得越来越像一个凡人。

    “烛九阴,”他喊了一声,面上淡然的上神看向他,荀三突然红了眼,“烛九阴,你是不是要死了?”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丁酉年正月廿九              阴

    所有人都说神仙是日月同寿。

    大多是这样的。

    我也是才知道,日月并非永恒,神仙亦非同寿。

    神的死亡是陨落,是永恒的消亡。

    轮回,是凡物之所以脆弱的馈赠。

    于神,于仙,是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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